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示愛(三章 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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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熱的夏季,格外悶熱,鍾璃是被熱醒的,醒來的那一刻,她無比懷念港城,當初她租借的小院,離海灘很近,夜晚甚至能聽到海浪的翻滾聲,空氣也很涼爽。

    回到京城後,縱使室內有冰,依然有些熱,她睡的時候,嫌熱沒蓋被子,也不知醒來時,怎麽蓋了被子,鍾璃熱得額前都沁出一絲薄汗。

    雖無需請安,鍾璃並未賴床,洗漱好時,她再次聽說裴邢來了,他不僅來了,還去了承兒院中。

    鍾璃隻覺得心口一陣煩悶,像堵了一團棉花,不上不下的,她多少有些擔心,唯恐承兒哪句話將他惹怒。

    鍾璃去瞧了瞧承兒,尚未靠近他的房子,她就聽到了承兒歡樂的笑聲,鍾璃進去時,承兒正賴在裴邢懷裏,歡快地與他說著什麽,小泉則在一旁拘謹地站著,他有些怕裴邢。

    昨日,他和小香沒去老太太的住處,兩人留在家中練了不少字,今日他與承兒說好了,一起練字,小家夥一瞧見裴邢就忘記了他的存在。

    小泉耷拉著小腦袋,活像個被拋棄的小狗狗。

    鍾璃走過去,忍不住先摸了摸小泉的腦袋,小泉眼睛一亮,乖乖問好,“主子”

    剛喊出聲,就被鍾璃彈了一下腦袋,“叫姐姐。”

    小泉嘿嘿笑了一聲,甜甜喊了聲姐姐,瞧著也沒那麽拘謹了,鍾璃這才看向裴邢和承兒。

    裴邢原本斜靠在榻上,瞧見她後,他背脊都挺直了,抱著承兒站了起來,承兒連忙勾住了他的脖頸,小家夥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也脆生生喊了鍾璃一下,“姐姐”

    見他跟裴邢親熱的不得了,鍾璃都覺得自個的存在有些多餘,她隱晦地瞪了承兒一眼,才看向裴邢,“皇上,您無需上朝嗎”

    少女眉眼清冽,神情淡然,就差直接說,你怎麽如此閑

    裴邢掀眸,“改成了五日一次。”

    男人目光灼灼,忽略掉他偉岸身姿帶來的壓迫感,他低沉的嗓音,顯得很溫和。

    鍾璃與他大眼瞪小眼了一瞬,才收回目光,再次隱晦地下了逐客令,“皇上想必有不少奏折需要處理,我尚要帶承兒去用早膳,就不招待您了。”

    裴邢自然沒走,他好似沒聽懂一般,俊美的眉眼,無辜地垂了下來,瞧了瞧承兒,“我也沒用早膳,承兒,想讓三叔陪你用早膳嗎”

    承兒自然想他不送禮物時,承兒都喜歡他,何況今日來,他還帶來了一整套陶瓷小人。承兒迫不及待地點了點小腦袋。

    到最後,他自然沒走,直到一起坐下用早膳時,鍾璃都有些悶悶的,隻覺得他溫和的外表下,有一顆陰險狡詐的心。

    裴邢眉眼不動,極其自然地在承兒跟前坐了下來,因為他在,小香和小泉都沒敢上桌吃飯,承兒這個大豬蹄子,有了三叔後,徹底將小夥伴拋之腦後了,一頓飯,吃得開心極了,小腿晃個不停。

    裴邢拿起玉箸給承兒夾了一道小家夥愛吃的菜,他身邊有錦衣衛,連哪個官員最愛寵幸哪個小妾都知道,更何況承兒的喜好,承兒“哇”了一聲,星星眼眨了又眨,覺得三叔可真好

    一個有意示好,一個是稍微被人一哄,就屁顛顛圍著那人轉,一頓飯下來,鍾璃覺得他們這感天動地的交情,都可以去拜把子了。

    她正鬱悶著,卻突然瞧見,裴邢給自己夾了一塊糖醋雞翅,正是鍾璃喜歡的,她神情微頓,雖沒吃,還是道了聲謝,“謝皇上,我自己來就行。”

    承兒眨著水靈靈的大眼,好奇地看向姐姐,不明白姐姐幹嘛喊他皇上,他小小的腦袋瓜,並不理解皇上意味著什麽,所以並不像小泉、小香那般畏懼裴邢。

    在他眼中,三叔就隻是三叔。

    裴邢用完早膳,才離開鍾府,還與承兒約定了明日再來,鍾璃多少有些鬱悶。

    就在這時,丫鬟卻過來通報,說舅老爺來了,鍾璃眸中閃過一絲喜悅,帶著承兒出府迎接了一下。

    鍾隱一身官服,他最近都需要當值,今日是抽空過來一下,打算看完他們,直接去禮部。

    鍾璃帶著承兒向他問了聲好,笑道“舅舅怎麽這會兒過來了我還打算等舅舅休沐時,再去看您。”

    鍾隱道“昨日歸府,瞧見你往府裏送的各地特產時,我才知曉你回京了,恰好路過這兒,幹脆來看一眼,承兒如今怎麽樣”

    他說著,看向了承兒。

    承兒彎了彎唇,露出兩顆小虎牙。

    禮部在另一個方向,他哪裏會路過,分明是特意來看他們來了,鍾璃心中一暖,笑道“薛神醫會每日為他施針,說是先紮一個月,到時再看情況。”

    鍾隱點頭,見兩姐弟一切都好,他才鬆口氣,甚至沒有跟著他們進府喝口茶,隨即便沉聲道“丫頭,是舅舅無能,護不住你,才應下這樁親事,你要怪就怪舅舅。”

    鍾璃根本就沒怪他,她自然清楚舅舅的難處,她對裴邢多少有幾分了解,這樁親事,舅舅又哪裏拒絕得了

    她笑道“舅舅勿要自責,車到山前必有路,就算真嫁給他,也是旁人求不來的福氣,阿璃不怪你。”

    鍾隱心中終究有愧,他向來嘴笨,唇動了動,也沒能說出什麽漂亮話來,隻道“是舅舅對不住你,禮部還有事,我就不進去了。改日有空,再來看你們。”

    鍾璃看了一下日頭,含笑點頭,“舅舅快去當差吧,公務要緊,等八月初一,您休沐時,我再帶著承兒去見您。”

    鍾隱頷首,“進去吧。”

    剛將舅舅送走,鍾璃正要回府,就瞧見一輛華美的馬車朝這個方向行駛了過來,行至門口時,馬車停了下來。

    率先跳下來的是李洺倩的貼身丫鬟,一瞧見她,鍾璃的眉眼就不自覺彎了彎,下一刻,果然瞧見了李洺倩的身影。

    久別重逢,兩個姑娘都很開心,李洺倩小跑兩步,抱了鍾璃一下,笑道“你們怎麽在門口站著不會要出府吧看來我來的不巧。”

    李洺倩同樣是昨日收到了她的特產,才得知她歸來了,她今日原本有事,前幾日就約了堂妹要一起逛街,誰料,堂妹吃壞了肚子,她幹脆來了鍾璃這兒,由於沒提前遞拜帖,她正擔心著鍾璃會不會有事。

    鍾璃笑道“剛剛送了一下舅舅,怎麽不巧正想你呢,快進來吧。”

    雖一年未見,姑娘家的友誼並未因時間而生疏,李洺倩笑著挽住了鍾璃的手臂,又摸了摸承兒的小腦袋,“小承兒,想姐姐沒”

    承兒彎了彎唇,隻模糊記得有這麽個漂亮姐姐。他晃了晃小腦袋,笑道“姐姐想我沒”

    李洺倩步伐輕快,笑得眉眼彎彎的,“當然想。”

    “那我也想姐姐”

    這小機靈鬼,李洺倩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伸手拉住了他,來到室內後,李洺倩隨著鍾璃坐在了榻上。

    鍾璃問了一下鄭氏的情況,隨後又問了問鄭菲淩,李洺倩笑得狡黠,“表姐也一切都好,姐夫對她也甚為體貼,如今她正在安胎呢,等明年府上就添小寶寶了,倒是你,你和皇上是怎麽一回事真沒想到,他竟對你有意。”

    她笑得促狹,雖然挺為自家哥哥惋惜的,她倒也真心為鍾璃感到高興,她甚至覺得,鍾璃這等姿色,也唯有嫁給裴邢那樣的,才能護得住她。

    她若真成了皇後,倒也不失一樁好姻緣。

    鍾璃歎口氣,坦誠道“未必就是對我有意,他脾氣怪,也不曾跟旁的貴女相處過,許是怕麻煩,才選了我。”

    李洺倩卻不這麽認為,托腮道“看來你尚且不知他為了娶你,得罪多少大臣,若真怕麻煩,他理應從那幾位高門貴女中選一位才對。”

    李洺倩將裴邢在朝堂上的話,一一說了出來。

    李洺倩之所以知曉此事,還是聽大嫂說的,她大哥跟大嫂感情向來深厚,就算是朝堂上的事,大哥也會說給大嫂聽,得知她和鍾璃關係很好,大嫂才將這事告訴的她。

    李洺倩道“你是不知道,當時有意讓自家姑娘入宮的幾位大臣嚇得臉都白了,唯恐皇上指出他們家姑娘德行有虧。不論是秦尚書的孫女還是趙秋婷,名聲都壞掉了,隻怕日後說親都難。趙秋婷以前那般跋扈驕縱,如今門都不敢出,唯恐皇上想起這事,讓她償命。”

    鍾璃忍不住怔住了,這事她還真不知道。

    她本以為倘若當真嫁給他,日後肯定要因為身份低微,遭到大臣們的抨擊,誰料他竟已解決了這個問題。

    李洺倩笑道“大臣們雖覺得他肆意妄為,不像個皇帝,年輕人卻都很佩服他,我原本以為,像他這般驕傲的人,就算有了喜歡的姑娘,也依然高高在上,盛氣淩人,直到如今我才發現,他跟我想象中的並不一樣,原來他也會維護喜歡的姑娘。”

    這話,鍾璃不知該怎麽接。

    他可不就是高高在上,盛氣淩人,使喚她跟使喚丫鬟似的,向來霸道的不得了,如今的偽裝,也不知能裝幾日。

    鍾璃道“不說他,我聽說你的親事也定了下來,日子定下沒”

    李洺倩白皙的臉頰上,染上一絲緋紅,“定了,年底完婚。”

    鍾璃笑道“還有幾個月,很快了。安世子我曾見過一次,老太太壽辰時,他去過鎮北侯府,他禮數周道,又妙語連珠,哄得老太太眉開眼笑的,性子也是個爽快的,你與他成親後,定能和和美美。”

    李洺倩還沒見過安翼,隻聽自家兄長說,品行是可以的,就是有些懶散,整日吊兒郎當,瞧著沒個正型,不過卻是個有能耐的,他如今在刑部任職,聽哥哥說,他談笑間,就能令罪犯血色盡失。

    李洺倩忍不住拉著鍾璃問了問安三的事,“他長得怎麽樣聽說貌若潘安,也不知真假。”

    李洺倩喜歡長得好看的,她一直聽聞安翼生得很是俊美,可惜一直無緣得見,在京城年輕一輩中,論才學,最拔尖的那波是陸衍睿和蕭盛,論相貌最出色的卻是裴邢和安翼。

    鍾璃一直不太看重相貌,仔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安翼長什麽樣,她笑道“你若不急著回去,我可以畫給你看。”

    李洺倩連連點頭,鍾璃讓承兒與小香、小泉練字去了,自己則帶著李洺倩去了書房,鍾璃的畫工還算過關,寥寥數筆就描繪出一個俊逸非凡的年輕男子。

    她將他的神韻,抓得極好,畫上的男子唇邊泛笑,痞氣中透著一絲俊逸。

    李洺倩瞧得怦然心動,“真這麽好看”

    她的相貌在眾貴女中,隻算中等偏上,她自認比不上鍾璃,也比不上表姐,誰料未來夫君,竟如此超群拔俗。

    鍾璃笑道“如今你們已定親,肯定多的是機會相見,你到時就知道了。”

    她說著,就拿起了火折子,打算將畫像燒掉,安翼雖是李洺倩的未婚夫,畢竟是外男,這幅畫,自然不便留下,萬一落到外人手中,極可能惹出事端來。

    見她要燒掉,李洺倩怔了怔,“哎呀,燒了多可惜。送給我吧,正好我要過生辰了,當我的生辰禮。”

    少女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畫上的又是她的未婚夫,李洺倩有些舍不得看著它被燒掉。

    她雙手合十,笑嘻嘻道“拜托拜托。”

    鍾璃收起了火折子,“成吧,你收好,別讓外人發現了,不然對你名聲也不好。”

    李洺倩嗯嗯點頭,直到等墨跡幹了,她才小心收起畫像,折疊好後,便收入了懷中。

    瞧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鍾璃好笑地搖了搖頭。

    對上她戲謔的目光時,李洺倩才有些臉紅,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貌似有些不妥,她輕咳了一聲道“要不是已經定了親,我也不會留下它,反正是我未來的夫君。”

    承兒恰好練完一張大字,帶著小泉和小香來了姐姐這兒,聞言,好奇地眨了眨眼,“夫君是什麽”

    李洺倩性子活潑,也喜歡承兒這小家夥,笑道“夫君就是日後我要嫁的人呀,當承兒長大了,娶了媳婦,你媳婦也稱你為夫君。”

    承兒隱約聽懂啦,好奇問道“成親了就是夫君嗎”

    李洺倩含笑點頭。

    承兒蹦到了鍾璃跟前,歪著小腦袋,迷茫地看向她,“那姐姐怎麽不叫三叔夫君”

    鍾璃戳了戳他的小腦袋,“姐姐和他又沒成親,叫什麽夫君。”

    承兒不太能分得清定親和成親,他還以為姐姐和三叔已經成親了呢,他嘿嘿笑了笑,“那我等三叔和姐姐成親。”

    鍾璃沒好氣地戳了戳他的小腦袋,承兒被戳得有些委屈噠噠的,小嘴嘟了起來,“姐姐幹嘛”

    李洺倩忍不住也笑了,打趣道“你姐姐這是還不想成親,成親了也好,到時,你多個能依靠的,就算夫君指望不上,還有兒子,生了小崽子,還能陪承兒玩。”

    承兒知道什麽是生小崽子,他見過顧知慧大肚子的模樣,亮晶晶的雙眸,瞬間落在了鍾璃肚子上,眸中又驚又喜,“姐姐要給我生弟弟嗎”

    鍾璃忍不住撫額,好想捂住小家夥這張嘴。

    李洺倩笑道“不是弟弟哦,等小崽子出生,承兒就是長輩了,是要當舅舅的人,寶寶是你的小外甥。”

    承兒覺得好厲害的樣子,滿懷期待地望著鍾璃的肚子,唯恐他又語出驚人,鍾璃連忙轉移了話題,“你們三個今日努力嗎大字可練完了古詩可背會了”

    承兒最怕姐姐問這個,也不往她跟前湊了,拉著小香和小泉就跑開了,隻丟下一句,“姐姐說啥承兒沒聽清一會兒再跟姐姐玩”

    跑得比兔子還快。

    李洺倩笑得捂住了肚子,“這小家夥,平日都這麽耍賴的嗎”

    鍾璃也有些好笑,她沒再管他,李洺倩又坐了會兒,就提出了告辭。鍾璃將她送出了門口,隨即才將承兒抓到跟前,帶他來前院施針來了。

    薛神醫剛剛就到了,鍾璃帶著承兒過來時,他正在看醫書,裴邢對他相當大方,如今藏書閣裏的醫書能任其瀏覽,薛神醫雖飽讀醫書,民間卻有不少醫書皆已失傳,皇家藏書閣內自然有不少孤本,是他從未過的。

    他看得很專注,鍾璃來到時,他都沒聽到。

    鍾璃便帶著承兒在前院等了等,一等就是半個時辰,一本醫書看完,薛神醫才愛不釋手地放下手中的書,一抬頭便對上了承兒這張白嫩嫩的小臉。

    他連忙站起來致歉,衝鍾璃拱了拱手,鍾璃趕忙還了一禮,等他施完針,鍾璃又向他請教了一些醫學問題。

    薛神醫談起醫學問題時,神情都與之前不大一樣,鍾璃聽得很認真,怕耽誤他時間,她僅詢問了三個問題。

    趙府,鍾璃的表姐鍾歡正在逗自己女兒玩,幾個月大的小女娃,瞧著瘦巴巴的,說是剛出生一個月,都有人信。望著女兒瘦小的模樣,鍾歡一陣心疼。

    懷孕期間,她的夫君,竟再次去了賭坊,為了贖回他,她將自己的銀子,全砸了進去,當時她氣得險些流產,方氏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婿去死,最終將自個那兩千兩全給了她。

    他欠了足足一萬,窟窿根本填不平,她婆母又給了點,依舊湊不夠,鍾歡沒法子,最後還借了三千兩銀子。這一年,為了還債,她省吃儉用的,氣色大不如之前,許是孕期沒養好,女兒才這般瘦瘦小小的。

    鍾歡正晃著撥浪鼓,就聽丫鬟進來通報說秦氏來了。

    秦氏是她的妯娌,如今趙府就是她掌家。鍾歡早跟她鬧掰了,兩人見麵時都不怎麽說話,究其原因也很簡單。

    當初她夫君再次被人騙去賭坊時,鍾歡曾求過秦氏,想管她借最後三千兩銀子,秦氏卻說沒錢,一個子都不肯借她,得知大伯拿出兩千兩銀子後,秦氏卻哭著說娘家等著這筆錢救命,她早就承諾了要借給娘家,隻準大伯借他們二百兩。

    二百兩,跟打發叫花子有何區別

    鍾歡自然不高興,一分也沒要他們的,最後差的那三千兩還是小姑子幫忙湊上的。

    經此一事,鍾歡算是恨上了秦氏,她擱下了撥浪鼓,臉也冷了下來,“她來作甚”

    丫鬟道“大太太並非空手來的,還拎了許多補品,說是來探望小小姐。”

    鍾歡這一胎生的是個小閨女,不僅婆母覺得失望,夫君也很失望,除了她自己,壓根就沒人疼她這個女兒,女兒生下來這幾個月,秦氏可從來沒看過她。

    鍾歡隻覺得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讓她進來吧。”

    她壓根就沒起來迎接,秦氏身側的丫鬟,果然拎了不少補品,一瞧就是好東西。

    鍾歡滿臉狐疑,秦氏笑道“早就想來看看小囡囡,一直耽誤到現在,弟妹別見怪。”

    鍾歡皮笑肉不笑的,“大嫂這下手頭有銀子了竟如此舍得大出血,不怕天碩再次入賭坊,連你們的血也一並吸幹”

    秦氏有些尷尬,笑道“弟妹說的這是哪裏話,都是一家人,什麽吸血不吸血的,我們若有銀子,怎麽會不幫你,上次實在是先應了娘家人。”

    鍾歡冷冷笑了笑。她本以為秦氏過來是有所求,誰料直到她離開,都沒提任何事,好似隻為緩和關係。

    鍾歡摸不清她什麽意思,讓丫鬟出去打聽了一下,這才得知,鍾璃竟回了京城,鍾歡一顆心止不住地怦怦直跳,早在裴邢向鍾璃提親時,她就有些發慌,如今得知鍾璃回來後,她眼皮不受控製地跳了跳,說不上是心慌多一些,還是激動多一些。

    鍾歡再次回了娘家。

    她原本已經恨上了鍾璃,得知父親將母親禁足後,她還與父親大吵了一架,在父親跟前,將鍾璃罵了個狗血噴頭,說她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父親氣得險些要跟她斷絕關係。

    早知道鍾璃有這般造化,她肯定不會那樣罵她,一時之間,鍾歡都有些埋怨自己的母親,她若是與鍾璃維持好關係,她也不必如此忐忑。

    鍾歡來到鍾府時,方氏正在榻上睡覺,她與鍾隱大鬧過三次,有一次還動手打了鍾隱一巴掌,鍾隱怒火中燒之下,才禁了她的足,被禁足後,她的日子就變得渾渾噩噩的。

    她不僅弄丟了夫君的心,手裏的銀子也被女兒榨幹了,隻覺得生活都沒了盼頭,整日除了睡覺,也沒旁的事做。

    鍾歡瞧見她這個模樣,有些恨鐵不成鋼,她一把將方氏從床上拉了起來,“娘您這是作甚不過跟父親鬧了一次矛盾,難不成您以後,都要一蹶不振你就算不為自己打算,也得為女兒和您的外孫女打算一下啊您知不知道,鍾璃都要當皇後了,您再頹廢下去,哪裏還保得住您的主母之位,難不成要便宜西苑那個賤人”

    方氏有些怔愣,“什麽那個白眼狼要當皇後了”

    方氏整個人都有些暈,更多的是不敢置信,近來,她一直過得稀裏糊塗的,壓根不知道,裴邢成了皇帝。

    過去的一年,鍾歡可謂嚐盡了人情冷暖,人也成長許多,她一把捂住了方氏的嘴,“她如今是什麽身份,母親莫要再犯糊塗”

    方氏怔怔望著麵前的女兒,有那麽一刻,隻覺得她瞧著很陌生,她瘦了許多,身上的服飾,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光鮮亮麗,眉宇間的驕縱也被磨平了,完全成了婦人模樣。

    以往都是方氏敲打她,讓她切記謹言慎行,如今竟是她反過來教訓自己,方氏不可謂不震驚,震驚過後,回憶起這一年來,自己的種種作為,她隻覺得心驚,不明白,怎麽將日子,過成了這樣。

    翌日清晨,因著要上早朝,裴邢沒去找承兒,早朝時,他才提起赦免薛神醫的事,理由也冠冕堂皇,說鍾璃為其再三求情,他左思右想,覺得確實如鍾璃所說,薛神醫救死扶傷,拯救過無數百姓,無論如何也不該斬掉他,遂將他無罪釋放。

    大臣們自然鬆口氣,京城這麽多官員,總有那麽幾個身體有些毛病,退朝後,他們就忍不住打聽了一下薛神醫的行蹤,想請他為自己診治,得知薛神醫,如今尚未出宮,他們才就此作罷。

    不止他們動了請薛神醫的心思,鎮北侯同樣如此,顧霖畢竟是他的嫡長子,雖做了不少糊塗事,鎮北侯卻不想就這麽放棄他,他甚至給裴邢提過這事,卻被裴邢以薛神醫不擅長花柳病,推掉了。

    鎮北侯打探到的消息更多一些,得知薛神醫每日會為承兒紮針後,他便動了去鍾璃那兒圍堵薛神醫的心思。

    鎮北侯出了皇宮後,就直接來了鍾璃的府邸,剛走到大門口,他就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男人一身絳紫色衣袍,正是裴邢。

    他隻怕是有史以來,最不像皇帝的一個人,饒是上早朝時,也不曾穿過龍袍,今天早上,他穿的便是這件衣服。

    鎮北侯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進去。

    裴邢過來時,鍾璃和承兒正在前院,裴邢沒驚動丫鬟,徑直來了前院,他進來時,薛神醫才剛施針完畢,鍾璃親自為薛神醫倒了一杯茶,含笑遞了過去,“薛神醫辛苦了。”

    鍾璃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儼然將他當成了師傅。

    薛神醫確實渴了,施針還挺耗費精力,他也沒與她客氣,接過便一飲而盡,笑道“今日有什麽問題要問沒”

    鍾璃自然有,她已讀了十多本醫術,雖懂了不少知識,卻也有沒弄懂的地方,這會兒就再次請教了薛神醫一個問題。

    裴邢站在原地沒有動,明知道,以薛神醫的年齡,都能給她當爹,瞧見她對薛神醫笑得這般甜美時,裴邢一顆心還是覺得堵得慌。

    薛神醫和鍾璃正在探討學術問題,兩人很專注,根本沒瞧見裴邢,是承兒率先看見了他,小家夥正坐在太師椅上,無聊地晃著小腿,瞧見三叔,他一下子從太師椅上蹦了下來,歡快地朝裴邢跑了過去。

    鍾璃和薛神醫皆很專注,承兒跑開的動作,也沒能打擾到他們,裴邢心中莫名有些不快。雖不爽,他卻沒表現出來,隻抬手將承兒抱了起來,麵無表情地舉高高。

    承兒壓根沒察覺到他的不悅,瞬間笑了起來,他響亮的笑聲,總算引起了鍾璃的注意,她向承兒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這才發現裴邢來了。

    薛神醫也瞧見了裴邢,他恰好講完,便衝裴邢行了一禮,隨即,便收拾了一下他的藥箱,識趣地離開了鍾府。

    他走後,裴邢才將承兒放下來。

    承兒笑得小臉紅撲撲的,小虎牙也露了出來,被放下來後,還膩膩歪歪倒在了裴邢身上。

    鍾璃都沒眼看,她行至裴邢跟前,行了一禮,才牽住承兒的小手,讓他站好後,她才拿帕子給小家夥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她剛給承兒擦完,就聽到一側的男人,幽幽道“我也出汗了。”

    男人火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鍾璃被他盯得頭皮發麻,耳根都莫名有些燙,她抬眸掃了他一眼,他果真出汗了,額頭、鼻尖上都有汗。

    如今天氣依然很熱,鍾璃有時什麽都不做,都覺得熱,他卻抱起承兒舉了好多下,不熱才怪。

    鍾璃隻覺得他活該。

    她也不好這麽說他,索性將自己的手帕遞給了他,裴邢幽深的目光中不自覺透出一絲失望,他拿起帕子擦了一下,擦完就將她的手帕攏入了袖中。

    鍾璃恰好掃見這一幕,她眼皮狠狠跳了一下,纖長卷翹的睫,低垂了下來,“皇上每日都往這裏跑,公務不忙嗎”

    裴邢深深注視著她,“說了不必喊皇上。”

    承兒咧開小嘴笑了笑,“那你們快成親呀,成了親,姐姐就能喊夫君啦。”

    典型的現學現賣。

    “夫君”二字一出,裴邢不由一怔,眸中含了一絲笑,他摸了摸承兒的小腦袋,笑道“好,我盡快讓你姐姐喊夫君。”

    鍾璃那張瓷白的小臉,不自覺就染上一絲潮紅,誰料下一刻,小家夥更是語出驚人,“嗯嗯,三叔抓緊點,趕緊給承兒生個小崽子。”

    鍾璃一張臉紅得幾欲滴血,她一把捂住了承兒的小嘴,狠狠瞪了小家夥一眼。

    承兒不明所以,“嗚嗚”叫了一聲。

    裴邢眼眸漆黑如墨,望著少女羞紅的臉頰,他心跳都快了幾分,胸腔中莫名湧現出一股難以壓製的情愫,這讓原本不喜歡孩子的他,竟想要個孩子,隻是一想起,這個孩子會成為,他們兩人之間的紐帶,他就莫名有種戰栗感。

    他望著承兒,含笑道“好,我抓緊點。”

    鍾璃忍不住狠狠瞪了裴邢一眼,回應她的,卻是男人爽朗的笑聲,他笑得胸膛都為之一震,臉上的陰鬱散了大半,刹那間,猶如冰雪初融。

    她咬了咬唇,莫名有些惱,“秋葉、夏荷你們將承兒帶下去,盯著他背書去。”

    承兒的小嘴瞬間撅了起來,對上姐姐嚴肅的目光時,他又有些慫,委屈噠噠地被秋葉拉了下去。

    前院一下隻剩他們兩人。

    一枚綠葉隨風飄了下來,打著旋落在了鍾璃腳邊,鍾璃這才沉聲道“提親的事,隻是皇上一廂情願,不管您究竟是如何想的,我都不想嫁人,希望皇上能盡快想通。”

    裴邢抿緊了唇,漆黑的眼眸暗沉一片,陰沉的似是能滴出水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胸腔中的憋悶,“你教教我,我該如何想通”

    他雙眸有些發紅,語氣也帶著一絲挫敗。

    鍾璃不太習慣這樣的他,她思忖了片刻,掏心掏肺道“你還像之前一樣就行,不必將我放在眼中,承認吧,你根本就不是鍾情於我,你隻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我選擇了分開,不甘心我一走了之,換成旁的姑娘這般對你,你依然如此,這並不能說明什麽,你若真因此賭上自己的親事,才真是想不開。”

    裴邢沒料到,直到此刻,她依然在懷疑他的真心,他氣得夠嗆,胸膛也不由上下起伏著,他攥住了她的手,將她白嫩的小手按在了胸膛上,沉聲道“鍾璃,是不是非要我將這顆心,掏出來給你看看,你才肯正視我的感情”

    他不爽的態度,令鍾璃想起了一樁又一樁前塵往事,那些她本以為自己不在乎,卻依舊覺得難堪的事。

    她抽回了手,眸中不自覺帶了一絲譏誚,“三叔的感情是什麽是在床上一次次罵我狐狸精,還是口口聲聲說再不乖就艸我還是警告我本不是情人,何必讓你裝溫柔”

    她每說一句,裴邢的臉,就白上一分,他雙眸都泛了紅,鍾璃本以為,他會羞惱之下,拂袖離開時,卻見他猛地抓住她的手,狠狠在他臉上扇了一巴掌。

    他力道很大,一掌下去,鍾璃的手都木了,她不由怔了一下,下一刻,他竟再次抓住她的手,又扇了一下。

    鍾璃心中無端有些慌,拚命想抽回自己的手,她卻沒能抽回,他再次攥著她的手,扇了一下,聲音大到,鍾璃都覺得臉疼。

    裴邢一連扇了三下,才停下,雙眸赤紅道“做錯的事,說錯的話,我不會辯解,鍾璃,我隻希望,你別再否認我的感情,我確實不懂愛,也不會愛人,你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