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阿初服軟時，一陣陰風刮過，這風吹在火辣辣的眼皮上還真是舒服。

    料這小魚卷也不敢再暗戳戳自我犧牲了，想到這裏，天女無歡釋然不少，她轉向風吹來的方向，讓眼皮均勻受風。

    可事實告訴她，關鍵時刻就是一刻都不能放鬆，這不他瞅著她這一刻關注點全在風向上，驟然旋身，魚尾一卷，捆緊了她。

    “你又要做什麽！說好的就不能變！你們飛魚族，不是一向最重信守諾的嗎？”

    等等，飛魚族。

    為何會脫口而出這樣一個從未提及過的族群名。

    “我不會再丟下你。”阿初一陣風似地閃現到她身邊，尾巴繞到她腰部，他側過身子，頭就這麽緊挨在她脖頸處。

    他這樣，讓她不禁聯想起大蛇一類的妖怪。

    “小魚卷，你要做什麽？”她莫名緊張，聲音也開始打顫。

    阿初啟唇，絲絲涼氣侵入她脖頸處的肌膚，天女無歡縮了縮脖子，卻聽他幽幽道：“我喜歡小魚卷這個名字，比你喚我阿初更讓我喜歡。”

    “好，那我今後都這麽喚你。那個，你還沒回答我，你要做什麽啊？”

    天女無歡是真的怕了，方才給她來個辣眼睛，接下來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麽奇怪的事。

    阿初顯然並沒有打算要回答她這個問題，他的氣息也一路攀上，直至同她齊眉處。

    “閉眼。”他的聲音透著不容拒絕的霸道與誘惑。

    每一次聽到他的聲，尤其是這類攜有指令的清冷之音，天女無歡都會把持不住地按照他所說的去做。

    即使曾受過騙，受過傷，也毫無猶疑。

    閉上眼，滿心期盼中屏住呼吸，她終於等來了她心中渴望的情景。

    比擬蜻蜓點水更輕幾許，若說是驚鴻飄落又更柔幾分。

    阿初不偏不倚地吻在她眼泡皮鼓起處，吻了左眼又吻右眼。

    人世常有一吻定情，原本她並不懂得這是怎樣的欣喜，現在她隻想多生幾隻眼睛，讓這眼皮吻，維持得更持久一些。

    “你受苦了。”阿初吻完，雙目一眨不眨地盯著天女無歡的雙眼，呼吸也變得時湍時緩，“我族口通靈珠，你睜眼看看，是否能看見了？”

    “搞什麽嘛，原來僅是在為我治傷，真是個不開竅的小魚卷。”

    天女無歡的嘟囔傳入阿初耳中，阿初微微一笑，催促道：“快睜眼。”

    這傻魚卷兒緊張到呼吸都變得那麽重了，看來他是真的很在乎她啊。

    天女無歡忽而覺得自己是一個幸福的生靈，被一個那麽好，那麽深愛著她，又是那麽討她喜歡的生靈時刻在乎著。

    這樣的幸福感若能一直維持著，就算她永遠看不見，都是值得的。

    永遠看不見？

    天女無歡微展唇角，聽阿初的話，不急不緩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卻是阿初的掌心，日光從他指縫間透出來，星星點點，似大海星辰。

    “怎麽這麽黑啊？”天女無歡無聲一笑，接著雙手前探在阿初的衣襟上一通亂擼。

    “怎麽會……”阿初怔住，他怎麽也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

    這會兒他頹然垂下手，眼瞼也似被驟雨狂擊的芭蕉葉，蔫蔫的。

    “對不起。”阿初說著藍了眼眶。

    沒錯，他沒有看錯，他原本漆黑似夜的瞳，驟然被水霧籠罩，緊接著從瞳孔開始，一片幽藍逐漸蔓延過他一雙眼眸，他的瞳徹底變成深藍色。

    “小魚卷啊，遇見你後，我變了許多。”

    天女無歡輕歎一聲，上前撫去他懸在眼睫下的淚珠。

    “別哭。其實我很羨慕你現在能隨心所欲地哭，當你坐上至尊之位，或者背負起整個天下的存亡時，你就會知道，眼淚僅是弱者的包袱。”

    “我不懂。”阿初搖頭，眼瞳愈發得藍，“我隻知道，我害了你，我害了我最最在乎的人，我很難不哭。”

    “我真的……好羨慕你能說這些話，有些話，我是不能說的。就像那時我曾想過毀了你，來保全一些我曾認為是在全力守護著的東西。但那些和你比起來，太不值得我掛心了。”

    天女無歡終於吐露心聲，她感覺這樣的感覺就似是下了一場雨，那些積壓在濃雲裏的水霧亦或是霹靂，都能落下，這樣她的心也就釋然了許多。

    “你說，你再吻我幾次，我會不會就能看見了？”

    天女無歡還未閉上眼，阿初就已雙手捧起了她的頭。

    “按理說不可能，但我不想放棄。”他語畢，唇瓣湊近她的眼皮，天女無歡趕緊閉上眼，接下來是綿長的兩吻。

    “小魚卷，今後，不要這樣輕信旁人了。我的眼睛沒事，能看見了。”

    阿初忙移開唇，他湊近緊盯著天女無歡的雙眼，從眼皮甚至是每一根兒睫羽，他都沒有放過。

    “你真的變了，變得越來越好了。”阿初由衷感歎，嘴角笑顏更歡。

    “阿初。”這回天女無歡依舊雙手捧起他的臉，透過他的瞳，她仿似看到自己正處於一麵鏡中，從來沒有看得這般透徹過。

    她頓了須臾，始才發現這一麵鏡子的存在，與其說是從他的瞳中折射出了光，倒不如說，那道光以及那道光裏的自己，從未離開過，僅是她從前都沒有想到要好好審視它們。

    她，真的因為他而變得不同了麽？

    阿初的這一句話在天女無歡的心中激蕩起波瀾，她回首過去的自己，總結道：“從前的我，總是在不必執著的事情上耗費心力，從而變得固執，也變得故步自封了。謝謝你的出現，讓我放開了自己。”

    天女無歡終於不再以“天女”身份自居，她此刻終於知道，她能夠承載住天女身份的前提，是她先必須是“無歡”。

    “還有，從前的我，麵對挫折困境，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現在想來，臨危不懼，才是麵對磨難最正確的態度。”無歡語畢，補道，“謝謝你，讓我開竅了。”

    “不是我讓你開竅，而是，這一路的風雨酸甜，皆是成長。”

    阿初淺然一笑，無歡也以明媚笑顏回之。

    “阿初，我覺得，你真像我的半個師父。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