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些難辦，夫妻倆相對而坐，默不作聲。

    半晌，郭蓮兒猶豫地開口道：“夫君，如果查不出實情，您打算如何處置劉家父子？”

    朱國瑞苦笑一下道：“還能怎麽辦？輕則除官罷爵，重則交有司查辦。如果江慎行所言為真，劉璟可能會被判斬立決。”

    “江慎行的認罪書可否讓妾身一看。”

    “看吧。”

    朱國瑞從懷中掏出認罪書遞給愛妻。

    郭蓮兒一目十行地快速瀏覽起來。

    信中，江慎言承認自己跟劉璟串通一氣，利用樊景昭急於處置政務的心態，擅自更改瑞州所上文書中的金額。事後，他與劉璟平分髒款，按原有金額下發款項。

    郭蓮兒放下書信道：“夫君，如今人證已死。唯一存疑的就是銀兩去處。如果查出劉璟沒有得到這筆髒銀，至少可以減輕他的罪名。”

    “沒用的。以朕估計，江慎言的髒款很快就能從他的家中發現。而孟光的那筆錢，此時應該已經存入某個銀號。李善長不會給劉伯溫以任何洗清罪責的機會。”

    朱國瑞煩躁地閉上眼睛。

    “誰去存的？”

    郭蓮兒的眼睛突然一亮。

    “這很重要嗎？帳戶的名字一定是劉璟，誰去存也洗不清他的罪名。”

    “不，如果是不認識的人去存，這裏麵就會有很大的漏洞……”

    朱國瑞猛地睜開眼道：“你是說，存錢的人很可能是劉府中人？”

    “對！”

    郭蓮兒點點頭道：“隻有收賣劉府之人，才能讓這個案子看上去天衣無縫！”

    “那就必須馬上找到這個人，逼他說出實情！”

    朱國瑞起身就要出去。

    “慢著。”郭蓮兒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您準備讓誰辦理此事？”

    聞聽此言，朱國瑞不禁一愣。

    “楊憲不可信，高見賢也不可信。從您的敘述中，妾身覺得他們都參與過此事。而且，高見賢的所作所為恐怕不僅是想收拾劉家父子，還對楊憲產生了威脅。”

    聽她分析得鞭辟入裏，朱國瑞自感慚愧。

    “依妾身看，此事不如讓毛驤去辦。您再給劉夫子書信一封，讓他全力配合。”

    毛驤嗎？莫非這個曆史上的酷吏，依然要走上錦衣衛都指揮使的老路？

    朱國瑞不禁有些猶豫，“他合適嗎？”

    “毛驤對夫君的忠誠天日可鑒。他頭腦清晰，做事又滴水不漏，應該可以一試！如果您還不放心，可以讓蔣瓛也一同前去。”

    得，前後兩任錦衣衛指揮使要聯合辦案，那還不得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讓他自己去辦就好。可惜趙端不在。”

    唯一能有效約束親衛的趙端還在山西前線與宋軍對峙，朱國瑞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把二黑調回來吧。有他在，很多人未必敢胡亂而為。”

    別看趙端混不拉幾的，但交友甚廣，京城裏的大事小情未必能逃過他的耳目。而且，他是堅定的保皇黨。雖然他喜歡朱承坤，卻決不會因此背叛朱國瑞夫婦。

    “如果，我是說如果，咱們還查不出真相呢？”朱國瑞有些擔心。

    “您相信劉家父子嗎？”

    郭蓮兒問出一個關鍵問題。

    “我相信他們父子的為人，應該不會幹出這麽沒品的事。況且劉璉之錯也算不得大事。那麽多人都被李彬蒙蔽，他怎麽可能獨善其身？”

    “那就好。”郭蓮兒點點頭，“您可記得八議製度？”

    朱國瑞本能地答道：“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

    “正是。”郭蓮兒點點頭，“此為魏晉時期傳下來的古禮。劉先生至少可以占到四點。以此為借口，當可免除劉璟之罪。”

    “媳婦，你真棒！”

    朱國瑞抱住她香了一口。

    郭蓮兒嫌棄地推開他道：“您還是留著點勁，晚上懲罰春香吧。妾身也好清靜一下。”

    “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們怎麽還當真了？”

    朱國瑞厚著臉皮抱住愛妻。

    “八議之製隻可當權宜之計。如果夫君敞開這個口子，隻怕以後就沒法約束重臣了。”

    掙脫無果，郭蓮兒靠在他的肩頭，說出自己的擔心。

    “能不用就不用。但淮西舊臣的風頭是時候該刹一刹了。”

    朱國瑞看著她道：“你最好勸一下國丈，讓他離百室遠一點。郭家的恩寵用不著靠其他臣子們來維係。”

    “我知道。妾身這就召父親入宮，再寫信給兩位兄弟，勸他們遠離禍端。不過……”

    停頓一下，她為難地說道：“宮裏的那幾位，恐怕得您親自出麵敲打。妾身也不好幹涉。”

    “有數！”

    朱國瑞大大咧咧地點了下頭，出屋吩咐毛驤辦事……

    敕造齊國公府中，劉璉和劉璟跪在父親麵前。

    “孽子，為何如此愚笨，輕易中了奸人的圈套？”

    沉不住氣的劉璟揪住他的袍服道：“父親，是樊侍郎逼兒子簽的字，兒子……”

    “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樊景昭承認他做事草率，逼你火速辦理瑞州之事。但他一口咬定，是你和江慎行共同謀劃的貪汙之事。”

    劉伯溫到處踅摸著趁手之物，想教訓一下糊塗的兒子。

    “父親息怒，如今得先想辦法替弟弟脫罪。”

    劉璉為官多年，知道官場中的彎彎繞。對於考評之事，他知道胡惟庸是在擾亂視聽，想亂了自家方寸。即使此事查實，自己也不過是降級罰俸，肯定傷不到劉家的根本。

    劉伯溫停下尋找凶器，低頭問道：“孟光，你仔細將事情的前前後後述說一遍，讓為父參詳、參詳。”

    “父親，是這樣的……”

    劉璟委屈地把事說了一遍。

    劉伯溫沉思一陣，無奈地說道：“此事定是有高人在背後策劃。如今看來，隻能寄希望於景祥兄和沈森秉公辦理。

    不過，你們放心。他們的目標不在你們。如果到了萬不得已之時，為父隻需辭歸故裏，即可免去你們的刑責！”

    “父親！”

    哥倆兒大驚失色，紛紛抱住他的大腿。

    “老爺，侍衛親軍都督同知毛驤大人帶兵前來！”

    門外闖進一名老仆，慌裏慌張地稟報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