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所求 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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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汗從額上一下冒出。
李弘暻默運一口氣:“來、來人!”
細啞聲音如驚雷,震碎了東宮的靜寂。
兩條薄影隨著聲音,鬼魅般出現,用自己紙片般的身體,嚴實無縫護住了李弘暻的背。
隨即,東宮門戶大開,湧出來數十個黑衣侍衛,以迅雷之勢把李弘暻護在圈中,警惕地一步一步挪動,進了東宮院內……
這場雨,來勢迅猛。
昌平府西苑的院子裏,積水遍地。
屋裏,幹淨整潔的紅色絲衾之上,一裘白衣勾勒的趴在床上的身形,格外窈窕。
李弘暻熟門熟路、輕而易舉地躲過守在大門的桑吉。
目不斜視、神色冷漠地走到趴在床上的窈窕背影麵前,筆直地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
“痛不?”
夜傾城頭都懶得動一下,態度竟是比李弘暻更清傲寡涼:“你來幹什麽?”
李弘暻突然就怒了。
他不顧宮裏步步陷阱,隻身一人來這裏見她,是為了什麽?是為了來看她冷眉冷眼的?
火氣如刀,照著夜傾城砍過去。
“縣主已擁有用之不竭的金銀財寶,那麽到底是想要什麽?權勢?地位?還是淩虐人的惡趣味?”
他麵帶惡魔般的邪笑,在她麵前緩緩蹲下去,伸手掐住她的下巴,逼她與自己對視。
“生而為人,總得有所求有所欲吧?那麽,縣主所求是什麽,所欲又是什麽呢?”
夜傾城不說話,隻漠然看他。
雨,越下越大。
在已經成池的地麵,砸落出清晰的‘滴答滴答’聲。
李弘暻一寸一寸貼近夜傾城,近得兩個人的鼻尖都被稍稍壓扁了些。
啞澀的低吼沉在雨水聲中,辨不出真假。
”縣主答應過永遠不棄我,如今出爾反爾,那麽……縣主就別怪我心狠!”
夜傾城就那麽靜靜看著他,美眸毫無波瀾。
李弘暻怒火更盛,雙手如同鐵鉗一般、慢慢緊扣住了她纖細的脖頸,眼中充斥著濃重的血絲。
就在這時,一道驚雷劃破天空,轟隆隆一陣悶雷響徹雲霄。
夜傾城眨了眨眼,忽然笑了。
這一笑,把她對人性的洞察和失望,對世事的看透和漠然,盡寫其中。
李弘暻如被灼傷,一霎鬆開她,驀然,跌坐在地上。
夜傾城就那麽似笑非笑看著李弘暻,清冷眼眸裏慢慢溢出來一種驚心動魄的脆弱來。
“如果你不是李弘暻多好!”
雨驟地大了起來,嘩啦啦地從天上傾盆而下。
風,急得吹開了窗扇。
濕漉漉的氣息湧了進來。
李弘暻慢慢起身,跪著用雙手圈抱住夜傾城,低啞堅定的聲音不大,卻清晰無誤地灌入她的耳朵。
“自大齊開國,嶽家兒女便世代守家衛國,數代英名滿門榮光,我絕不允許因他一人之私,抹掉嶽家所有的功勞,絕不!”
“城兒,我一定要掌管大齊權勢,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辱嶽家,所有陷害過嶽家的人,我都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我!一定要為嶽家討回公道。”
申時未過。
天地間已然是一片晦暗。
李弘暻的話如星火一般點亮了夜傾城的眸。
她淺笑微微:“我信殿下,此時此刻,此心天地可鑒。”
此時此刻?
他的怒火驟地暴漲,她這是什麽意思?
然,對上她發亮的雙眸,和淡漠冷靜的態度,一時,竟不知要如何開口。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夜傾城有七八分了解,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夜傾城遠不是他了解到的那些。
他忽然明白,她一再拒絕他,不是因為不喜歡他,而是因為,他的身份和她的堅持起了衝突!
怒火,緩緩平息。
“疼不?”李弘暻目光落在她背上,黑眸裏滿是憐惜與疼愛。
夜傾城想到給自己打板子的兩個行刑官,那顫著的手,和小心翼翼的請罪……
她當然知道讓這些宮侍,如此害怕的人是太子李弘暻。
她的嘴角也不由的微微上揚起來,目光也變得柔軟了下來,嘴上卻不肯饒人。
”虛情假意,要不是你……我至於受這罪嗎?”
不出所料,他被她氣壞了。
李弘暻剛要惱羞成怒,正好對上夜傾城的清眸。
四目相對。
不由自主就熄了火,從地上起來,轉成坐在她的床沿,語氣也柔得令人沉醉。
”藥在哪,我給你換藥。”
夜傾城略略側頭看他,有些疲乏地半闔著眼,“藥剛上一會,不用換。”
他細心觀察她的臉色,軟乎乎地趴在絲枕上的人兒像是沒了骨頭。
夾著雨的風從窗戶吹進來,有些涼。
他站起來,過去關好窗扇。
再回到她麵前時,見她已閉上雙眼,似是累及沉睡了過去。
李弘暻全神貫注盯住她看,半響,試探性地伸出手,想要去觸摸她的額。
還沒近身。
似已酣睡的人忽然睜開眼,一眸清光瀲灩:“做什麽?”
李弘暻動作稍頓,隨即手心全麵覆在她的額上,掌心接觸到不正常的熱度,心疼地歎了口氣:“果然發燒了。”
夜傾城一臉茫然,自己抬手試了一下:“不熱啊,哪有發燒。”
李弘暻反手抓住她的小手,無語:“你這手都快燒熟了,還說沒發燒。”
夜傾城把臉埋進絲枕裏,拿後腦勺對著他:“你別大驚小怪的,你快走,讓我睡一覺就好了。”
夜傾城自寄生在這具軀體上開始,一直殫精竭慮地籌謀著一切。
雖說她自身命魂強大,但蒼子灩這可是一具完全沒有修煉武功的身子,自幼嬌生慣養讓這身骨的耐力並不好。
更別說,夜傾城還時不時就要耍耍銀血殺這等、不僅僅隻是消耗體力的‘運動’。
平時無災無病的,隻會略感疲累。
然,今日被鞭打二十,對這具身軀而言,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沒能得到妥善調和的暗傷,和被受酷刑後的劇痛,被入秋濕冷的雨水氣一侵蝕,一股腦發作了。
因此夜傾城厭怠怠地說完讓李弘暻走的話後,也沒多餘的精力去管他到底走沒走,自迷迷瞪瞪昏睡了過去。
李弘暻見她鼻音蜷蜷,哪肯離開。
等了一會,試探性地叫了她幾聲,卻怎麽也叫不醒。
他輕腳走出去,拉開門,完全無視了因為見到他而驚得臉色大變的桑吉。
他一步跨出門,招手叫來佩刀侍衛長,從腰上扯下配飾。
“拿著這個,去宮裏叫禦醫來!”
桑吉本想斥問李弘暻是什麽時候進去的,但在看清楚手裏他給的配飾後,嚇得大氣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