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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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紛紛揚揚的大雪鋪天降落。這雪,給山河大地披上一層銀裝。山巒起伏之間,風攪雪,雪裹風,掀起陣陣狂飆。這驟然而來的暴風雪,也仿佛在預示著今年的冬天,並不太平。
這場大雪來得奇怪,它一下就下了整整一個冬天。東起南大河,北至北地的冰河,由這鳳鳴大都又到大寧的國土各地,處處冷得出奇,雪也下得特別。
它時而是零零散散飄著的細碎的雪花,時而又是滾滾團團漫天灑落的大片鵝毛。或星星點點,或鋪天蓋地,白皚皚,亮晶晶,迷迷茫茫,一片混沌。山巒,河流,道路,村舍,都變成了渾然一體的雪原,到處都是銀白色的世界。
偶而也會看到天光放亮,可那太陽隻有慘淡蒼白的一絲溫柔,卻沒了平日的亮麗暖和。以致山村裏的老百姓,一個個都鑽到屋子裏,貓在炕頭上,誰也不肯輕易出門。
可是,就在這天寒地凍,風雪彌漫的時刻,卻有一支馬隊,沿著冰封的山路,艱難地來到了大寧最是天寒地凍的地界兒。
這一小隊騎兵來得特別,他們身上的服色也很不一致。
在隊伍的中間一匹高頭大馬上坐著的,是一位年輕的將領。他大約有二十來歲,穿著玫瑰紫掛麵兒的玄狐巴吐魯背心,外套猞猁猴的皮鬥篷。
略微有些瘦削的瓜子臉上,雙眉緊皺,小胡子下兩片嘴唇帶著似笑非笑的冷竣,也透著幾分高傲和輕蔑。
護衛在他前麵的有十個人,十個與眾不同的人。
他們都穿著四品武官的征袍,戴著白色透明的玻璃頂子。在八蟒五爪的雪雁補服外麵,還披著白狐風毛的羔皮大氅。他們那虎背熊腰的身板和神氣活現的架勢,令人一看就知,他們是王府的護衛。
走在那位將領身邊的,是兩個文官打扮的人。大概官職也不算太高,文縐縐,酸溜溜的,看樣子像是從內務府來的筆帖式。
他們的馬後還跟著一大群兵丁,約摸有二十來個人的樣子。這一行人現在正來到古河關外,在一座風雪彌漫的山神廟前停住了馬。
打頭的護衛四外了望一下,簡直分不清哪是道路,哪是溝壑。他連忙招呼隊伍停了下來,自己跑到前邊去打探路徑。
馬上坐著的那位青年將領也不說話,用手按了按腰間冰冷的劍柄,仰望著漸漸黑下來的天色,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羅清楊沒有想到,在自己從鳳鳴當兵的這幾年,自己的皇兄竟然跟這鳳鳴的宸王殿下有了一腿。
自己這一次從安陽身邊離開,本以為是兩不相見,哪怕是這位安陽世女再傷心,也不過是傷心幾日罷了,怎麽可能會一直掛念著。
沒有想到,這個安陽世女竟然從北地亂攪一通,又去了鳳鳴的大都,找那位摯友,宸王殿下哭訴。
在鳳鳴,她一個女人家,哭著進了別人王府的門,她也不嫌丟人,真是,真是氣煞人也。
這鳳鳴的宸王殿下寫了封書信,也不知道是寫了什麽,偏偏這,這皇兄就把他給發配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
尤其是在冬天,這裏可是冷的很,平日裏,都是用來流放朝廷重犯的。
探路的人回來了。
他在那位將軍麵前翻身下馬,就地打了一個千說:「王爺,咱們走到絕路上來了,這前麵五六十裏大概也難找到宿頭。
奴才見這裏有個破敗的山神廟,香火早就斷了,連個人影都沒有。請爺示下,今晚是不是就在這裏宿營?」
那位將軍沒有回答侍衛的問話,卻轉過頭來,對那兩個筆帖式說:「喂,錢巧虎,蔡淮,你們二位是來押解我的,你們快發話呀。是走,是停,我悉聽二位的吩咐。」
錢巧虎和蔡淮兩人一聽這話,連忙翻身
下馬,在那位榮親王,王爺的馬前打千跪下。
叫錢巧虎的賠著笑臉說:「喲,榮親王,您老這話奴才們可擔當不起。就是折盡了奴才們的草料,奴才們也不敢聽到爺這樣說話。爺要說走呢,咱們這就緊緊地跟在後邊;爺要是說不走了,奴才們立馬兒給爺收拾住的地兒,全憑爺的吩咐辦。
再說了,皇上的聖諭隻是要奴才們好好地服侍爺,讓爺能平安順溜地到這古河府邸,也並沒有限著日子不是。爺怎麽說,就怎麽好,奴才們謹遵爺的旨令。」
羅清楊眉頭一挑冷笑著說:「是嗎?我說話還有這麽大的分量?」
錢巧虎和蔡淮偷眼瞟了一下榮親王,王爺,立刻被他那寒光閃閃、像利劍一樣的眼神鎮住,嚇得他倆趕緊低下頭去,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這位榮親王的脾氣是有點兒怪,怪得誰見誰怕。因為他身份貴重,地位尊崇,不是常人能與之相比的。
現在……最好的辦法,是什麽也別說,什麽也別問,想撒氣就任榮親王撒好了。
榮親王見他們都蔫了,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身邊跟著的侍衛,緊跑兩步在他的坐騎前跪下。
羅清楊踩著他的脊背下了馬、活動了一下有點發麻的腿腳,搓了搓凍得通紅的雙手,對著錢、蔡二人又說上了:「不是我要發作你們,有些話我不能不說。我知道你們是奉著聖命來的,我就是再不懂事,也得對二位禮敬有加,這才是我的本份。這一路上是走是停,都要你們說了算,而且咱們還必須住在驛站裏。
因為這是皇上定下的規矩,你們得聽,我也一樣得聽。今兒個天晚了,你們說要在這裏住,我也就隻好依著。這是你們自己說好了的,我才不希罕你們來裝好人、送人情哪。這個鬼地方,前不巴村後不招店的,你們就不怕我在這裏造反,或者是跑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不怕,我又是怕的什麽?」
在十四爺發作他們倆的時候,錢巧虎和蔡淮一個勁地賠著笑臉,一聲也不敢吭。
駱清楊聽他說得可憐,自己一肚子的氣也發作完了,這才跟著那群侍衛們走進了山神廟。
他才不要繼續趕路呢,去找驛站,最後累的不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