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問題來了，由誰去執行這事兒呢？

    “我對那棄子一點兒都不了解，要是由我去，恐會處處被動。但你和它本屬同源，它太了解你，你也很容易暴露。”

    阿初頷首，卻不敢直視無歡，他躊躇須臾，輕輕提議：“我們可否請外援？”

    “外援？可是這裏遍布禁製，我們難以發出訊號。”無歡攤了攤手。

    阿初衣袖一揮，自他衣袂間飄散出一縷魂靈，驟然凝聚在一處，光芒大作。

    光斂，陌生女靈出現在他們跟前。

    “她是鯤族無尾。”阿初攤展一臂，掌心向上，以及其隆重的姿態介紹著這外來之客。

    她怎會不認識她，她們不僅是同屆天女，更是困於相似窘境的同道之人。

    “無尾，你怎麽也來了這裏？你就這麽點兒修為，來這也太冒險了。”

    無尾淺淺一笑，她的眼瞳定然，雖是望著無歡，可那目光卻似穿透了無歡，駐留在未知前方。

    “無尾，無尾？你怎麽了，怎麽目光這麽渙散呢？”

    無歡跑過去，雙手牽住無尾的手，無尾的手掌顫動一記，想要從無歡的手中抽出來，卻終是沒有這麽做，僅是任憑無歡牽著，無歡晃就由她晃著。

    “不妨事。無歡，我想跟你坦白，我和阿初很早就認識了。”無尾目光終於全然釘在了無歡身上，她自怔須臾，再啟唇，“我不說，是不想惹不必要的誤會。”

    “我知道的，這樣也好，咱們今後就並肩戰鬥。”無歡忽展歡顏，重見摯友的驚喜，就好似她原以為釀酒的配方已經丟失，卻在犄角旮旯處尋得一塊酒糟，往事重現在心。

    無尾僅是清晰“嗯”了一聲，接著餘光朝阿初那邊瞥了一眼，無歡也隨著她的視線望去，隻見阿初微啟雙唇，輕呼了一息，單側眉頭微微挑起，眉心的漣漪終於消散。

    “你別這麽疏離嘛，這事瞞了就瞞了唄，我不會生你的氣，也不會同他生氣的。”

    無歡是真的沒有放在心上，她以為這事兒就這麽掀過去了，沒啥好糾結的，可無尾的態度總是這麽不熱不冷，怕是藏了誤會，還得說清楚才好。

    “無歡，還有件事，我想提前告訴你。”無歡還沒想到無尾態度因何轉變，也無從問起，倒是無尾先敞開了心扉。

    無歡原本想放開一手，似從前一樣，兩人牽手行進，踏破每一步的隔閡。

    可今次的風卻格外的勁，無形中似有一道牆，無聲無息間朝她們推近。

    無尾的話比風更寒：“無歡，我心悅阿初，這份歡喜比你更早，也更深。”

    “無尾，這事兒可不興說笑。”無歡虛了，眼神飄忽，聲音的尾音也似被風狂拂的帛，亂了方寸，她知道無尾不可能是在說笑，但她卻騙自己無尾說這話絕不是認真的。

    “無歡，其實你沒有他們說的那麽糟，但有一點，你總是那麽沒有自信。”無尾歎息，“這樣的你，無論是去爭權勢還是感情，都會吃虧的。”

    “身為你的摯友，我想對你說，雖然目前你的贏麵大，但我不會放棄任何翻盤的機會。”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問題，但無歡總有一種遭到“零落”的錯覺。

    “你看看你，滿臉都寫著零落。”無尾說著，輕輕撒開她的一隻手，食指蜷成一個三角形的圈兒，無歡瞧著那圈兒遮在自己眼前，接著眉心被輕刮了一記。

    “我不會再這樣了，我喜歡阿初，我憑感情占據他的心，我不會輸的。”

    “那就讓我們平等相爭。”無尾總結一句，兩人的視線同時投向阿初。

    那時的無歡也沒有覺得這兩句對白有何不妥，她半生戎馬，所有的事情在她的心裏都是一場戰役，而她，不允許自己是輸的那方。

    懷著這樣的心情，兩人在答應彼此不會因為這份感情反目後，各自踏上情路。

    “無尾，我們需要你潛伏在棄靈身邊。”阿初在不遠處候了半晌，從她們是不是飄來的目光中，他大致已經猜到了她們的商討內容。

    既然這樣，不妨快人明語。

    “無尾，我承認我在利用你，如斯困境，我們隻能守望互助。”

    阿初的那一句“我們”是存心如此措辭，他不想給無尾毫無可能的期望，更不想利用無尾的感情，變向脅迫無尾去做危險的事。

    “我去。”無尾淡然應答。

    “無尾，盡力即可，不必拚命，就算你因此喪命，我也不可能心悅於你。”

    這臨別贈言還真是天上地下獨一份。

    無歡放開無尾的手，蹭在阿初身邊，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這話過分了。”

    “若我不同她說清楚，利用她又無法補償她，這才是真的過分。”

    這話倒是沒啥能反駁的點。

    “可是，無尾她本不應該同我們一道涉險，我們是不是應該對她友好些？”

    阿初答得很快：“何為友好，說幾句不可能兌現的承諾，還是裝作不知道對方的心思，盡其利用？”

    “阿初，我在你心裏，一直都僅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對方嗎？”

    無尾插話，聽完這一問，阿初和無歡都沉默了。

    “是。”

    “不是這樣……”

    聽聽這幾乎重疊的發聲，無歡不禁燙了臉，一邊愛人一邊摯友，她感覺自己就似被擀麵杖和砧板兩頭揉搓的麵團兒，偏向哪邊都不合適。

    “無歡，你不用調劑氣氛，在我來這裏之前，我就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

    “抽吧。”無歡還來不及問最壞的打算是指什麽，阿初驟然橫在她們中間，向無尾攤開手掌。

    雖然清楚這是例行公事，但當她看到無尾的手置於阿初掌心時，她還是不禁捏起拳頭。

    “也算是同你執手一回，無憾了。”阿初聽聞無尾這一聲感慨，毫不留情地抽回手，無尾的手驟然墜落，砸在她的身側，手弓撞擊在點綴腰封的鏈子上，“叮當”一聲脆響入耳。

    “我去了。”無尾轉過身，目光僅鋪在前路，再未回頭看他們一眼。

    “無尾！保護好自己！”無歡疾步追了一段，直至被阿初拽住手腕，她才止步，卻還是扯著嗓子衝著無尾的背影呐喊。

    然無尾再未回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