方楚辭眼底一抹冷光閃過。

    很快他又冷靜下來，甚至鼓了兩下掌：“宣王，或者說新皇陛下，當真是個直快人啊。”

    他瞥見盛卿塵對他被揭穿的身份毫不意外，心知盛卿塵也是早已知曉了。

    所以這些日子盛卿塵對他的閃躲，是否因為所處立場不同？

    “阿塵，你怪我隱瞞身份麽？”

    又是這個稱呼……盛卿塵肩膀被上官爵一捏，她背脊生寒，搖搖頭：“你是誰對我來說不重要。”

    方楚辭眼裏閃過一絲受傷。

    是真的受傷，外人看都會覺得他被傷到了。

    盛卿塵：……演技這麽好嗎？

    上官爵不容置喙：“東籬王來大創遊玩，朕自然歡迎，可屈尊到救濟寺幫忙，往後若傳出去，會說我大創沒有待客之道。”

    方楚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大創的待客之道在下已經領會了，王妃送的那塊暖玉我甚是喜歡。”

    盛卿塵：“.……”

    求求你，聊天就聊天，別扯我，我們不熟。

    上官爵也一笑：“喜歡便好，東籬不盛產玉石，這是朕親自為你選的。”

    這下輪到方楚辭語塞了。

    上官爵選的……

    他以為玉石這類的禮，姑娘家才會送，他還百般珍愛天天揣懷裏，沒事摸兩下。

    如今隻覺得袖子裏的暖玉格外膈應。

    紅橋站在一邊，麵對這大創皇帝表情複雜。

    這人將自家主子的身份揭穿，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麽好事。

    這樣一來他們就占據了被動地位，上官爵有權正大光明地對他們實施看顧。

    再要做些別的事情，就不好下手了。

    果不其然，上官爵開口了：“朕的登基大典在即，四海之內皆有使臣來訪，東籬王若是不嫌棄，朕便安排入住行宮，也好過總徘徊在這市井街頭。”

    換句話說就是要他離盛卿塵遠一點。

    兩人目光相接，眼中都閃爍著隻有對方看得懂的敵意。

    紅橋按捺不住，私下將暗器夾在指尖，看樣子隨時準備打起來。

    衛行雲和執畫又豈會看不懂，兩人都默默地攥緊了身側的劍柄。

    劍拔弩張。

    方楚辭必然是不想去行宮的，他本就想在登基大典時突然出現，讓上官爵來個措手不及。

    誰知道身份在這會兒就被揭開了。

    他在雲京的目的還未完成，進了行宮就相當於一天十二個時辰在上官爵的監管下。

    這可跟他的初衷相悖了。

    不過如今他身在大創，人家皇帝就在自己麵前，他好像也沒有反駁的權利。

    沉默在他們當中蔓延。

    良久之後方楚辭倏而一笑，點頭道：“那便有勞上官兄了。”

    傳聞方楚辭這人陰險歸陰險，但是沒有什麽架子，跟他們東籬的朝臣也經常稱兄道弟。

    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上官爵目的達到，攬著盛卿塵就要走：“回府。”

    “那不行。”盛卿塵才想起正事：“今夜真的很關鍵，疫病能不能治就看眼下了，我得在這守著。”

    正說著，病人那個屋守在裏麵熬藥的女侍便跑出來，慌張道：“夫人！柳婆婆她……她突然開始嘔吐！”

    這個救濟寺裏，知道盛卿塵身份的少數衙役都被蒙毅交代過不能隨意透露她的身份。

    因此尋常的大夫和侍女都隻當她是哪家出來看診的女大夫，所以都稱她為夫人。

    盛卿塵聞言撇開上官爵的手，邊疾步往裏走，邊道：“你快回去吧。”

    方楚辭也轉而往裏邊去。

    上官爵喊住他：“你去做什麽？”

    他語氣裏有濃濃的不悅。

    方楚辭回眸一笑：“自然是看病人，上官兄不懂醫術吧？可惜了，我跟阿塵都懂，我倆可以交流交流。”

    衛行雲跟在身後，感受到他家主子一瞬間迸發出來的殺意。

    這東籬的國君是不是腦子有問題，老用王妃激他主子幹什麽，沒死過很想找死嗎？

    被方楚辭說了沒有共同話題，上官爵偏不走了。

    柳婆婆在高熱中突然吐出來，體溫不降反升，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

    盛卿塵一顆心吊在了嗓子眼裏。

    排異反應。

    最糟糕的結果就是她的血液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能對這個濕疹有什麽抗體，而接受注射的病人會對她的血液進行排異。

    那就遭了。

    值夜的大夫們都被嚇醒過來，圍了一圈。

    “我就說夫人這法子聞所未聞，怎麽能用人血呢——”

    上官爵聽得微微擰眉。

    人血。

    難怪方才看見盛卿塵，隻覺得她臉色差的過分，這是又背著他做了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盛卿塵給柳婆婆診了脈，奇異的是人雖然高熱著，可脈象卻比前幾日要平穩的多。

    她不好斷定，隻能吩咐人繼續守著，接著觀察接下來的反應。

    一番驚心動魄，柳婆婆昏昏沉沉不知道是睡著還是昏迷著。

    大夫們又回了值夜的屋子，三三兩兩竊竊私語，大抵在說盛卿塵枉顧人命雲雲。

    叫上官爵一個眼神看過去，又都縮著腦袋不說話了。

    他們不知道上官爵的身份，卻也冥冥中知道這人不簡單。

    比那個天天繞在夫人旁邊的男子還不簡單。

    失血加睡眠不足，又加上方才的驚魂未定，盛卿塵感覺自己體力確實耗盡了。

    但她不能離開這裏。

    回了值夜房才發現上官爵沒走，她有些訝異：“怎麽還沒回去？”

    上官爵繞著值夜房才走完一圈，知道自己剛才有點誤會，因為救濟寺裏值夜的人都守在這。

    不單隻盛卿塵方楚辭在這。

    而且，這裏的環境當真是差的沒法說，唯一的木桌上擺著一壺冷茶，睡覺連條毯子都沒有，全都留給病人了。

    他拉著盛卿塵在方才的角落坐下來，將人圈在自己懷裏，拿了她的手查看。

    果然，手背上一道烏青烏青的針孔格外刺目。

    盛卿塵心虛地想將手抽出來。

    可是這次上官爵卻什麽也沒說，大概知道她累了，就握著她手，把她的頭摁在自己肩上：“睡吧。”

    盛卿塵確實困死了。

    上官爵有意留下來陪她，她也說不出將他趕回去的話。

    外麵更聲疊疊。

    她迷迷糊糊閉上眼，在他懷裏很放鬆，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方楚辭在一旁看的磨牙。

    第二日一早，蒙毅來寺裏探視情況，剛踏進值夜室，兩眼一黑差點嚇昏過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