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彬之事過後，朝中恢複難得的平靜。不論是江浙幫還是淮西幫似乎都已經忘掉之前的不愉快。但朱國瑞知道，這一切無非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他很想看看雙方會如何出招。

    半個月後，楊憲率先出手。經安全司調查，江西瑞州知州楊元杲虛報計劃支出，貪汙官銀五萬兩。

    此事一經揭發，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楊元杲是滁州人，也是淮西幫中的骨幹力量。可令朱國瑞奇怪的是，淮西幫中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他說話。

    李善長對此事笑而不語，阮弘道則大義凜然地要求徹查此事。

    考慮到劉伯溫剛與淮西幫結下梁子，朱國瑞決定讓徒弟沈森去瑞州調查此事。同時，他命令楊元杲回南京自辨。

    沒過多久，沈森和楊元杲同時回到南京。

    金鑾殿上，沈森拱手道：“陛下，臣在瑞州核查了相關帳目，並沒有發現任何貪汙的證據。相反，楊知州在瑞州任職期間清正廉潔，深得當地百姓的愛戴。”

    對於楊元杲的理政能力，朱國瑞絲毫沒有懷疑。但如果一切沒有異常，貪汙之事又是怎麽查出來的？

    沒等他詢問，楊憲緩緩從朝臣中走出。

    “沈大人，你是懷疑本官誣陷楊大人？”

    “並無此意。”沈森搖了搖頭，“本官隻是根據現場核查情況得出結論。如果楊大人有新的證據，何不當堂呈上？”

    “如此甚好！”楊憲冷冰冰地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一份文件。

    “陛下，這是瑞州上報度支司的批文。上麵有相關官員的簽字畫押。從此份文件上看，瑞州請領的資金與實際所需支出嚴重不符。臣想問，其中相差的五萬兩到底去了哪裏？”

    “臣冤枉，臣並沒有收到那五萬兩。”

    一直沒有說話的楊元杲突然哽咽起來。

    朱國瑞有點好奇，開口問道：“元杲，先不要著急。朕知道你一心為公，對大明忠心耿耿。但事情已發，你還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陛下！”

    楊元杲抹了一下眼淚，躬身拱手道：“是臣疏忽，臣辜負了陛下的期望！”

    聽到此話，劉伯溫等江浙臣子不禁露出微笑。就在剛才，他們還怕沈森故意袒護淮西眾臣。眼下，楊元杲既已承認失查。這場官司，江浙幫贏定了。

    朱國瑞微微蹙眉，不悅地問道：“楊卿是如何疏忽的，朕倒想仔細聽聽！”

    楊元杲穩定一下情緒，拱手說道：“陛下，臣上報的預算沒有問題，實際收到的銀兩也沒有問題……”

    “嗬嗬。”朱國瑞不禁冷笑兩聲，“那倒怪了。上報數目與實得數目相符……敢問卿，你究竟疏忽在何處？”

    “陛下，是批文上的數目與臣上報數目不符！”

    楊憲語出驚人，在場君臣同時一愣。

    原本撚須微笑的劉伯溫麵色大變，撫須之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楊元杲加快語速，繼續說道：“因為所撥銀兩與上報之時數目一樣。臣一時疏忽，並沒有細看批文上的金額。

    等沈中丞前來查案之時，臣才發現批文被人動過手腳。上麵的數目比臣上報之時多了五萬兩……”

    “楊元杲，你可不要避重就輕、編造謊言！”

    胡惟庸出言警告，嚴肅地看著他。

    “丞相，下官敢以全家性命做保。批文上的金額確與下官所報數目不符。而且，下官也沒有收到那五萬兩！”

    那就怪了，錢上哪去了？

    群臣議論紛紛，紛紛看向最先舉報此事的楊憲。

    楊憲麵不改色地拱手道：“陛下，此案是高見賢一手經辦。請陛下宣他上殿。”

    見朱國瑞微一點頭，大總管雲奇高聲說道：“準！”

    稍後，高見賢急匆匆走了進來。

    “臣高見賢拜見陛下。”

    “免了。”朱國瑞微一抬手，“高卿，瑞州之案可是你一手經辦？”

    高見賢看了一眼楊憲，躬身道：“回陛下，正是微臣。”

    “那你說說，是如何發現瑞州之事的？”

    “臣是聽楊大人提起瑞州支出有異，才……”

    “你胡說！”

    一旁的楊憲勃然變色，再也沒有往日的冷靜。

    “殿前禁止喧嘩！”

    雲奇厲聲喝斥。

    “陛下，臣不敢亂講。”高見賢麵色潮紅，“臣原本不清楚瑞州之事。是楊大人提醒微臣，說楊元杲夥同戶部利用收支差額貪汙公款。”

    “姓楊的，你這是在血口噴人！”

    戶部尚書郭山甫當場急了眼，不顧禮儀地蹦出來，指著他怒吼起來。

    “肅靜！”

    麵對國丈，雲奇緩和一下語氣，高聲製止。

    有點意思了。

    朱國瑞摸著下巴，皺起眉頭。

    “國丈，休要操切。朕想知道，戶部是誰在管理度支之事？”

    郭山甫趕緊拱手道：“回陛下，是侍郎樊景昭。”

    朱國瑞用眼神向雲奇示意。雲奇連忙喊道：“樊景昭上前答話！”

    “臣領旨！”

    群臣中，樊景昭不慌不忙地走了出來。

    “樊卿，你可知道瑞州之事？”

    樊景昭躬身道：“回陛下，臣雖管理度支之事。但瑞州之事，臣的確不知。”

    “你負責的事務如何不知？”

    朱國瑞有些不高興，在不知不覺中提高音量。

    “回陛下，臣隻負責對金額較大的支出和異常支出進行審核。普通支出皆由度支司的相關官員處理，由度支司郎中負責審批。”

    樊景昭不慌不忙地拱手答到。

    雲奇善解人意地喊道：“傳度支司郎中覲見！”

    度支司的郎中名喚江慎行，是個謹小慎微之人，平時不太愛說話，朱國瑞對他並沒有什麽印象。

    旨意傳出，毛驤帶著幾名侍衛親軍飛速跑向戶部衙門。

    過了大約一刻鍾的時間，毛驤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陛下，江慎行今日沒有到戶部當值。臣已經派人去家中找他。”

    朱國瑞點點頭，閉上眼睛等他前來。

    又過了一會兒，一名侍衛親軍火速回報。

    “回陛下，江慎行留下一封認罪書，在家中自縊而亡！”

    話音落地，殿內一片嘩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