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這一顆心早就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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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惡神的現世,擾的整個上天庭不得安寧,仙婢天兵更是夾著尾巴走路,生怕遇上這位惡神,自己卻又無力抗衡。

    仙婢眼見自己端著的平托上的酒灑在了滿步身上,嚇得她顧不得那盤是要給俞中的了,撲通一聲跪倒在滿步跟前求饒。

    “惡大人饒命,奴婢不是有意的,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饒命?”滿步用腳尖踢了踢那名仙婢,蹲下身勾起她的下巴問:“這酒,送哪去的?”

    “回、回大人的話,是送到神主殿上。”仙婢顫抖著身子強忍眼淚不掉下來卻無果,隻能感受著淚珠沿著臉頰啪嗒啪嗒往下掉,甚至有幾滴掉在了滿步手上。

    滿步看著手腕上的幾滴淚珠,厭惡地把眉頭擰在一起,捏著仙婢下巴的那隻手突然發力。

    “大人,大人饒奴婢一命,奴婢、奴婢知錯。”仙婢清楚地感覺到下巴那種要被滿步捏碎的痛,於是隻好忍著疼繼續求饒。

    “饒你一命?嗬,行啊,去地府讓閻王饒你一命。”言罷,滿步的手掐上那名仙婢的脖子,陰笑著看她掙紮的模樣。

    眼見仙婢就快被掐死了,滿步的手卻忽然吃痛一下,掐著仙婢的手鬆開了。再轉眼,那名仙婢便就消失在了眼前。

    他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灰,站起身來笑看俞中和他身後抽泣的仙婢。

    “怎麽?你俞中又來阻止我?”

    滿步低頭撥弄著指甲縫裏的肉屑,那是剛才抓仙婢的時候弄上的,越撥他眸光越暗。

    “無端打傷仙婢,鞭罰五十,自行領罰去吧。”俞中隱去眼底那抹無奈和失望,讓仙婢重新拾起平托跟他去神主殿。

    “領罰?你俞中算什麽東西?”滿步對他離去的背影嗤之以鼻,冷笑兩聲跟在了俞中後麵。

    仙婢端著平托的手都在發抖,極力壓低聲音說道:“神、神主,那惡神跟上來了。”

    “無事,有我在他不會傷你。”俞中回頭瞥了他一眼,歎息一聲埋頭走路。

    神主殿內,仙婢在滿步的注視下顫抖著把剩下的酒倒出來給俞中,拿起平托腳下生風跑了。

    “領罰去。”俞中看了看那杯酒,到底沒有拿起來喝,隻是頭也不抬的讓滿步去領罰。

    滿步一腳跨坐上俞中前麵的書案,伸手奪過他的書往後一揚,那本書就成了七零八碎的紙片,在空中漫天飛舞。

    “你作甚要把怒氣加在一本書上?”

    滿步一把拽過俞中的衣領,直視他的眼睛低吼道:“你生氣啊!你為什麽不生我氣?俞中,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心,有沒有喜怒哀樂。”

    “你這又是發什麽瘋?”俞中把衣領從他手裏扯出來,伸手捋平了褶皺。

    他發什麽瘋?滿步也想知道他在發什麽瘋。

    從他現世到現在已經有百年之久了,這百年內俞中總是能及時阻止他的殺戮,但滿步卻從來沒有在他眼裏看到過別樣的情緒。

    他們之間,說過最多的話就是俞中讓他去領罰,其他時候俞中都是在看他的破書,眼皮都不舍得抬一抬看他。

    俞中抬眸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想把滿步從書案上拉下來,結果發現拉不動,於是隻好作罷,繼而不解地反問:“我作甚要生氣?”

    “我弑神殺仙,你不應該生氣嗎?”

    “我說了,你隻要不去殘害凡人,在上天庭你弑神也好,殺仙也好,我都能及時阻止。”

    滿步從書案上跌落下來跪坐在俞中腿兩側,和他鼻尖相貼,語氣悲憤地問他:“俞中,你有心嗎?”

    他聽到他回答“有”。

    “你有心?你有心。你有心你為什麽會不懂我對你是什麽情感?”

    有言曰:神主斷情絕愛,親手斬了自己的情緣。

    滿步信了。他覺得自己很可悲,竟然會愛上斷情絕愛的神主,到頭來自己都快愛瘋了,俞中還是不懂他究竟什麽心思。

    “滿步,出去吧,我乏了。”俞中推搡著他,卻發現怎麽也推不開,再抬頭那人竟然紅了眼。

    “出去吧。”俞中再次把頭低下,歎息了一聲繼續送客:“讓我休息會兒,我覺得有點累。”

    腿上的人不知又發什麽瘋,一雙手攬上他的脖子張口就咬住了他的唇。

    “放肆!”俞中陰沉著一張臉用了蠻勁把滿步推了下去,指著門口一如往常語氣平淡:“出去。”

    “你把我的屍體運出去吧。”滿步忽然笑了笑,從地上爬起來半倚在書案上,“想讓我出去,除非我死了。”

    “隨你罷。”話落,俞中起身入了內室閉門謝客。

    “百年,我以為我聽你的話不去殘害凡人,你就會對我多看幾眼。”滿步拿起那杯未曾動過的酒,仰頭枕在書案上,“你永遠不知道我拚了命壓製體內這股惡念有多痛苦,你永遠隻知道我是惡神,隻知道我會因為一個不爽或者一個心思就殺戮,可你不知,可你不知”可你不知我也會聽你的話,我有去壓製體內這股惡念。

    可我做不到啊,我強大不到那種地步,我始終是這股惡念的提線木偶,受它控製。

    一段屬於俞中,屬於惡神的回憶就此結束。

    俞中這一覺睡了好久,再醒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入目第一眼就是滿步坐在床頭垂眸發呆的樣子,俞中看著入了迷。

    這是以前和滿步從來都沒有過的靜好,他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受著心跳律動看一個人,而不是擔心地看他。

    “醒了。”

    俞中笑著“嗯”了一聲,然後伸手在滿步的後頸上捏著,“怎麽不叫醒我呢?”

    “看你睡得”一如上次,滿步倒在床上睡著了。

    俞中把他身體放正蓋好被子悄聲出了門,沒發現跟在他後頭一起來的兩個小尾巴。

    花重落和遲燎趕到時,俞中已經在承受替死帶來的痛楚了,在他的周圍還落了一個陣,就像是早知道花重落和遲燎不會安分,故而擋著他們。

    “我來破陣。”

    花重落剛把桃花枝捏出來,還沒來得及甩出去臉色就沉了下來。

    “花姐,這是生死陣”

    “我知道。”花重落氣的把桃花枝摔在地上,叉腰指著生死陣裏的俞中大吼:“俞中,你有能耐你就一直在待在生死陣裏,你敢出來我就敢找你算賬!”

    “氣死老娘了!竟然用生死陣攔老娘!”花重落怒氣衝衝地尋了處地方坐下,隨手拍飛了靠近他們的幾隻鬼。

    鬼:我不要麵子的嗎?

    這生死陣要破起來是不難破的,可麻煩的就是一旦強行破開了陣法,布陣者會隨著陣破而散去自身的一半法力。

    而這個無聊又害己的陣法發明者就是俞中。當初他發明這陣法是用來賭的,賭他所信任的,不會強硬破陣。

    結果很顯然,俞中賭對了,花重落沒有強硬破陣。

    “花姐,怎麽辦啊?”遲燎急得來回度步,走兩步就抬頭看一眼俞中,“我們能不能不破陣去替死?”

    “不能。”花重落氣得又丟出幾支花枝,打散了數十隻鬼,“我和你法力不如他,不能頂下去他的限製。想替死?去破陣啊,讓他法力散去一半,別說不如我了,連你都能跟他拚死一搏。”

    這番話下來,遲燎的臉色比剛才更難看了,而花重落則是緊咬著下唇壓製怒火。

    陣內傳來俞中壓製的痛呼聲,隻見他忽然跪倒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麵用來支撐身體,細看之下,還能發現那雙手在打顫。

    “神主!”遲燎拍打著陣法衝裏麵的俞中大喊:“神主,您把陣撤了好不好!我們這一行有十七人,你一晚上要替幾個人的死?您讓我替您分擔一個,一個就行!”

    俞中喘著粗氣抬頭看了眼遲燎,擠出一抹笑來:“我沒事。”言罷,他猛的噴出一口鮮血。

    生死陣在花重落、遲燎的憤怒和擔憂之下流轉著月牙白光輝,似是在挑釁他們不敢破陣,氣的花重落和遲燎隻能踢著陣法發泄怒火。

    天要破曉的時候,陣法終於開了。

    陣開那一刻,俞中渾身軟了下去,跌倒在地上嘴角掛著血。

    “神主。”遲燎嗚咽著上前把俞中抱起來,自己半跪著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跡。

    “你讓我躺一會兒,躺一會兒再回去。”

    “你還在這躺個屁!”花重落小心塞進幾片花瓣到俞中嘴裏,語氣凶狠道:“給老娘吃下去,他奶奶個腿,你今天真是刷新了我對你的認知!”

    俞中眯著眼睛勉強扯出一抹笑,躺在遲燎的彎臂裏不說話,淺淺發出呼吸聲。

    “等會兒。”花重落拉住遲燎要起身的動作,“他衣服沒換,別回去。”

    遲燎這才猛的反應過來俞中衣服上還沾著血,若是神主自己回去的話,一定會把衣服換了,不讓任何人看出來他遭受了什麽。

    這一點他們在昨天就已經發現了。回來的俞中衣著幹淨,但身上的血腥味對於他們這二位來說卻是藏不住的,哪怕一點點都能被聞出來。

    “神主他總是這樣。”遲燎抹著眼淚說:“在上天庭他也是這樣,見誰都把帶血的衣物換掉,為了不讓對方起疑他換過衣物,所以神主衣裳的樣式都差不多。”

    花重落聽完這話到底沒再多說什麽,靜候在一旁等俞中醒過來。

    他們回到別墅時,已經是七點多,熟睡中的人已經醒了。推門而入就看見滿步臉色不悅坐在沙發上,一副準備興師問罪的模樣。

    興師問罪到底是沒問成。

    他在俞中進來時怒氣就全消了,反而是滿臉擔憂,緊蹙著眉頭眼睛不眨一下盯著俞中。

    “怎麽了?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俞中衝他招招手,然後拍了拍旁邊的位子,“過來坐。”

    “你昨晚又去幹嘛了?”

    俞中隻是一個勁看著他笑,仿佛沒聽到滿步問他的話,閉口不言。

    “你說話,昨晚又幹嘛去了?”

    “嗯,說了你別生氣。”俞中等他點頭答應後,才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句“昨晚思考怎麽幹你去了”。

    現代人到底是沒有那套純情,不會因為一句葷話紅了臉。

    隻見滿步瞪了俞中一眼,嚴肅道:“我問你正經話,你正經回答。”

    “滿道長,你我之間也沒熟到哪去,我不用事事跟你報備吧?”

    這句話把滿步說愣了。

    是啊,他們關係也沒熟到事事報備的地步,而自己為什麽非得逼問他去哪了呢?

    可是我總有一種認識你好久了的感覺,總有一種我們之間的關係不隻是朋友的感覺。

    “我知道了,對不住。你注意身體。”沒熟到那種地步昨天晚上為什麽親我?

    滿步其實很想吼出這句問他為什麽,但他到底是忍住了。

    大家都是男人,親一下不吃虧。

    俞中自然是看到滿步說完這句話後臉上的難過。

    他強忍住了想把滿步擁入懷裏安慰,告訴他一切原因的舉動,別過頭去不看他的表情,欺騙自己沒什麽的,不過一句話而已。

    在沒見到滿步之前,俞中沒想過自己的心會那麽不堅定,沒想過自己會在看到他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心軟,沒拒絕和他的相識,甚至在滿步每天找借口來竄門的時候內心無比期待。

    本來下凡之前就想好了的,如果那麽巧遇上他,一定離得遠遠的,不再有任何瓜葛。

    可到頭來,俞中做不到。

    因為,很早以前,他這一顆心早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