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殿一片寂靜。

    鹿老將軍看向秦晚，肅然起敬。

    這麽多年了，終於有人為沛人在當權者麵前爭取利益。

    她是大沛的嫡公主，大沛皇室的唯一血脈。

    她毅然站在北戎攝政王麵前，代表的是身後三百萬四散九州的沛人。

    她勇敢堅毅，這等氣魄不禁讓他這位沛國老人由衷歡喜。鹿子義此時好想去陛下和王後娘娘墳前大哭一場，告訴他們當年的小公主如今已經成長成得這般睿智堅強，陛下和王後在天有靈，也可以安心了。

    寧亦望著秦晚，冷肅的目光逐漸溫柔，他清揚嘴角，鼓勵地問向秦晚：“還有嗎？”

    秦晚點點頭：“還有。”

    還有？白子仙愣住，剛剛的言論已經震撼全場，可她說她還有話要說。

    寧亦：“說吧，本王聽著。”

    秦晚繼續道：“除了建立自治區，再就是關於軍隊的。”

    所有北戎將領全都蹙了眉頭。誰也沒想過，一個小小妃子敢品評朝政也就罷了，怎麽也敢說到軍隊頭上。有幾個北戎將軍已想開口阻止，卻被白子仙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秦晚：“寧王殿下，您想請鹿老將軍幫忙訓練北戎水師，我想既然是合作，這無可厚非。但是沛人願不願意參軍作戰，不能強製，更不能強迫。”

    “什麽！”一位北戎將軍突然跳了起來，“一派胡言！兵役向來是強製，怎能憑借意願？”

    秦晚不卑不亢，她早就知道會有北戎軍官反對她的要求，所以並沒有絲毫退縮，而是轉身對那位將軍，以及他身旁所有北戎將官道：“假如沛人自治區建立，沛人回歸故土後，誰不想保衛故土家園呢？如果在沛地開展征兵製，以自願的方式加入軍隊，那麽比起強行征召，這種自願入伍的模式更加合適。當然想要人們自願，那麽入伍的待遇自然要十分優厚，至少要與北戎士兵入伍的待遇相同。”

    “不可能！亡了國的沛人憑什麽與我北戎軍士待遇相當？沛人力弱，根本就不是打仗的料，如果與我族士兵待遇相當，必然會引來我軍將士不滿。”那位將軍聲如洪鍾，大聲反對道。

    秦晚心裏翻了個白眼：“是啊是啊，北戎民族好勇鬥狠，征戰九州，非常厲害。可是你們會水戰嗎？如果你們自己能行，幹嘛要找別人幫忙呢？再說，打江山的目的是守江山，有本事你們北戎人殺光九州其他各國百姓，隻留下你們自己，不然的話到頭來還不是要統一各國人民，求同存異，維穩九州。”

    “……”那位將軍被秦晚叉著腰懟的無力反駁，隻能氣得臉紅脖子粗。

    秦晚：“說到這裏，我還想說，自治區內的賦稅必須削減，沛人搬遷不易，日常生活都要從零開始，所以賦稅從十五稅一降到三十稅一，與民休息。隻有這樣采用低賦稅政策，沛人才會更願意回來，這樣良性循環，能更快恢複生產力。”

    這時一位南梁文臣坐不住了，站起來反駁道：“就算按照娘娘所說建立沛人自治，這事說來簡單，但真正操作起來費事費力，錢財消耗自不必說，如果再降低賦稅，那豈不是一賠到底？”

    秦晚撇撇嘴：“建立了自治區卻定高賦稅，那沒有沛人願意回來，其他一切不就是空談？”

    那位南梁文臣想了想，沒想出更多辯言，隻能重新坐下。

    寧亦此時已掩藏不住嘴邊笑意。

    這個小丫頭原來也有以一己之力舌戰群臣的本事。

    她話中帶著自信，絕非照搬典籍，而是經過內化，由衷而表，胸有成竹。這樣的點子猛然一聽不可思議，可仔細思考起來確實可行，且十分針對當下形式，可謂良策。

    不愧是他選中的王妃人選，寧亦暗自佩服自己的眼光。

    寧亦緩緩鼓掌，臉上帶著鮮少在正式場合出現的笑意：“晚兒，你的這些條件本王都聽明白了。本王會逐條研究，盡快給你答複。”

    鹿子義心中本有許多話要講，此時也不再用多說，因為秦晚為沛人爭取的利益遠比他本人想到的要多得多，且更加長遠。他捋著胡須，紅著眼睛，眼中全是欣慰。

    不管結果如何，至少這位公主已經為沛人盡了全力，這就已經夠了。

    鹿子義慨歎，也許公主能早出生十多年，大沛或許就不會亡國了。

    “我還有最後一條要說。”秦晚沒有就此打住的意思，還有條件要講。

    這下底下眾人都不淡定了。

    她提的每一條要求都是重磅炸彈，已經把整個大殿炸的轟轟作響。可她竟然還要再加，真的是異想天開。

    寧亦卻不以為然，點頭道：“晚兒，你講。”

    “最後一條是，”秦晚清了清嗓子，“我乃沛國公主，雖然沛國已然亡國，但我仍舊是大沛皇室血脈的繼承人，所以我的婚事因由我個人做主。寧王殿下，請您尊重我的婚姻自由，不再強求，並且給我真正的人身自由。”

    秦晚眼神堅如磐石，語氣鏗鏘，站在大殿中央等待著寧亦的回答。

    在場所有人都已為秦晚是憑借寧亦的偏愛有恃無恐，可他們全都想錯了。

    這位娘娘根本不會按常理出牌。

    如果換做其他女子，必然會用以身相許來爭取寧亦答應她提出的所有條件。

    而秦晚反其道而行，不僅不積極嫁給寧亦為妃，還將“不嫁”列為條件。

    此時，原本臉上還留有笑意的寧亦，整個人都沉了下來。

    他已經意識到，秦晚前麵所說的一切隻不過是北戎沛人雙贏的策略。

    她為他獻上良策，為的就是這最後的要求——不嫁。

    不，這一條根本不是要求或是條件，而是裸的威脅。

    秦晚很清楚她的價值，她所說的所有策略，都需要她這位公主的號召力。沛人們不會輕信北戎，卻會相信他們的公主，隻有她才能帶領沛人臣服北戎。但如果她不配合，那麽他就很難得到沛人民心，也就無法利用沛人水戰的優勢，合力征伐南梁。

    原來自從她得知鹿子義要來，她早就想好了這一切，等的就是此時此刻，為自己搏出自由。

    寧亦意味深長地望著秦晚明亮如星的雙眸，微微一笑，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子，這般精明和膽識，配得上和他共享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