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叔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

    他本來就很虛弱的身體，聳動著，聳動著，人就快要倒到地上去。

    莫細究趕快從椅子上站起來，開了鐵門，直奔狗叔坐著的受審椅子去扶上一把，狗叔才沒有歪倒到地上。

    “你慢慢說，不要激動。那些，都是過去了的事。再說，隻要你提供那個壞蛋的線索，我們一定幫你把他抓回來，還你哥一個公道！”

    莫細究這樣子說的時候，心裏還不覺浮上一個怪怪的念頭：不會是別人對你家下過黑手，所以，你就把這種仇恨發泄到無辜的人身上吧？

    可狗叔聽到莫細究要替他抓壞人後，不但沒有感激莫細究的意思，還莫名其妙地長歎一聲，說：“你們是抓不到他的！”

    “怎麽會呢？”莫細究表情頗為受傷的樣子。

    他心想，我幫不上你忙，但不等於縣局幫不上你忙啊！

    “你要相信，縣警察局是有這個能力的！隻要你把那個害過你哥的人的線索提供給我們，我們就一定能夠把他找出來，並繩之以法。”

    不料狗叔說：“先不說這個吧，還是講講我過去的事吧。”

    莫細究連忙說：“好，你講。你繼續講。”

    狗叔於是接著之前的話題道：“第二天，那個陰陰的怪人又來我們家了。那天挺奇怪的，我爸一早就把我姐姐還有我二哥叫出門去，也不知道他們要辦什麽事。家裏隻剩我和我大哥，一見到那個怪人，我大哥趕緊對我說，快把門閂上。可是，還沒容得我們兩個把門關上，那奇怪的人就對著我們兄弟倆念叨起來。隻那麽一會兒功夫，我和我哥就昏昏沉沉的。最奇怪的是，後來他說什麽，我們都很聽話地照著他的意思去做。也不知他用了什麽辦法，反正我們迷迷糊糊地跟著他，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那個陰陽怪氣的人就把我哥灌上藥，還指天劃地的念上咒語，我哥本來就沒有反抗力，經他這麽喝令，我哥自己屈成一個彎月形，然後被那個怪人放進一隻大水缸裏去，埋到裏間的泥土下。到了晚上，他坐在我哥的墳地上，念動咒語，一股幽幽的、青青的輕煙，竟從我哥的墳地處升了上來。他卻立即把那陣煙霧盡可能的吸進肚裏去。

    “之後，那陰陽怪氣的人就變得精神起來，仿佛突然年輕了一樣。他做完這一切，才來為我念動咒語，我這才像被人鬆了綁一樣得以活動自由。你想啊，我從頭看著他做傷害我哥的事，我能不憤恨交加嗎？我揮動著我的小拳，要跟他拚命。

    “可他不知怎麽的隻揮動了一下手勢，我就軟綿綿地癱軟在他的麵前。那人陰陰地歎口氣道，叫我先別激動，聽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再作決定也不遲。他說，其實你都看到了，你父親已經沒有能力養你們五兄弟姐妹了。與其一家人餓死，倒不如犧牲大哥，來救你們一家子！

    “此外，作為交換條件之一，你爸就是要我收你為徒弟，也讓你成為不死之人。他問我現在是什麽朝代了？我告訴他是清朝嘉慶年間。他就告訴我，他是明朝末年的人，就靠這種吸魂索魄延長生命的。雖然殘忍，但不是常做這種事的。

    “他接著說，他師從北方道教修仙派劉誌明。劉誌明卻是明朝中葉一個大大有名的人物，據說他得到過三卷九天妙法，根據這個妙法，人可以修仙得道並有呼風喚雨的能力。因為他姓麻，名叫久生，以後就叫他麻師傅得了。

    “麻師傅說著，還幫我改名為誌華，意思就是誌在生命長遠活在中華大地上。本來，我想虛應他，答應做他的徒弟，實質卻想伺機報複。可他好象會看穿人的內心世界似的，還規勸我道，別想傻事了。你哥的死，換來了你們家大部分人得以存活。這樣的死，又有何所惜呢？

    “而且，為了報答他的奉獻，麻師傅答應過我父親，要把得道之術傳給我，使我們董家的種子長存於世上，這是許多人家想得到卻得不到的好事。你老想著報仇雪恨，為師又如何放心傳授絕技給你呢？對吧？所以說……”

    狗叔說到這兒，莫細究已經瞪大了驚訝的雙眼，伸手過去擺了幾下，打斷狗叔的話道：“慢著慢著，你別說下去了。我要搞清楚一個問題，照你剛才所說，如果我沒有誤會你的意思的話，那麽……你說……你是生於清朝嘉慶年間的人？距今已經活了200多歲了？就靠吸魂索魄？天啊！簡直不可思議嗬……”

    狗叔苦笑起來，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他雙目緊閉，雙腿屈膝，氣若遊絲。

    看樣子不似說大話呢。

    莫細究就好奇，走近去用手觸摸狗叔的皮膚，的確粗糙而無水分。

    就象即將腐朽的樹木，隨時都有可能破碎的可能。

    這時，狗叔說話道：“所以，剛才你說要我把害我哥的人講出來，縣局好派人幫我報仇雪恨，我說不用了。你現在明白我說話的意思了吧？那個害我哥的人，同時也是我的師傅。不說你們見不到他，就連我也見不到他啊！”

    莫細究不覺醍醐灌頂過來，連連點頭，以示明白了。

    此刻，莫細究更注重的是，他想驗證狗叔講的話到底真不真！

    他從狗叔身邊走過時，確實隱隱約約地聞到一種夾雜在老人味裏的幹屍味。

    莫細究在火巧場工作的，對那種淡淡的幹屍味可以說見怪不怪了。

    這更助證了狗叔的說話沒有摻假。

    雖然這件事說出來沒人會信。

    可莫細究在火葬場經曆這種奇異怪事多了，已經體會出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句話的含義了。

    狗叔定定地喘過氣來之後，反諷道：“你看，連你都不太敢相信。你說，叫他們來問我，我說出來豈不是白說！甚至於，他們會以為我在愚弄他們，一個忍不住，他們就會對我動手！所以我一直沉默不語。我想過了，這個事對世上的人來說，的確離奇。相信的人也不會多。本來不想帶進棺材裏的，但估計說了也白說。”

    “那……”莫細究嚅囁著，“今天，你又肯說出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