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譽臉上猙獰之色一閃而過，手撫上她的臉，動作極輕的撫摸，聲音嘶啞：“我定將他剝皮抽骨，挫骨揚灰。”

    他語氣極淡。

    阿蠻卻生生地打了個寒戰，他的神情冷漠至極，說出這話的時候，眼皮都沒動一下。

    蕭譽察覺到她身子僵住，凝視著她一張小臉，低聲問道：“怕了？”

    阿蠻極想搖頭否認，但好半晌，一動不動，隻沉默地看著他。

    她小臉有些發白。

    蕭譽這般注視著她，隻覺得心頭發軟，壓下心裏突起的戾氣，語速放慢：“我已命人追查萬俟崇。”

    阿蠻遲疑地點點頭，而後視線落在他剛剛手中抓著的那封手信中，她手信中不過是將萬俟崇之事一筆帶過，主要是想問他如何處置洛芙。

    她信中說得委婉，隻說武信侯夫人與蜀地大司馬在房中行閨中之樂，不巧被她撞破，而後，武信侯夫人讓她進屋，她不疑有他，跟隨進屋。如今，萬俟崇逃走，唯獨武信侯夫人被暫時困在金玉樓，因夫人與夫君乃故交，一切事宜隻等夫君歸來後決斷。

    她正猶豫要不要問一句洛芙之事該如何處置。

    蕭譽已經主動開口道：“洛芙已被我命人遣回楚地。”

    他聲音依舊淡漠，甚至帶了一絲的厭惡。連洛芙是如何與萬俟崇睡到一起都不想細問。

    在接到阿蠻手信之後，他大怒，一進封丘邑，便立刻命人去將洛芙一眾主仆全部驅逐出封丘邑。

    並直接派了一隊人馬將洛芙一行人送回楚地邊界。

    阿蠻微怔，實在是沒料到他已經辦了些事，還辦得絲毫不拖泥帶水。

    蕭譽見她不說話，心中難安，不由得湊上前，抓住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她的神色，試探問道：“嫌我處罰太輕？”

    他本大怒之下，欲要斬之而後快，但到底顧念舊時情誼，隻將人送走。

    阿蠻搖頭，知他誤會，看他一眼，慢吞吞解釋道：“非是不願意，隻是沒想到夫君竟會真的舍得將人送走。”

    蕭譽臉色一板，欲要凶她兩句，可門外忽然有親衛來報，言稱他們一隊人馬奉命送武信侯夫人回楚地，起先武信侯夫人十分配合，盡管身體虛弱，但也命侍女們盡快收拾箱籠。

    他們耐心等了半個時辰，很快，武信侯夫人的仆從們收拾完畢，車隊緩緩前行。

    但不過剛剛出了封丘邑，武信侯夫人的車駕上，傳來侍女們的急呼，讓他們趕快停車，返回封丘邑，夫人暈厥了過去，臉色蒼白，身子吃不消這頓顛簸了。

    他們無措，知道武信侯夫人身份特殊，隻好迅速返回，拿不定主意之下，隻好回郡守府以求得王爺指示。

    蕭譽眼皮一跳，胸口剛剛壓下的不悅，立馬有些壓不住了，一扭頭，大步出了臥房，冷著臉，看向麵前親衛，一字一字問道：“真的暈厥了過去？”

    親衛冷不防見王爺走了出來，急忙施禮，急急答道：“屬下掀開車簾查看了一番，武信侯夫人臉色難看，雙目緊閉，真的暈厥了過去。”

    他說著，又補充道：“林郎將命人去請了軍醫，現在武信侯夫人就在營地外馬車上。”

    阿蠻在臥房內，聽得清清楚楚，眉心微微蹙起，若是洛芙身體狀況真的不太好，梁地在這種情況下，還強行將人送走，梁地，尤其是河東王，未免落不了一個好名聲。

    她從案幾上跳下來，走到蕭譽身側，看向門口等候吩咐的親衛，開口道：“等軍醫診完脈，再行決定。既然人都留下來了，就先別送走了。”

    她神色認真，一點遲疑也沒有。

    她這般，反倒是蕭譽望向她了。

    親衛遲疑，不知該不該領命，猶豫地看向王爺。

    蕭譽不吭聲，冷著張臉看阿蠻。

    親衛立刻明白過來，立刻領命退下。

    阿蠻見親衛走遠，偏過頭看蕭譽，剛剛見他，他便一副急匆匆趕路，十分狼狽的模樣，如今借著屋外更加亮的光線，更能清晰地看到他雙目發紅。

    明顯就是連著好幾日，沒有好好休息了。

    她這般看著，心裏一時有些不是滋味，竟生起些細細碎碎的複雜情緒。

    在他出聲前，她主動握住了他的手，牽著他便往浴房裏去，很是溫柔地解釋道：“楚地洛氏女，名滿天下，如今洛芙更是新寡之身，早就有不少人盯著她的行蹤，她在封丘邑住的時日不短了，恐怕知道的人不少。”

    蕭譽手被她握著，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沉默的，順從地，跟著她的腳步，往浴房走去。

    浴房門口當值的仆婦，見到二人，急急施禮。阿蠻命仆婦去備洗澡水，又偏過頭，仰著小臉看蕭譽，繼續開口道：“她若神誌清醒，身體無礙，夫君將她送回楚地，這本該不算什麽。可如今，她人昏迷不醒，我們這般將她送走，未免遭人非議。”

    蕭譽注視著她的小臉，聽到她這番話，不禁輕嗤一聲：“我懼何人評說？蠻蠻未免多慮！”

    阿蠻聽出他語氣裏的不可一世，不由得凶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小臉都板了起來，開口道：“天下悠悠眾口，豈是說不怕就不怕的？我知夫君勇武，信奉兵家之道，欲以兵權奪天下。但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心向背，決定生死存亡。夫君既有做天下君主之心，豈可如此大意？”

    蕭譽起先並沒有認真聽，隻注意看她一張小臉，她動怒的時候，小臉紅撲撲，眼眸亮亮，極是可愛。

    可很快，他聽著聽著，神色便認真起來，之前在出發去青州前，她在營地中，麵色鎮定出謀劃策，化解齊與周之間的矛盾時，他就已經震驚不已。

    如今，她在他麵前，漸漸不再遮掩。

    他注視她的目光，不由得深思起來，準確聽到了她話中的重點，沉聲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阿蠻點頭。

    浴房內，仆婦已經將熱水準備妥當，低眉順眼地出來請王爺入內。

    阿蠻見他不動，推了他一把，含糊道：“一切等夫君洗完再說。”

    她有些嫌棄他身上的味了。

    推了他一把，她轉身就要走。

    蕭譽哪裏肯將人放走，臉一冷，一伸手，將人給拽進了浴房。(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