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可能要提前一個月去縣城之後，她便同齊錦川商議著，擱置了所有後續計劃。

    請新跑堂、小吃攤加賣新的食物這些，全部都暫時取消了。

    但直到昨日，她在王遠眼中看到他的信任和希冀。

    才忽然想起忘了問齊錦川這個問題。

    這也不能全怪她。

    她從未把東福來酒樓當成自己的產業，也一直強調和齊錦川是合作和雇傭的關係。

    照理說，這並不是需要她來考慮的事情。

    她隻是忘了開口問詢而已。

    不過昨天那一瞬間，她不由心念微動。

    “如果想繼續開下去，得讓彭叔把頂替的大廚教會再走。”

    她很確定齊錦川會帶著彭順一起走，“所以得要盡快確定新大廚的人選。”

    “而且，酒樓的菜品必須全部重新定價，不然每年你都要多少虧點錢進來。”

    齊錦川顯然並未提前考慮過這個問題。

    隨著她的話，眉頭微微皺起。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一次性把話全部問完。

    “還有夥計們，除了彭大廚之外，你還有沒有想帶著去縣城的人？”

    “有兩個我覺得幹得不錯的，若是你不打算帶走，我是要去問問他們，願不願意日後來我的鋪子幫忙。”

    齊錦川抬頭看她。

    她神色坦蕩，完全沒有當麵挖人牆角的窘迫和負罪感。

    反正夥計們簽的都是活契，不是直接賣給了東福來，她覺得沒啥好顧慮的。

    自古人才難得，看誰開的條件誘人唄。

    齊錦川再度垂下眸沉默。

    修長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輕輕敲著桌麵，像是陷入了思索。

    半晌才道，“我今天考慮一下。”

    趙宜年點點頭，沒有開口催促。

    舉起桌上的茶杯，仰頭喝光杯中茶水，起身離開廂房，把獨處的空間留給他。

    約莫過了兩三個時辰。

    忙過中午之後，酒樓會有一段相對閑暇的時間。

    酒樓的幾個夥計會在這時用飯。

    她和趙興澤則準備提前結束工作回家。

    今天兩人臨走前，去了小吃攤上打包買的包子。

    王遠正往她鋪了塊紗布的籃子裏邊放邊數，鄭天洋忽然從幾步遠的饅頭攤邊踱步上前。

    走到她身側，笑著道。

    “趙掌櫃有空嗎？借一步說話。”

    從他第一天被迫搬來酒樓門口出攤，開口堵了趙宜年一頓，拒絕她的示好之後，兩人就再沒打過招呼。

    倒不是她記仇，而是事情一波接一波，她自顧不暇，哪有功夫去管個顯然沒有任何合作意向的人。

    鄭天洋說話的態度，倒是比之前好上了不少。

    趙宜年便也客客氣氣地笑，“鄭老板有事跟我談？”

    “嗯！”

    他點點頭，眼底帶著幾分懇切。

    “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

    酒樓的小吃攤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迅速爆火，他其實也是受益者。

    原本趙宜年請他來這裏出攤，是為了借他的客人引流。

    但除了最初那三五天有這樣的客人，之後大部分時間裏，都是因為小吃攤的生意火爆，連帶著讓他也賣出去更多饅頭。

    不但如此，酒樓每日至少跟他買五個饅頭的承諾，也遵守到了現在。

    這半個月裏每天看著王遠和跑堂的忙進忙出，說一點也不後悔，那是假的。

    當時他要是答應了，那每天賺的可就是翻了幾倍的收入。

    趙宜年想了想，讓趙興澤在這裏等待片刻。

    她則同鄭天洋走到饅頭攤後，無人的角落邊。

    “什麽事，您說。”

    鄭天洋猶豫著要如何開口。

    她淺淺地笑，“鄭老板，咱們都是實在的生意人，有話直說就行，不用去考慮那些彎彎道道。”

    聞言，他哈哈地笑了兩聲。

    “趙掌櫃果然是爽快人，那我就直接問了！若是齊掌櫃日後回了縣城，這小吃攤的生意能否盤給在下經營？”

    趙宜年心中驚疑不定。

    維持著嘴角的笑容，不動聲色地上下打量了鄭天洋幾眼。

    上次眼角隱約的惱怒早已經消散得幹淨，配上他那副天生的慈眉善目，看著特別讓人心生親近之感。

    趙宜年除外。

    她故作詫異地輕聲問，“齊掌櫃要回縣城？你聽誰說的？”

    “趙掌櫃不用擔心，在下沒有惡意。”

    他臉上依舊笑嗬嗬的，緩緩說道，“以前同王掌櫃有幾分交情，他知我在此處擺攤之後，偶爾托人找我問詢酒樓情況，我這才知曉了其中一二。”

    王掌櫃？

    縣城東福來酒樓的現任掌櫃？

    趙宜年腦子轉得飛快，很快就反應過來。

    這是酒樓裏塞不進人了，就想著靠離得最近的人提供情報。

    她盯著鄭天洋的雙眼，玩味地道。

    “鄭老板就這麽直白告訴我，恐怕跟人家的交情有限。”

    鄭天洋倒是完全不否認。

    今天說這話，就是有點投誠的意思。

    “實不相瞞，在下如今並不想摻和進任何爭端當中，隻想在這大平鎮糊口飯吃，照顧好妻兒老小一家人，”

    他歎了口氣道，“先前拒絕您的好意，也是因為耳聞過東福來的掌櫃之爭的緣故。”

    “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跟在下太過計較。”

    說到最後，十分鄭重地抬手鞠躬，朝她行了個禮。

    趙宜年反倒有些佩服他起來。

    心思活絡還拉得下臉麵。

    不像很多人那樣明知選錯了，還為了點虛無的尊嚴，寧願將錯就錯也不肯坦率承認。

    明明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她現在隱約還有點好奇，他之前到底做了什麽欠下一屁股的債，隻能灰溜溜跑回大平鎮做這點小本買賣。

    不過交情沒到那，她也不會擅自開口問。

    想了想，沒同意也沒反對。

    沉聲說道，“這事我還得問問齊掌櫃的意思。”

    鄭天洋喜出望外，連連道謝。

    “到時候得托您美言幾句！我知這包子和豆漿豆花都是您的手筆，如何抽成我都沒有意見。”

    頓了頓又道，“若是這配方不能外傳，也可讓王遠在我這幫忙，他的工錢也由我來出……”

    趙宜年頓時有些無語。

    她前腳剛想跟齊錦川挖人，八字還沒談出一撇來，就有人想來挖她牆角？！

    擺擺手，語氣不由帶上幾分不高興。

    “到時候再說！”

    鄭天洋也不惱她的無理，笑著湊上前道。

    “在下還有件事要說，您和齊掌櫃也好提前做好應對！”

    “什麽事？”

    “不知您是否知曉，王掌櫃和縣衙的王師爺乃是同族的堂兄弟？”

    她最初從楊武成楊捕快那裏聽過一嘴，但沒有如此肯定。

    笑著問道，“難不成，王師爺還敢明目張膽插手東福來酒樓事宜？”

    “這倒不是。”

    鄭天洋搖搖頭，提醒道。

    “隻是他乃陸縣令心腹之一，王家又是南遠縣大族，在縣城的關係盤根錯節，您往後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趙宜年霎時陷入了沉思。(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