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家雖出了幾代重臣，但如今敬小姐隻是平民百姓，若是成了四皇妃，隻怕於禮不合。”

    一聽這話，敬文當即在心頭冷笑。

    還道許秋峰今日是否中了邪，竟然為了她拂了明帝的麵子。

    原來仍是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罷了。

    分明可以直言兩人身份不合，卻偏要點出四皇妃幾個字。

    顯然是在提醒明帝，指婚之事不容置喙，可最終定位是皇妃還是側妃還有待商榷。

    聽到許秋峰的說辭，明帝尚未開口，倒是端坐的莫湛不認可地回應了起來。

    “許侍郎此言差矣，本皇子以此等身姿，能得父皇厚愛，指下敬家小姐已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又且會在意她的身份地位？”

    他不過是個此生無望的廢物皇子，縱是接受指婚，也不願委屈了敬文。

    內斂的話語，帶著令人心疼的語氣。

    就連敬文聽了，都忍不住回眸看了莫湛一眼。

    不過也就這麽一眼，她的注意力瞬間就被麵色冰冷的莫嚴給吸引了過去。

    這種時候，她既希望他開口，卻又不希望他開口。

    矛盾的心情，使得敬文的目光異常複雜。

    明帝的眸光在敬文和莫嚴身上逡巡了片刻，臉上露出了幾分意味深長的神色。

    敬家勢力盤根錯節，縱然身不在朝堂，與朝中官員無甚往來了，卻依舊有著不可估量的能量。

    若非如此，他當初也不會想著將人軟禁在京城。

    眼下既然敬家是留不住了，至少得留下個敬文。

    抱著這樣的心思，才有了那場指婚。

    既然要給敬文指婚，若是一般的世家子弟，隻怕敬家不會鬆這個口。

    可皇子之中，二子莫堯和三子莫嚴都是爭奪太子之位的有力人選。

    敬文自然不能交到這二人手裏。

    剩下的四皇子莫湛，正是最好的人選，既無一爭之力，又能讓敬家無法拒絕。

    “既然湛兒對這場婚事甚為滿意，敬文也沒有反對，那此事就這麽……”明帝斂回眸，聲音威嚴肅穆。

    “兒臣反對。”

    就在眾人都以為這門親事會就此拍板時，清晰明朗的一聲反對自席座上響起，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見眾人的視線都落到了自己身上，莫嚴神情淡漠，語氣認真，一字一句，又重申了一遍。

    “回父皇，兒臣反對這門親事。”

    “荒唐！老三莫要胡鬧。”

    皇後錯愕不已，沒想到莫嚴竟然會當麵駁了明帝的麵子，心頭是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嗬斥起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麽也輪不到莫嚴這個當哥哥的來反對。

    莫嚴的聲音不重，落到敬文的耳中卻如洪鍾。

    她的眸中又是驚喜又是錯愕，隨即都化作了深深的擔憂。

    誰知，原本還黑著臉的莫嚴迎上她的視線，竟是寵溺一笑，刹如煙花絢爛。

    敬文呼吸一滯，瞬間就被那雙浩瀚星海的眼眸吸引住了所有的神思，一顆心狂跳不止。

    這個男人，一旦認真起來，當真是讓人挪不開眼。

    不愧是大夏第一美男子。

    兩人這般旁若無人的對視，立刻就讓明帝黑了臉，冷聲道：“老三，朕要賜的婚，容不得任何人置喙。”

    “兒臣與敬文兩心相印，情投意合，自然不能同意這門親事。”

    莫嚴目不轉睛，一派淡定自持，根本不在意明帝身上散發的威壓以及語氣中的警告。

    明帝眸光劇顫，氣極反笑：“若是朕執意要賜下這門親事呢？”

    聞言，莫嚴莞爾：“若是父皇執意要將敬文賜給三皇兄，那兒臣便隻能同她黃泉之下再續前緣了。”

    字字句句，落地有聲。

    雖然臉上的笑容撩人心魄，話語中強烈的決意，卻讓人遍體生寒。

    任誰都聽得出，三皇子是認真的。

    莫嚴是認真的，他認真地在向明帝表明寧死不屈、非敬文不可的態度。

    這份認真，讓敬文既震驚又憂心。

    他是明帝最疼愛的三皇子，卻為了女人甘心赴死，這在眾人看來將會是多麽愚蠢又可笑的事情？

    果不其然，明帝聞言當即大怒，一把將桌上的酒壺抓起，狠狠地砸在了莫嚴跟前，怒吼道。

    “不孝子！竟敢在大殿之上如此妄言，可對得起莫家列祖列宗？”

    酒壺應聲落地，清酒濺起，頓時染濕了莫嚴的衣角，看得敬文那狂亂的心跳瞬間就凝滯了。

    莫嚴卻像是沒有看見一般，睫毛輕顫，一臉堅定。

    “倘若兒臣當真做出了那等對不起列祖列宗的自戕行徑，那也是父皇逼的。”

    一句話，堵得明帝心頭的怒氣是上不上下不上，不知該如何發泄才好。

    “好，很好。”

    明帝無話可說，隻得深吸了一口氣，眸光灼灼地盯著莫嚴。

    半晌後，心緒漸漸平複了下來，這才一拂袖，離開了大殿。

    “賜婚之事，就此作罷。”

    “多謝父皇體恤兒臣真心。”莫嚴當即笑容滿麵，拱手恭送。

    莫湛卻是攥緊拳頭，垂下了頭，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母後，兒臣身子不濟，先請告退了。”

    語氣中帶著一絲不甘的憤恨，卻又歸於淡漠。

    好端端的賦詩會竟然鬧成了這樣，皇後哪還有什麽心情繼續下去，當即揮了揮手，起身離開了。

    見狀，莫湛的貼身太監立即推著輪椅朝外走去。

    “三皇子。”敬文清淺的聲音突然自身後響起。

    莫湛下意識地拍住了前行的輪椅，挺直了脊背，卻未回頭。

    “今日之事，與三皇子並無幹係。民女絕沒有半分輕視之意，還請三皇子莫要往心上去。”敬文躊躇了片刻，終究還是解釋了兩句。

    莫湛此人，不論前世今生，在敬文這裏的印象都是很不錯的。

    尤其是在前世，莫湛得知她的姨母雲氏得了怪疾，還特意請了高人來瞧過，雖然最終沒幫上什麽忙，但萍水相逢便能有此古道熱腸，也著實不易。

    麵對許秋峰時，敬文雖然難免劍拔弩張，但絕不會對無關之人也精心算計。

    聽了她的解釋，莫湛回眸朝她淡淡一笑，隨即任由貼身太監推著離開了大殿。<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