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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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然看見了沈芙蓉,沈芙蓉此刻的樣子,叫他眼中的眼淚流的更凶。
他一瘸一拐,身體不住的抖動,“芙蓉……”
沈芙蓉看著他,幹裂的嘴唇動了下,卻啥都沒有說。
她呆呆地站著,瞧著梅守禮,紋絲不動。
一直等到梅守禮來到她身旁,伸胳膊把她抱住,她依然沒有啥反應。
她整個人好像傻了一樣,任憑梅守禮抱著她哭的老淚縱橫。
殷四郎看著這幕,鼻子不禁酸起。
他看向了一邊的章銀山父子。
這父子兩個人本來正扯著嗓子嚎叫叫救命,等梅守禮出現,二人一塊合上了嘴。
此時看到殷四郎望來,父子兩個人齊齊的打了個寒顫。
“你、你想幹啥!”章銀山結結巴巴的開口。
殷四郎冷著臉,身體猶如鬼魅一般從10多米開外猛的出現於了章銀山跟前,他一腳把章銀山身上的小孩踢開,然後腳踩到章銀山胸前,他用力碾了碾,伴隨著骨頭斷裂的聲響,章銀山發出殺豬樣的慘叫,“救命呀,救命呀!”
“沒人會來救你,人渣。”殷四郎從口中吐出這幾字,語調冷的好像能吹進人骨頭縫中的寒風。
“你的下半生,等在大獄裏度過吧!”丟下這句話,殷四郎並沒多出手,他回身就走。
章銀山這樣的人,手上沾染著人命,該由衙門來宣判此人的罪行。
他記著梅小芒的言語,不會叫這種人髒了自個兒的手。
他看向梅守禮,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遞去,開口說,“爹爹,先帶著娘親走吧,別叫這肮髒的地方髒了你們的腳。”
“小芒跟小楓還在村頭等呢。”
梅守禮聽言,想起獨自呆在村頭的兒女,趕快伸出手接過了帕子。
胡亂擦了下臉,他放開了沈芙蓉,顫著聲音說,“芙蓉,咱歸家,小芒跟小楓在村頭等呢,咱歸家過好日子去。”
一直沒有啥動靜的沈芙蓉聽言,臉上的神情終究有了顯然的改變,她呆呆地看向梅守禮,因為瘦削而變的大且空的眼睜的更大了,“我不回去,你們走吧。”
丟下這8個字,她之前被凍住的身體恢複了靈活,她抬起步伐,猛的衝著灶房的牆麵撞去。
殷四郎跟梅守禮萬萬想不到沈芙蓉居然會有此舉止,二人都嚇一大跳,殷四郎步伐跨出去了一大步,胳膊伸出,拉住了沈芙蓉的肩頭,“娘親,你這是做啥!”
“放開我!”輕生不成,沈芙蓉劇烈掙紮起,她嗓子裏發出了尖利的叫聲,“放開我呀!”
梅守禮看到這幕,好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嘩啦啦的流下,他緊走幾步抱住了沈芙蓉,嚎啕大哭,“芙蓉,你這是做啥,你這是做啥呀,你要是不在了,叫我跟兩個個小孩咋辦呀……”
殷四郎見梅守禮抱住了沈芙蓉,就放開了她的肩頭。
誰知這時沈芙蓉卻又繼續掙紮起,手腳並用的去推梅守禮,口中還歇斯底中的叫著,“你放開我,叫我去死,你滾,滾開呀!”
梅守禮使出周身的氣力抱著她,任憑她的拳落在自個兒身上,淚水流的更凶,“不放,不放,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我咋辦,倆小孩咋辦?”
“小芒跟小楓都過的好,你叫我死了吧!”見推不動梅守禮,沈芙蓉幹脆用手去撓他的臉,“你滾開!別碰我滾開!”
沈芙蓉的指甲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剪過了,這一手撓上,梅守禮的臉上瞬時出現了幾道血絲。
殷四郎在一邊看著,目色一凝,開口說,“娘親,你不知道小芒如今有多厲害,如今咱們家有500畝地,並且她還給太皇做過飯,她一口咬定你是受不了方氏的磋磨因此外出做工了。”
“村莊中的人都信了這說辭,你可以安然跟著父親回去。並且如今已然跟方氏斷絕親緣關係了,她再也不敢到家裏耀武揚威,回去以後,都是好日子。”
“小芒跟小楓親自來接你歸家了。”
殷四郎這話一出,沈芙蓉掙紮的動作頓是僵硬住了,她不敢相信的回頭去看殷四郎,瘦的不成形的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詫異,“你說啥?”
“我說,小芒是方圓十裏的第一人,她說你外出做工,你便是外出做工,沒人敢亂嚼舌根。她跟小楓都非常想你,真切的期盼你可以歸家,她跟小楓就在上河莊村頭等你。”
“她一直沒有跟小楓說實話,小楓以為你外出做工,而她自己也依然將你當作她的娘親,你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殷四郎的口吻勻表情都誠懇到極致,他大約猜到沈芙蓉的想法。
以前梅小芒便說過,沈芙蓉不欠梅守禮的,因此此刻她可以坦然的麵對梅守禮。
可沈芙蓉欠倆小孩的,在梅小芒跟梅小楓最需要她時,她走了。
一個是行將成人要出嫁的大閨女。
一個是隻有六歲乖順懂事的小兒子。
在這倆小孩最需要她時,她以一種非常敗壞聲譽的方式不告而別。
這傷害,要是原身還在,要是梅小楓知道真相,那這定是一生難以愈合的傷口。
沈芙蓉也明白這點,因此一聽見要帶她去見梅小芒梅小楓,她便想尋死。
她是真沒有臉見倆小孩。
因此此刻隻可以勸,告訴沈芙蓉,不管是梅小芒還是梅小楓,都不怪她。
她是有錯,可決對錯不至死。
沈芙蓉呆呆的聽完了殷四郎的話,又大又空的眼中猛的冒出眼淚,好像洪水決堤洶湧而出。
伴隨著這洶湧的眼淚,她卻是擠出了個略顯的扭曲的笑,“如今家裏已然變的這樣好了麽?”
“一切都好起來了,娘親,咱回去之後過好日子就成了。”殷四郎重重點頭。
“小芒給太皇做過飯?”沈芙蓉又問。
“是,前些時間太皇他老人家駕臨綠峰鎮,小芒成了他的禦廚,她在太皇跟前露過臉,這可是其它人家幾輩兒子都盼不來的榮幸。”
沈芙蓉聽言,愣呆了一會兒,喃喃自語,“她的手藝活兒……”
“她的手藝活兒有了突飛猛進的增長!太皇非常喜歡!”殷四郎又說,每一個字都加了重音。
“你跟她啥時候成婚的?”沈芙蓉又問。
“半月前。”
“蠻好,蠻好……”沈芙蓉說著,眼中的眼淚好像斷線的珠子,一串一串的向下掉落,“那我更該死了,我沒有臉見她。”
是,她沒有臉見梅小芒。
她的不告而別,把梅小芒置於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
14歲的女孩,要麽嫁給一個像薑玉寶那般家裏有錢本人卻是個傻瓜的人,要麽被賣。
明知道梅小芒會麵臨這樣的結果,她還是拿了家裏僅剩的幾10厘錢走了。
這樣的她,哪裏有臉去見梅小芒。
她就是賣自己也不可以走。
可她獨獨走了……
走了後,她也沒可以如願過上安穩日子。
薄三當時給她說時沒有說章銀山瞎了個眼還愛打人,她來了後,每天所操勞的家務跟地中的活計比在梅家時更重,並且心中還在擔心著梅家的仨人。
再加上章銀山的粗爆,她過的宛如在地獄。
幼年時親娘早死,在繼母的磋磨中長大,嫁人是二次投胎,結果她眼瞎選了梅守禮,脫離了李風娘,又被方氏攥進了手心。
李風娘對她還有三分情分,除了叫她幹活沒有打過她。
可方氏卻是好幾回都將她打的奄奄一息,平常更是像山匪一樣衝到家裏搶劫。
這樣的日子,昏暗無盡頭。
好容易有了下機,梅守禮拾金不昧因的了60兩銀的謝禮,這一回她挺直腰板,沒有都給方氏。
可結果呢,屋剛蓋起來,梅守禮就跌斷了腿。
這也是報應,是她不孝敬方氏的報應。
她的現世報,總是來的比旁人快點。
老天好像在時刻看著她,見不得她過的有一點好。
如果不是掛念著梅小芒梅小楓,她早早的就自殺了。
如今,梅小芒梅小楓找來了,梅小芒居然有了這樣了不得的成就……還嫁給了方圓十裏最好的少年郎。
這樣幸福美滿,她這黴運滿滿又聲譽不好的娘親,更該去死了。
“求你,叫我死……我真不想活……”她看向殷四郎,臉上跟眼中出現了乞求,語調抖動,“就當我外出做工出意外,叫我死吧……”
“我這模樣,你叫我怎樣見小芒小楓……”
她身上穿的是章銀山的舊衣裳,她帶來的衣裳早被章銀山的娘親給搶去了,她髒,她人不人鬼不鬼,她這模樣隻會嚇著倆小孩。
“四郎,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成全了我吧……”沈芙蓉哭著乞求道。
殷四郎看著她,拳緊攥,眼圈之中水霧彌散,“娘親,相信小芒,她會處理好的,在她心中,你一直是她的親娘。”
“方氏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活著,你又有啥理由去死?小芒跟小楓坐了一天的驢車來到這兒,不是來看你的屍首,他們是來接你歸家。”
“你即使是有錯,那也錯不至死!”
“你不懂……”沈芙蓉枯瘦如柴的手捂住了臉,淚水從她兩手的縫隙中流出,晶瑩的眼淚配著粗糲的手,瞧的殷四郎心中更難受了。
“我啥都懂,你是怕會影響到小芒聲譽麽?不會的,不會有人敢在她跟前亂嚼舌根的。”
“小芒跟小楓如果真的介意,他們壓根不會來。”
“再者,你是為那一些亂嚼舌根的人而活麽?你為啥要在乎不相幹之人的眼光?”
“方氏已然被攆出村莊了,如今咱家是大關莊第一等人家,每天到家裏幹活的人沒有少過10個,多了幾十人,每天發的工薪都有上百厘。這樣的日子,你不向往麽?”
“就是就是,芙蓉,你且安心,沒有人敢亂嚼舌根,你且安心跟著我回去。”梅守禮也開了口,抱著沈芙蓉不會的寬慰她,“不介意的,咱全家都不介意的,你別多想。”
“娘親,不管怎樣,總的回去試下。”殷四郎又說。
“我沒有臉見他們,求你們成全我,叫我去死……”沈芙蓉哭的身體不住的抖動,聲音中也帶著能將人淹沒有的悲切。
殷四郎見此蹙眉,腦子飛速的轉著,他抿了下唇,換了一種方式,“娘親,你口口聲聲是為小芒小楓好,但你是怎樣做的?你預備叫他們兩個個親眼看見你的屍首!”
“他們半年沒有見你,一有你的消息,就急不可耐的坐上驢車趕來。他們帶著巨大的期盼而來,你給他們的便是呈上你的屍首?”
“你這般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心理陰影你想過沒!”
“他們兩個個壓根不計較的事,你卻難以邁過這坎,並且還要給他們上演可能刺激他們一生的一幕,你便是這般當娘親的!”
“你已然對不住他們一回,你還想用這種方式影響他們一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