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小合歡花靈雖然沒有讀過多少書，但那些奇情話本卻看過不少，在那些悲劇收尾時，主角通常會給予愛人深情一吻。

    或盼奇跡，或畫訣別。

    她今次親吻戰神，並不是出於以上兩種原因，她深深記得戰神同她的約法三章，其中為首的一條就是不許掀開他的麵具。

    今次掀開他的麵具倒不是好奇他的麵容，而是這麵具是在個性得很，狀似弦月，不僅遮住戰神雙目，就連唇也遮擋住大半。

    幸而戰神平時極少發聲，倒是沒覺得膈應。

    在這一吻後，她大致知曉了為何戰神千叮嚀萬囑咐不可掀開麵具，阿玉從畫麵中小合歡花靈的麵容上讀出滿滿的驚詫。

    可畫麵的視角這會兒又轉回了小合歡花靈這邊，就差一點，阿玉就能看到戰神真麵目。

    現在她對這段過往的了解，也僅能從小合歡花靈這一句“原來這就是你不斷遭受迫害的原因”。

    這可真是急煞人了。

    “當然不是。”

    見鬼。

    戰神竟然睜開了雙目。

    這……是愛的力量？

    阿玉不禁驚呼出聲，卻見戰神一抬掌扣住小合歡花靈的後腦，回了她一吻。

    從小合歡花靈逐漸收緊的眉頭來看，這一吻不是那麽綿柔，也對，戰神嘛，多少都應該霸道些。

    但接下來，她瞧見小合歡花靈的唇角溢出鮮血，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再看下去，隻見戰神倏爾一別手腕，手腕覆在小合歡花靈的側腦，推開她。

    “終於，可以做自己了。”戰神如釋重負地歎一聲，再投眸時，雙瞳冷得若萬年寒潭。

    “將軍，你活過來了！”小合歡花靈沒有計較他這一推，使得她崴了腳，她跛著都崴腫了的足，向他一搖一晃走來。

    其實這一崴的腳傷並不嚴重，僅是她先前一直被困在禁製中，在承接了他的玉戟後，又覺體內力量在源源不斷流逝，這會兒確是連正常走路的氣力都沒有了。

    “不許喚我將軍！我恨極了這個稱呼。”戰神驟然提高音量，言語中噴射怒火狂潮。

    小合歡花靈一怔，在她的記憶裏，戰神就算上一瞬剛踩碎敵人的頭骨，淌著敵軍鮮血，踏遍屍殍而來，隻消是麵對她，他向來都是細語輕聲，那一雙劍眉雖從學不會如何眉眼彎彎，但至少眼波裏總能潛藏無盡溫柔。

    那樣的他，深深觸動了小合歡花靈的心。

    在無數次暗中跟隨後，他們終於一同登紅橋，攜手入紫霧海，就連戰場，她都跟隨他上過幾次，她到現在都不會忘記，有一場戰役裏，她被敵軍俘獲，他以一支斷臂，狂舞玉戟，愣是從萬千敵軍中突圍。

    在斬盡敵人頭後，他輕擲玉戟，用另一隻傷得更重的手接住，拄在地上，斷臂繞過她身後，給了一個溫柔的擁抱。

    他說：“阿玉，讓我留在你身邊吧。”

    “是我……是我想……”小合歡花靈激動到哽咽，她原本組織了太多語言，打算在他打了勝仗後告訴他，沒想到他的心竟同她是一樣的。

    小合歡花靈在戰神臂彎裏淚如雨下，她終於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是我留在你身邊，默默的，不影響你，就這麽安靜地伴著你，就好，我真的……就很滿足了。”

    “在愛麵前，誰都不必卑微，喜歡就是喜歡。再說，我這個戰神其實也不過是……罷了，不說這些，我們回營。”

    阿玉看到這裏有點懵，怎的回憶裏還套著回憶鏡？

    “嚇到了？”熟稔的語態，平仄音律也恢複似往昔般泉水輕靈。

    小合歡花靈雙瞳一顫，繼而眸底漫起水霧，她的唇也開始顫動，良久，才輕囈一聲：“將軍，你回來了。”

    “阿玉，莫要怪我凶你，你是戰靈，怎可為旁人輕生？我往昔教授你的，你都忘了嗎？”

    小合歡花靈才不管什麽授業，她在確認過眼前就是她摯愛的將軍時，忍不住一頭紮進他的懷裏。

    戰神還沒有做好準備去擁抱她，她的頭撞擊在戰神披風的搭扣上，撞得很痛，她本體是合歡花，肌膚更是嬌嫩得很，這麽一撞額頭一側竟然登時紅腫一片。

    她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痛，眉頭都沒蹙一記，頭埋得更深了些，戰神的心腔很寬敞，依偎著他，比枕在玉枕上還要舒適。

    接下來她便等待著戰神的擁抱，但她等來的卻是戰神在她後腦不輕不重地擼了兩記。

    “嗯？你怎麽了？”小合歡花靈沒什麽優點，但心卻特別細，一點兒細枝末節的反常，她都能察覺到。

    戰神從未做過這類把她當成小靈寵一樣的動作，這幾記擼得全無深情，甚至有些敷衍。

    小合歡花靈正欲抬頭去望戰神的臉龐，戰神卻一把摟緊她，一手緊扣在她後腦，這一記更無溫柔可言，倒是更顯霸道。

    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小合歡花靈思索時不自覺地偏了半厘，戰神扣她頭扣得有些緊，她僅能微微偏那麽一點點，那就是那一道餘光的搖曳，正巧落在他被驚雷劈到皮開肉綻的側臂上。

    “將軍，你的手……”小合歡花靈見到如此觸目的傷口，一切疑雲都瞬間消散。

    他劫後餘生，心境多少也會有些難以平複吧，這些反常的舉動，也不過是宣泄。

    小合歡花靈憶起戰神曾對她說過的那句“我也不是聖人”，此刻她打消了對戰神的所有疑慮，甚至為自己方才的猜忌而歉疚。

    她想從他懷裏出來，替他治傷，可扣著她後腦的手卻絲毫不鬆開，隻聽他說：“別動，讓我再抱一會兒。”

    “好，我不動。”他極少向她提要求，看來他此刻的心起伏確實有些大。

    此時畫麵視覺又變了，盯在一個奇怪的角度，阿玉清楚地瞧見，戰神的唇角單側勾起。

    那是一個冷到骨子裏的冷笑。

    接下來的視覺一直對著戰神，但是就是沒有照到他的正臉。

    這可真是急人，阿玉恨不能照到那個照映著畫麵中人的鏡，直接對準戰神的臉，看個清楚。

    “小合歡，莫要被他騙了！”

    阿玉怎麽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會入戲這麽深，她不清楚這小合歡花靈同自己到底是何關聯，但在看到這裏時，阿玉真希望這個笨花靈不是自己的前塵。<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