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聲未落，文廣文亮和文錦朝著三個不同方向跑出去，文華則準備上自行車逃跑，隻是，他騎車的技術好像不好，一腳竟然踩蹭了，差點兒連人帶車子一起摔了。

    “哈哈哈哈……”

    李家孩子落荒而逃的狼狽模樣，引得五個半大青年哈哈大笑起來，而且，這五個人認準了文華、林琤，並沒有去追另外三個。

    文華失了逃跑的機會，眼看著被對方圍住，丟下車子，隻將林琤護在身後。

    眯眯眼塌鼻梁的蔚家老二蔚來華笑嘻嘻走上前，道：“跑啊，繼續跑啊，讓你們跑，你們就當能跑脫嘛？都在這一畝三分地上混，跑了今天，還能跑了明天呀！”

    文華張著雙臂擋在琤琤前頭，戒備盯著對方：“你們要幹啥？”

    “幹啥？你對俺兄弟幹了啥，俺們就幹啥。”蔚來華壓低聲音，笑嘻嘻地說著最不要臉的話。

    “嘖嘖，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林琤喃喃一句，連近在身邊的文華都沒反應過來，她已經出手。幾個半大青年根本沒看清楚，一個個就刳嚓、刳嚓，摔了一地，其中四個更是直接暈死過去，隻剩下蔚來華一個，雖然渾身無力，使不上勁兒也發不出聲音，卻仍舊保持著清醒。

    “教你們一個乖，壞人死於話多！”小丫頭站在蔚來華眼前，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

    大隊部院裏，老支書坐在辦公室裏埋頭抽著旱煙，旁邊是治保主任薑躍山和婦女主任任傳梅。另一邊或坐或站著幾個漢子，是各小隊的隊長，三隊隊長蔚傳勝也在其中。

    辦公室門口，趙彩雲坐在地上，身邊放著個柳條籃子，籃子裏是半籃子玉米棒子。

    老二李衛民和大嫂韓采秀站在趙彩雲，替她遮蔽著無數的視線和指指點點。

    對麵站著蔚傳勝老婆廖招娣和小兒子來貴，另外三個兒子卻沒見著人影兒。

    這種偷摸往家裏帶糧食的事情，前些年災難時比較多，沒辦法，一家老少餓著肚子，地裏幹活生玉米棒子都能啃幾個，往家裏偷摸帶一些根本無法避免。

    這些年日子好過些了，偷摸的少了，卻也沒真正斷絕過。一般情況下，發現社員偷糧食，小隊長教育幾句，頂多扣幾個工分也就完事兒，沒有鬧大的。

    今兒，蔚傳勝老婆告趙彩雲偷糧食，一是誇了小隊，老李家是六隊，隊長是薑勝鋼。薑勝鋼找蔚傳勝協商解決，蔚傳勝直接甩手說涉及自家婆娘處理不了。

    而且，趙彩雲也不肯認罪，堅稱自己是被人陷害，她也要一個說法，還她一個清白。

    如此，隻能到大隊部來，找大隊長解決。

    蔚傳勝老婆抱著膀子，一臉嘚瑟地看著老李家人，笑嘻嘻道：“今兒，大家夥兒都看清楚，負責保衛的民兵隊長的老娘居然帶頭偷拿國家財產，挖社會主義牆角，這種人就該打成壞分子，狠狠地□□、遊街！”

    她身後一群擁躉紛紛捧隊長老婆臭腳，七嘴八舌、添油加醋地附和。

    李鵑從人群裏擠進來，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登時火從心底騰起來，直衝腦門兒，指著蔚傳勝老婆就罵了回去：“你廖招娣血口噴人，以為廖傳勝個小隊長就真能一手遮天呐？”

    “嘿，這可不是我憑口說的，捉賊捉贓，當場拿住的，還有啥話說？”廖招娣也不是吃素的，立刻道。

    李鵑已經站到了趙彩雲身邊，一邊抱抱老娘，一邊又道：“你說當場拿住，在哪裏拿住的？在生產隊的倉庫裏，還是在糧站的糧倉裏”

    廖招娣一愣，道：“啥倉庫、糧倉的，俺們去那些地方幹啥。”

    後邊有人捧臭腳，道：“在地裏幹活，當然是在地裏拿住的，你娘偷的棒槌子都在籃子裏翻出來了，大半籃子呐，這還能狡辯？嘖嘖……”

    李鵑轉眼一看，捧廖招娣臭腳的居然是他們屋後的韓大眼他娘。這個老婆子和趙彩雲不對付，吵過幾次架，沒想到，這老婆子此時跳出來，想要踩趙彩雲一腳了。

    李鵑冷笑一聲：“哼，地裏？我想問一下，哪個生產隊的棒子還沒收回來啊？還能讓我娘偷到半籃子棒槌子？”

    這話一出，對麵的廖招娣一夥啞口無言，連圍觀的人都沒了動靜。

    是啊，地裏的莊稼都收完了，連地瓜、胡蘿卜都刨幹淨了，再說偷莊稼，好像不合理哦！

    生產隊收完莊稼，即便有遺漏的，社員們撿回家也屬於拾秋，都是大隊、生產隊允許的。

    廖招娣反應的不算慢，愣了片刻，立刻跳腳道：“誰家拾秋能拾到那麽大的棒子錘啊？李二嬸子，要不你給俺們說說，俺們也跟著你沾沾光去拾個一筐兩筐的，人不吃，喂豬也好哇！”

    “呸，你臉格外大是咋地，還給你說說？有那功夫俺不如喂豬嘞！”趙彩雲也站起來，開口就是火力全開的輸出。

    李鵑都給親娘逗樂了，笑道：“就是就是，你臉再大，也不如俺們家的豬。豬喂大了能吃肉，給你有啥好處？等著哪天再被你咬一口嘛？！”

    說著，也呸了兩聲。

    罵完，也覺得，和這種人說道理都白瞎，還是直接罵回去解氣。

    老支書連抽了兩袋煙，聽著門口老娘們越罵越激烈，眼瞅著要升級成扯頭發撕衣裳了，他才抓著煙袋杆子出了門：“都吵吵啥，吵吵啥，這裏是大隊部，你們當這裏是哪兒啦？由著你們撒潑混鬧騰啊？”

    李鵑再看見老支書出門時，就拉了趙彩雲一把，娘倆很知機地閉嘴站在一邊。

    倒是蔚傳勝老婆廖招娣沒看見老支書，自以為得了上風，氣焰瞬間高漲，叉著雙腿，雙手掐腰，聲音高亢而尖銳：“不管咋說，趙彩雲就是偷了生產隊的糧食，抵賴也白搭……做了表子就別想著立牌坊……”

    人群一陣騷動，兩個青年擠進來，蔚來華一張臉漲的像豬肝，卻不得不去拉廖招娣：“娘……”

    “別打岔！”廖招娣正在興頭上，哪裏肯罷休，甩一下胳膊，想繼續罵。

    林琤被文華抱著也擠了進來，對上蔚來華遊移的目光，咧嘴一笑。

    蔚來華哆嗦一下，迅速轉開目光，然後，用力拽住廖招娣，打斷廖招娣的謾罵，大聲道：“不關李二奶奶的事，棒子是俺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