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不同人的相同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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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曉媛回到家裏,一個晚上輾轉返側,怎麽也睡不著覺了。她的腦海裏,總是翻騰著那袋山藥蛋的事情。
說句實話,那袋山藥蛋就是不要了,對她來說也是無所謂的。問題是親戚大老遠的給他們送來了,如果她不要了,丟棄在大門口,讓人看到了,那是會說閑話的。他們肯定會猜想,自己的丈夫不知道貪汙了多少錢,連一袋山藥蛋也看不起來了。正因為如此,她才不敢把那袋山藥蛋丟在大門口,隻好等有人能過來幫忙了。
可是她等了好久,一直沒有人。後來終於等來了一個人,她的心裏非常地高興。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田斌。她覺著田斌走過來,肯定會幫她忙的。沒想到田斌快要走過來了,他假裝沒有看見,轉身從後門給溜走了。丁曉媛望著田斌的身影,她的心裏非常地生氣。是啊,丈夫在台上時,他為他們家跑前跑後的,現在丈夫被捕了,他就好像認不得人了。丁曉媛看到田斌走了況,她忍不住給傷心地哭了起來。
可是田斌在丈夫的心目中,他是最最信賴的人。丈夫被捕前,還多次向她說,家裏以後有了什麽事情,別人幫不上忙,而田斌肯定是能幫上忙的。現在看來,田斌這個人是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她這時想到了,人們經常說得那句話人走茶就會涼。
丁曉媛想到這些,她躺在床上,一邊抹眼淚,一邊恨起了田斌。她覺著丈夫真不該對他那麽好。因為丁曉媛從小沒有受過苦,她的家庭條件比較好,父母親都有工作,她們的家裏隻有兩個孩子,她和弟弟從小不愁吃,也不愁穿的,一直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她長大後,進到了醫院裏工作,仍然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她跟牛昆生結婚後,丈夫也一直寵愛著她,她想怎麽了就會怎麽,任何事情都不用她操心。
特別是丈夫提升了經理後,家裏的事情更是不用她操心了。有些事情她還沒有想到,身邊人就給處理好了。特別是她下班晚了,或者是天氣不好了,丈夫還會派車到醫院門口等她。那時,她不想在恒星機械公司的宿舍裏住,向丈夫提出,希望他能搞到市裏工作。為了此事,她還在市裏購買了房子。可是丈夫不想離開這裏。他說他在這裏幹得得心應手,如果再要是調到個新單位,還是再努力幾年,這樣就沒有調走,他們家一直住在這裏。
丁曉媛覺著,丈夫不願意調走也就算了。等他退休後,他們再到市裏去住。那個時候,他們的兒子畢業了,也會從外國回來,一家在市裏團聚,也是很好的。可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丈夫還沒有到退休年齡,他就給出事了。丁曉媛想到這裏,她的心裏怎麽能不痛苦呢。現在不隻是丈夫被抓了,連自己的弟弟也被抓了,她仿佛一下子被掉進了無底的深淵。
不過,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被丈夫傷害過的朱兵,在大門口看見她了,他沒有來躲避,而是主動向她伸出了手,幫助她將山藥蛋給弄回了家裏。當時她看見朱兵,還覺著他不可能幫忙,本想藏到大樹的後麵,不想來看見他。
朱兵看見她了,他沒有躲避,而是直接走到了她的跟前,要幫助他將山藥蛋提到樓上。可是他的腿腳不方便,那袋山藥蛋也太重了,他根本提不上去。這時他也沒有走開,而是等著他們供應科的人來,幫著她抬回了家裏。她想到這裏,也想到了朱兵去她家情況,他提著煙酒,到他們家裏,說他弟弟的情況。沒想到被自己無情的丈夫,把煙酒還給提到紀委去了。
這時,她還想到,弟弟當初想辦廠子時,丈夫是根本不支持他的。可是弟弟經常向她說,誰誰誰家辦起了廠子,掙到了多少錢,誰誰誰家開辦了公司,創下什麽家業。她在弟弟的催促下,她自己也眼紅了,就催丈夫幫助弟弟辦個廠子。誰能想到,弟弟辦起的廠子,產品卻是銷售不好,還得丈夫來幫忙。唉,這才把丈夫給牽涉進去了。
丁曉媛想到這些,她的心裏非常後悔。可是後悔已經晚了。前兩天,她本來還想去找高雲市長,可是聽到人們說,高雲市長也被停職調查了。唉,她現在是叫天天不應,喊地地無聲呀!丁曉媛躺在床上,整整地想了一夜,清早爬起身來,腦袋都覺著非常地沉悶,她忍不住又給哭了起來。
其實,在丁曉媛睡失眠的這個夜晚,朱兵也給失眠了。朱兵的失眠,與丁曉媛盡管不同,但是他的失眠卻是由丁曉媛引起的。朱兵躺在床上,腦海裏一直浮現著丁曉媛站在大樹底下的情景。是的,他當時看見她站在大樹下,在低聲地哭泣,心裏覺著非常地不舒服。他覺著,丁曉媛的心情,這時跟自己當年的心情是一樣的。
當時弟弟被牛經理開除了,自己給他找不下工作,心裏非常地灰暗。他真得不知道該跟誰說,該跟誰講了。那時他多麽希望有人能來幫他一把呀!可是當時一直沒有,後來還是馬連清幫助自己為弟弟找到了工作。可是他後來卻是病了,不能再去上班了。
朱兵想到這裏,他的心情又難受了起來。他不知道弟弟現在究竟跑到了哪裏,他在外麵是死是活。朱兵想著弟弟,聽著身邊妻子均勻的鼾聲,他迷迷湖湖中,就看見弟弟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看見他仍然還是那樣,不知道是在建材廠裏看門,還是在機械維修車間裏上班。他坐在那裏,一聲不吭。當他走近他了,他突然聽見門外響起了有鑼鼓聲。弟弟為有理他,站起身來就跑出去了。
朱兵擔心他出去會惹事,也跟著他跑了出來。這時他看見,好像是建材廠在召開開工典禮大會。弟弟跑出去後,他的身上沒有穿棉大衣,他站在那裏凍得瑟瑟發抖。可是他好像感覺不到冷似的,學著鑼鼓隊的人,也站在那裏表演了起來。
朱兵看見鑼鼓隊的人在揮動著胳膊,弟弟跟著也在揮動胳膊。鑼鼓隊的人在扭動著身子,弟弟跟著也在扭動著身子。他扭動起來,還特別地滑稽和可笑。他的屁股一扭一扭的,身子一顫一顫的,讓人看了特別好笑。
朱兵看到這種情況,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裏拿來一件棉大衣,走過去想給他穿上,可是弟弟抬手拒絕了。他不僅不要他的棉大衣,還睜起發怒的眼睛看著他說“你這是要幹什麽呀?你站在這裏,還影響我表演呢!”
朱兵向他要解釋時,看見有人往會場裏走了,弟弟跟著也要往會場裏走。
朱兵擔心他進進會場裏,會給惹事,他趕緊喊他說“噯,小立,你不能跟著他們進去。人家那是開會呢,你進去要幹什麽呀?”
朱小立仿佛沒聽見,跟著人們繼續往裏走。朱兵急了,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沒想到,這下把弟弟給拉火了,他瞪起雙眼仿佛不認識他似的,用力甩動起他的胳膊說“你,你這是要幹什麽呀?請你放開胳膊!如果不放開了,小心我對你不客氣了!”
朱兵看見弟弟聽不進自己的話去,他不敢硬拉了。隻好放開了。然後就像哄小孩子似的,壓低聲音哄他說“小立,你千萬不能進去,你知道這裏幹什麽呀?如果你進去了,有人會把你抓起來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小立隨即衝著他說“我知道,我知道他們是在幹什麽。這是我們的廠子,在搞開工剪彩呢,我怎麽就不能進去呢?去!你趕快給我滾開!要不然,你會影響我參加開會的!”
朱兵看見自己說服不了弟弟,他抬起手來,隻好擋住了他的去路。沒想到這一擋,弟弟更加地火了。他怒睜起自己的雙眼,奮力地推開他的手說“你……你再要是這樣,我可是對你真得不客氣了!”
朱兵眼見自己無法勸阻住弟弟,圍過來的人也越圍越多,有人還大聲斥責他說“噯,你這是幹什麽呀?如果是吵架了,趕快要離開這裏?”
弟弟這時,不知道從哪裏突然找來一把鐵鍬,舉在手裏要劈他時,他看見了,由不得放開自己的嗓子,大喊一聲說“噯,小馬!你快來呀!你,你看小立要劈我呢!”
“喂,你這是咋的了,快醒醒,快醒醒!”
朱兵被楊惠琴推醒後,他才知道自己做夢了。他睜開眼睛,看見屋子裏仍然還很黑。
楊惠琴說“我聽見你在喊叫哩,才把你給推醒了。你究竟是做啥夢了?”
朱兵趕緊爬起身來,發現自己的枕頭邊上濕了一大片。然後他向妻子說了自己做夢的情況。楊惠琴聽了,對他說“噢,你這是心裏一直在想著你的弟弟呀!”
朱兵說“是啊,我弟弟走了這麽長時間了,也不知道他現在究竟怎樣?”
楊惠琴說“肯定他沒事兒,要是有了事情,咱們早就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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