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有口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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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合歡在此危急時刻,適時蘇醒。

    “住手,他沒有弑神。”

    她隻是略微恢複了一些靈氣,身子還很虛弱,但她的目光卻堅定如昔。

    “合歡,這個……還你。”

    他清楚光神不會放過他,趁現在還未入囹圄,他打算跟她好好道個別。

    玉合歡接過玉笛,緊攥在掌心,她沒有去對接他的目光,而是轉身直麵光神。

    “電娘子殞沒之時,我也在場,我為他作證,他沒有弑神。”

    初宴微翹嘴角,他伸手想要去牽她的手,他的手指卻在光暈間,無力地滑落出一道弧線。

    他先是被光鏈禁錮靈力,適才又服了光神的毒酒,此刻他已使不出半分氣力。

    若不是怕她擔心,他連身形站立都難以維持。

    光神終於繃不住,暴跳如雷,他驟然抬掌,將更多靈力附在翎羽之上。

    他以幾近暴怒的語氣,向初宴重複了一遍問題。

    初宴吃力地抬起眼瞼,他此刻就連想要望向她的臉,都要付諸周身氣力。

    他不舍繾綣的目光繞過她的側頰,又攀上她的青絲,最後落在她的額前。

    傻丫頭,玉合歡,請允許我最後再算計你一回。

    他自衣襟中,掏出鮫妃令,用盡僅剩氣力,朝她探臂攤掌。

    這是他在與鳶尾分別時,特意向鳶尾要回來的。

    “初宴,不要做傻事。”

    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這般蒼白無力的樣子,極度的心疼,迫使她卸下了冷麵偽裝。

    “收下鮫妃令,我便答應你。”他虛弱道。

    他此刻氣力透支,手掌都快承受不住一個鮫妃令的重量,隻得用另一手一同托著。

    “我不知你為何要攬罪自身,但我若收下鮫妃令,你就必須說出實情。”

    玉合歡在清醒過來後,第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能鑒別真偽的青鸞翎羽,因此在場的所有人中,光神隻會相信初宴說的話。

    “好。”初宴幾近力竭,為了留存氣力道明真相,他隻用一個字回答了她。

    玉合歡雙手接過鮫妃令,由於緊張,她雙手相握,將鮫妃令附在兩掌之中。

    在眾人各懷心思的目光下,初宴終於開口:“電娘子……確是死在我的靈力攻擊之下。”

    在他作出回答後,除了玉合歡,其餘人皆將目光聚焦在翎羽之上。

    翎羽在散射出萬丈強光之後,驟然斂了所有光芒,就這麽停滯在半空。

    翎羽沒有化作囹圄,由此可見,他說的是真話。

    芳落恐再旁生枝節,她趁眾人不注意,驟然收回翎羽。

    “不是的!是……”

    玉合歡當即張口,欲將當時真相道出,卻被芳落施咒,張口卻無法發聲。

    她一手緊攥鮫妃令,一手撫在自己咽喉處,盡管發不出聲音,但她還是一遍一遍道著真相。

    她疾步跑到初宴身邊,邊展臂扶著他,邊不住地朝他搖頭。

    一滴清淚,自她眼眶中晃出。

    玉合歡見自己無法扭轉初宴的心意,便又麵向光神,衝他不住地搖頭。

    初宴心疼至極,他驟然癱倒在玄鐵柵欄邊。

    現在的她,像極了十年前剛剛失聲時的自己。

    那種有冤無處訴的感受,他至今無法忘懷。

    時光荏苒,歲月似乎就是一個圈。

    十年前他為澄清,並不是她毀壞海神琴,麵對海族眾臣的質疑,他有口難言。

    現在她要替他澄清,他不是殺害電娘子的凶手,卻也遭遇了與他當年相同的困境。

    光神見此情形,他大致也猜出了事情的始末,隻是此事事關電娘子,事關他最在乎的人,他容不得此事有半點疑雲。

    “來人,把他帶下去嚴刑拷問,我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

    光神怒極,他並不是個喜歡屈打成招的人,但他現在卻一刻也等不及,要為電娘子報仇。

    鮫人一族雖漸成氣候,但終還未得到天界眾神的認可。

    更何況千年前那件事,天後至今心中仍有芥蒂。

    基於這兩點,就算初宴命喪囚室,天界不會過問,鮫人一族也無力向其報複。

    光神一聲令下後,立即上來兩名神卒,將初宴駕起就要將他往囚室方向拖拽。

    “住手!”玉合歡一聲厲叱,極憂極怒之下,她掌心的鮫妃令驟然光芒大作。

    鮫妃令中所匿藏的靈珠力量,助其驟然衝破芳落所設的禁製。

    她當即竄到芳落身側,扼住她的咽喉,並將握著玉笛的手腕一翻,將玉笛末端的尖刺探出,抵在芳落心口處。

    玉合歡目放厲芒:“誰敢動他,我不介意再多弑一個神!”

    初宴眼瞼微抬,他的視線裏剛好隻容納得下她一人。

    他蒼白的唇微張,卻已發不出一絲聲音。

    芳落被玉合歡緊緊扼住咽喉,卻並未顯出驚懼之色,她隻道這一切皆是因果輪回。

    千年前她打著為她好的旗號,對她諸多欺瞞,致使她最後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墜下紅橋。

    那一刻,芳落便已反思過,究竟什麽是情至深處,身不由己。

    “像,太像了……”

    芳落被扼住咽喉,卻依舊勉力將這一句話道全。

    “像什麽?”玉合歡很自然地就接過了她的話。

    “你現在的行為和神態……像極了千年前的紫硯。”芳落斷斷續續作答。

    玉合歡五指緊扣在她頸部,由於用力過猛,她的頸部漲得通紅,她每道一個字都有窒息之感。

    “我為的不是紫硯,是他,初宴。”玉合歡終於道出心聲。

    隻可惜,他心中終還有顧慮。

    這一句話她是湊在芳落耳畔說的,聲音極小,因此他並沒有聽見。

    他正在正一心全力疏通靈脈。

    他清楚,他落在光神手裏很難全身而退,而她為了救他,可能真的會做出弑神之舉。

    眼下這情形,多說無益,隻有用強力阻止,才是唯一有效的辦法。

    他癱軟在地,看似已耗盡氣力,因此周遭之人對他並無幾多防備。

    誰都沒有想到,他在此刻竟會暗自蓄力,打通靈脈,強行衝破光鏈的禁錮,全力發出一擊,隻為阻止她犯下弑神的大罪。

    “叮當”一聲脆響,束縛在他雙腕的無形光鏈驟然崩斷。

    緊接著在束縛住他手腕的相同位置,兩道極光藤蔓迅即自他腕部長驅直入,他雙臂內側靈脈隱有鼓脹之象。

    須臾之後,藤蔓驟然在他體內開始瘋狂滋長,直至將他周身靈脈全部鎖緊。

    在靈脈悉數被封鎖之後,他似被抽掉了提線的木偶,那具美麗的身軀轟然倒地。

    但禁製卻無法抽離他眼瞳中的光,他望向她,在他褪去薄霧的瞳中,獨餘一片山河清明。

    在經曆這一係列變故之後,光神似乎冷靜了一些。

    他向站立在一旁的神卒微微擺手,那兩名神卒再度上前,將他從地上拉起,一路迤邐著拖向囚室。

    玉合歡在受了他這一記後,側倒在地上,他這一記雖不帶有攻擊性,但卻有鉗製人行為的效力。

    玉合歡隻覺自己被一灘瀝青粘在了地上,縱使她使出渾身氣力,都無法再站起。

    最後她用盡了氣力,癱倒在地上,眼睜睜看著他被帶走,她攥緊手中的鮫妃令,接著將其小心翼翼地收在貼身衣襟夾層裏。

    待他到了距離他一定遠的位置時,他所施展的鉗製術法終於失去效用。

    她幾乎是地麵上暴跳起來,玉笛一揮,數枚利刺對準芳落心口齊發。

    玉合歡現身揣鮫妃令,且手中又有附著紫硯殘靈的玉笛,加上她自身法力強盛,在怒氣的加持下,重傷幾名神卒也非難事。

    “明明是雷神拿電娘子當擋箭牌,電娘子才被初宴誤傷散靈,我們本意是攻擊雷神,誰料到他竟會拿己方盟友的性命來做掩護!若論罪行,雷神首當其衝,憑什麽要他為雷神頂罪!你們天界盛行唯背景論那一套我不管,我今日定要救他離開!”

    玉合歡此時的狀態幾近瘋魔,她音高聲嘶,一口氣將事實全盤道出。

    光神也怒了:“芳落,她說的可是事實?”

    玉合歡登時發覺此處並非隻有她一個可憐人。

    她怒極反笑:“我有辦法證明我所言是真,你讓我見他一麵,我就告訴你。”

    芳落急了,她的行事作風和初宴太像了,此番她說有辦法,她定然是真的有辦法。

    但天後有明令在先,此事不得道與任何人知,尤其是光神。

    她雖是玉將軍的摯友,但她首先是一名神祇,縱使她對生而為神的命運有再多無奈,但他依然恪守本分,千年如一日地盡忠職守。

    電娘子一事若處理不當,天界失去了光神一族的支持,將會造成不小的動蕩。

    權衡之下,她也認為讓初宴頂罪,是對天界最有利的善後方法。

    她必須阻止玉合歡告知光神真相。

    “玉合歡,此事關乎我天界大局,非你一個凡人所能妄議。你若再為了替那鮫人脫罪,而顛倒是非,休怪我將你就地正法!”

    心,疼極。

    先前芳落還怨怪錦嵐,不該對玉將軍落井下石,沒想到今次她卻也成了那個落井下石的人。

    玉合歡早就料到,芳落會拿神族身份來壓自己。

    她早就有了對策。

    接下來,她將以玉將軍的身份與芳落展開一場博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