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結束，秦晚回到冷宮，疲累地伸展四肢，將繁瑣的宮裝脫下，換上輕便的常服。

    小白從宮牆上跳到院裏，和平時不同，他沒有保持貓形，還是立即幻化成人。

    流螢覺得奇怪，匆匆到小廚房內熱了一杯牛奶，送到客廳裏招待小白。

    秦晚走出臥室，看到小白，疑惑地問：“小白大人，您怎麽來了？”

    小白坐在桌邊，喝了口牛奶，靠在椅子上懶散地用手撐著頭，翹著嘴角問道：“沒想到你這麽厲害，今天大殿上真是威風。”

    秦晚輕笑：“什麽威風，我其實說話的時候腿一直在抖，隻不過裙子長，你們都沒有發現罷了。”

    小白：“誰教你的這些東西？”

    秦晚一挑眉：“你怎麽會問我這個，難道白子仙好奇，讓小白大人來打聽打聽？”

    小白伸個懶腰：“沒錯，不過不隻寧王和白家小子好奇，本仙人也向聽聽到底是哪位大家能教會你這些。”

    秦晚嘻嘻一樂：“我的曆史老師姒老師教的。”

    姒老師是秦晚的高中曆史老師，也是秦晚最喜歡的老師，她所有的曆史知識都源於這位老師的教授，以至畢業多年以後每每想到曆史都能形象地想到姒老師在講台上講課的模樣。姒老師真的姓褒姒的“姒”，當時全班同學都在讚歎，姒老師曆史知識淵博也就罷了，還能有這麽一個從軒轅黃帝時代傳下來的古姓，真的是教曆史再適合不過了。

    “姒……”小白回想了一下，問道，“難道是梁國太史令姒知行？”

    “不是不是，我的老師是女的，不是什麽太史令。”秦晚擺擺手，雖不能明說，但老師的性別還是要糾正一下。

    小白：“女史？”

    秦晚搖搖頭：“好了，別猜了，反正我也不會說。你就跟白子仙說，是一位姓姒的女老師就好了。”

    小白：“怪不得……”

    “怪不得什麽？”秦晚問。

    小白沒有回答，轉身化作貓形直接從前門跳到院裏，三兩下就跳上了枯木，消失在了宮牆盡頭。

    皇宮，慶雲殿。

    小白化作人形進入寧亦的書房內。

    此時寧亦與白子仙在一條一條地討論秦晚今日所提的所有治沛之策。

    “妙啊……”白子仙誇讚道，“自治而治，既減輕了我們的負擔，又能很好的控製沛人，兩全其美，實在是妙。那位娘娘到底是怎麽想出如此良策的？”

    寧亦沒有回應白子仙的話，縈繞在他心頭不是前麵這些解決了他當下難題的政策，而是最後的那條“不嫁”。

    白子仙見小白回來，趕緊問道：“那位娘娘怎麽說？”

    “她說她師從南梁姒家的一位女性。”小白如實答道。

    “姒家？南梁曆代承襲太史令之職的姒家？難怪。”白子仙恍然大悟，“自梁國建國以來，史官皆出自姒家。南梁現如今的太史令姒知行，更是姒家史學的集大成者，其著書立說，褒貶評定二百四十年間是非，貶抑無道的天子，斥責為非的諸侯，聲討亂政的大夫，為使國家政事通達。若不是劉長山這等小人打壓，姒知行的才華被淹沒，南梁也不會這麽快就亡國。”

    寧亦：“姒知行人現在在哪兒？”

    白子仙：“姒知行是如今輔佐梁帝元沉在江南建立小朝廷的官員之一。不過此人向來隻著史書，鮮少參與朝政。‘隻記錄，不幹涉’是姒知行以及整個姒家世代傳承的為官之道。”

    寧亦沉聲：“秦晚隻是師從姒家一位女老師，就能說出今日之言論，本王一定要親自見見姒知行，將他收入麾下。”

    白子仙讚同地點頭。

    寧亦對白子仙命令道：“立刻擬招，今日她說的這些條件，本王全部接受。”

    白子仙領命，可想了想後，他又問了寧亦一句：“殿下，您真的要放棄迎娶那位娘娘？”

    “……”寧亦目光暗了暗，“這若是她的心願，本王給她自由就是。”

    五日之後，戎國頒布詔令，設沛郡，郡府潁城。沛郡的土地以當年沛國國土疆域為基礎，稍有變化，但總體麵積未變，其郡守為早年就投效北戎的沛國文臣司馬文章。沛郡之內，保留沛人原本風俗習慣，大小官員七成任用沛人。凡遷入沛郡的沛人，不僅享受三十稅一的優惠稅率，還免征徭役，且自願入伍。

    此詔令一處，九州嘩然。

    不僅如此，寧王在應陽城皇宮舉辦大典，正名秦晚的沛國亡國公主的身份，恢複其“萬安公主”名號，並將治沛詔書當眾宣讀，加蓋王印，交於秦晚之手。

    秦晚一身沛國王室盛裝，雙手接過詔書，跪拜寧王於大典之上，代表三百萬沛人接受北戎管轄，正式成為北戎的一部分。

    因為得到了鹿子義的支持和認可，世上無人懷疑秦晚的身份。

    拿到詔書的那個瞬間，秦晚呼了一口氣。她不知道真正的萬安公主現在魂歸何處，但是她真心為自己能替沛人爭取到一些利益而開心，也算是告慰了這位公主。

    至此，天下沛人皆知此詔，奔走相告，開始陸續回遷故土。

    多年流離失所的沛人從未想過還有回歸家園的一天，雖然複國無望，但北戎頒布的一係列利於沛人的政治政策，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沛國老人們，聽聞此等消息，帶著全家跪向應陽城方向大哭而拜，感激蒼天保佑萬安公主，給沛人留下了這一線生機。

    與此同時，江南玉衡縣南梁行宮內的元沉聽到這個消息時，臉上陰沉如烏雲蔽日。

    “秦晚……！”元沉恨得牙癢癢，將整個書桌上的所有東西一把揮到地上，劈裏啪啦地散落一地。

    這個秦不平送來的養女，入宮後他連見都沒見一麵，就將她打入冷宮三年。

    誰能想到，她竟然是沛國的公主！

    當年他聽信劉長山讒言，鴆殺秦不平，這才導致如今這般局麵。

    如果在那時他能知道秦晚的真實身份，封她為後，那麽得到天下沛人支持的就不會是寧亦，而是他元沉。

    “陛下，好在秦妃娘娘拒絕嫁給北戎寧王，這說明秦妃娘娘還記得自己的身份。”元沉身邊的掌印太監方慶蹲在地上將書籍奏章件件拾起歸整，放回桌上，“既然如此，陛下隻需將娘娘救回來，相信追隨娘娘的那幫沛人，也會心向陛下。”

    “可沛人是被我大梁所滅……”元沉不確定道。

    方慶微微一笑：“北戎雖頒布此等政策利於沛人，卻折損了北戎人自己的利益。隻要將娘娘接回陛下身邊，再煽動北戎與沛人之間的矛盾，到時候北戎內憂難解，就給了我們反攻的好機會。”

    元沉想了想，細長的眼角露出笑意：“傳朕的命令，派人立即前去應陽，把朕的秦妃給朕完完整整地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