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宜醒過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坐在床邊的長公主，而白陌靜靜地站在一旁。

    白離穿著華麗的宮裝，塗著豔紅的口脂，壓住了蒼白的臉色。

    那濃麗的眉眼沒有任何的表情，卻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公主……”許宜掙紮著想要起身，卻渾身疼痛無力。

    白離抬手壓著他放在被子外麵的手背上，示意他不用起來。

    他的十個指頭都纏滿了白布，看上去像發脹的饅頭。

    許宜滿臉惶恐的看著她。

    “為什麽不殺我呢，我給過你這麽多機會。”白離淡然地問道。

    聞言，白陌抬起了微垂的眉眼，撇了一眼白離。

    她倒是真不避諱自己。

    是相信還是另外一種試探？白陌心下略有不安。

    許宜愣住了，他直直地看著白離，隻是抿緊了嘴唇。

    半晌才帶著沙啞聲道：“公主是對奴才最好的人。”

    白離心底因著這個回答有一絲詫異，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評價她。

    如果許宜哪怕有一次對自己動過念頭，他也不可能活到現在。

    這些年送來的麵首裏，有多少是皇帝派來的細作，白離心知肚明。

    所以那些麵首才沒有一個可以長久的留在她身邊。

    可是許宜不同，白離觀察了他許久，哪怕皇帝頻頻催促召見，他卻一直沒有動手。

    最初白離還有些好奇，以為是小皇帝長大了，終於變得有耐心了些。

    她還多了幾分興趣，於是便把人留得長了些。

    又或許是因為，許宜真的是與他長得最像的人吧！

    “你不知道伺候過我的人，最後都會死嗎？你就算背叛了你的主子，最後也逃不過一死，你不怕嗎？”白離問他。

    許宜眼底有淚，他緊張地不知如何回答。

    怎麽會不怕呢，可是他這樣如螻蟻般的人，哪裏有選擇的權力。

    在他過往的日子裏，不是鞭笞毒打，就是被人蹂躪輕賤。

    原本來長樂宮也是抱著必死的心態來的，畢竟長公主那樣的名聲，又怎麽會有生的希望。

    可是長公主卻是那樣好的人，好到許宜常常有種在做夢的感覺，

    她會輕聲的跟他說笑，會關心他的身體，還會送他喜歡的東西。

    沒有斥責，沒有鞭打，甚至沒有刁難。

    親吻她的手指都讓自己顫抖，抱著她的時候感覺身體的血液都在沸騰。

    他從沒有被人這般溫柔地對待過，更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

    喜歡到哪怕是死也願意。

    即使他知道，公主是透過自己看著另外的人，他也心甘情願的沉溺在其中。

    隻想要她快樂、平安，能夠這樣陪伴他，都覺得是妄想一般，哪裏還舍得傷害她。

    “我不怕死，我不想傷害公主。”半晌許宜才堅定道。

    他本是活在黑暗中的人，他願意為了一束光，付出自己卑微的生命。

    白離笑了，她抬手摸了摸他的眼角，擦掉了那滴還沒落下的淚。

    “那就陪著我吧，待我死的那天，也陪著我一起死，願意嗎？”

    許宜毫不猶豫地點點頭，“願意。”

    語氣裏竟透著幾分喜悅，白陌眼中滿是不解。

    白離起身，金釵環佩玎玲作響，華服逶迤，轉身朝外走去。

    聽說黃泉路又冷又長，有人陪著也是好的，白離想。

    白陌看了一眼目不轉睛注視著白離背影的許宜，滿懷疑惑跟了上去。

    “你沒有要問的嗎？”走出殿外，白離問道。

    白陌搖搖頭，“公主自有自己的打算。”

    白離側頭看了一眼，笑了笑，“小時候你可不這樣，總有很多問題問我，還老愛管我，我若是做錯了事，隻有你會訓斥我。”

    “我不記得了。”白陌低頭道。

    白離卻不在意，接著道：“還記得你第一次教訓我的時候，拿著戒尺打了我的手心，乳娘知道嚇壞了，拉著你向我磕頭認罪。”

    “你卻固執地不彎腰，隻問乳娘，不是你讓我要把她當妹妹的嗎？妹妹做錯了事情，為什麽不能管教。”

    白陌神色淡然道：“確實有些大膽。”

    “是啊，我當時也愣住了，這世上居然還有人把我當家人，真好。”

    “阿姐，以後你也這樣吧，把我當家人，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的。”白離笑著道。

    白陌隻低著頭道：“謝公主。”

    白離轉身，腳步不停地朝著大殿走去，卻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你們要的，我都給你們，而我要的，必須要我親手拿過來。”

    德政殿內，白瀛跪在殿前，向小皇帝行跪拜禮。

    幾位尚書與閣老依次而立，文武官員各懷目光看著白瀛。

    “起來吧，好不容易回來了，便好生歇息幾日，老王爺很是惦念你，這兩年，你受委屈了。”小皇帝笑著道。

    “臣惶恐，能為陛下分憂，臣自當竭盡全力。”白瀛起身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