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當反派的十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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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聞!”
宋佳寶大吃一驚,又迅速壓低聲音:“怎麽是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尾音上揚透露出著急的意味。
然而宋聞隻是斜瞥對方一眼,什麽話都沒說,自顧自轉身朝湖邊方向走去。
留給眾人一個瀟灑、利落的背影。
有和宋佳寶關係好的人,好奇問道:“他是誰?模樣挺標致的——”
聽到周圍關係好的富家子弟,對宋聞讚譽有加,宋佳寶心中憋悶得不行。
他陰陽怪氣應和:“我在港大的同級同學,別看穿西服像模像樣,平時衣服都是破洞的。”
這樣一說,周圍人瞬間對宋聞失去興趣,宋佳寶悄悄鬆一口氣。
很快,全場注意力就被黑車下來的另一道身影給吸引。
宋佳寶一同聞聲望去。
此時月亮高高懸掛,和人影一齊,反射在鏡子般的湖麵上,趁得當下畫麵幽暗、龐雜。身穿淺黃色貼身裙的虞珂從車內鑽出來,就像一抹月光照進朦朧、黯淡、人影綽綽的世界。
虞珂走進人群中時,人們都安靜下來了,像是集體被迷倒了,等她完全穿過人群往涼亭方向走的時候,人們又激動起來,想調侃兩句活躍氣氛,又怕弄巧成拙,不約而同地安靜了。
宋佳寶莫名有些激動,沒想到虞家藏起來的小姐,居然那麽美。
見虞珂入主座,他連忙搶占隔壁的位置,結果還沒完全坐下,就聽到虞珂“嘖”了一聲。
什麽情況?
在場賓客紛紛停下各自的動作,朝虞珂所在方向望過來,看她優雅又漂亮地整理透金色的半臂手套,將手套拉到順滑地拉到手肘以上,蓋住粉嫩的關節。
虞珂斜望宋佳寶一眼,說:“今天是我的慶祝宴,上不了台麵的人,還是別湊熱鬧了吧?”
呃,上不了台麵的人…是誰啊?
一般來說,宴會主人說這種話,都是因為在場賓客中有未邀請對象,蹭別人邀請函進來的陌生人。
可在場賓客各有身份,都是港城有頭有麵的少爺小姐,彼此在社交圈子見過對方,怎麽會有虞珂說的這種人呢?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和宋佳寶關係較好的,李家的少爺。
作為報刊雜誌發家的李家小少爺,打圓場話術一流:“虞小姐,可能你太久不在港城了,很多人都不認識,我給你介紹一下吧。”
看到虞珂頷首,李小少爺莫名有點緊張和激動。
來之前,他對虞家小姐半點興趣都沒有,結果現在光是和她說話,就莫名開始口幹舌燥。
“這位是黃家的小姐…”
“這位是沈家的少爺…”
從虞珂身邊,從右往左逐個介紹,最後一個正好是宋佳寶。
介紹還在宋佳寶前一個時,他就緊張得坐直身體,整理西服,爭取給虞珂留下好印象。
卻沒想到,介紹人剛指向宋佳寶,虞珂突然放下手中酒杯,打斷道:“這位就不必了。”
惡毒女配從來不拐彎抹,虞珂也一樣。
她不像男主,有這樣那樣的猶豫和製約。
不爽,就直接表現出來。
“我回港城時間不長,卻三番兩次聽到宋家少爺宋佳寶的傳聞,實在是羨慕的不行。”
羨慕…羨慕什麽?她港城首富虞家的小姐,還需要羨慕一個小富豪兒子嗎?
在場賓客麵麵相覷,都不敢說話了。
——以他們對危險的敏感度,怎麽可能看不出:原來今晚是一場定製款鴻門宴。
專為宋佳寶量身打造的那種。
即將被宰的宋佳寶,下意識望向亭外不遠不近綴著的背影,內心湧起一股不妙的感覺。
果不其然,虞珂慢悠悠喝一口茶,又繼續說:“我和我身邊人,從小和雙親緣分不深,聽說宋家小少爺一夜之間多出兩對父母疼愛,實在羨慕得不行。”
港城經濟發達的家庭,婚姻情況都比較複雜——虞珂病弱遠離父母,申賀頌生母去世,在場的父母多的是二婚、三婚的,或者幹脆點,從小離開主家獨自生活的。
所以她說“大多數人雙親緣分不深”,是真實存在的事情。
但是“一夜多出兩對父母疼愛”,這是什麽情況?
所有人,包括李家小少爺,都瞪著疑惑的眸光望向宋佳寶,期待他的解釋。
一直背靠著眾人的宋聞,聽到亭內爭執後,身軀僵硬似乎釘在原地。
雖然他站得遠,但位置正好位於下風口,虞珂清亮如夜鶯的聲音順著氣流,清晰明了地飄蕩進他的耳朵裏。
虞珂這是…在幫他?
可是,為什麽?
她叫他過來,不是為了羞辱他嗎?
這絕對是宋聞認識虞珂以來,對她感到最迷惑的一次。
至於宋佳寶本人,已經被虞珂話裏帶刺、陰陽怪氣的調調弄得坐立不安,腦海一片空白——他並非宋家親子的事情,沒有對外公布,在場公子哥都不知道。
卻沒想到,居然被虞珂直接挑破了,一點預兆和鋪墊都沒有。
忽然,宋聞從車裏下來的畫麵,在腦海一閃而過,宋佳寶恍然大悟:好你的宋聞啊!
表麵看著正直不可屈曲,背地裏居然出賣身體,找虞珂來踢館,想要毀掉他的名聲。
想到這,宋佳寶氣的不行。
他想要反駁吧,盯著虞珂眼睛時,氣勢莫名就衰弱了:“…俗話說的好,生恩不如養恩,我和宋父宋母共同生活二十年多年,有很深的感情,這些情誼——”
“等等。”
宋佳寶的真情告白還沒結束,忽然被虞珂笑著打斷了。
她一副嫌事態鬧得不夠大的模樣,輕輕晃動三隻手指叫人,喊亭外某人進來:“這些話,隻有我們這些聽眾,就太可惜了。”
“不如將當事人叫上,你們雙方對峙一下?”
宋聞被迫拖進來,站在所有富家子弟麵前,像一個即將表演的戲子。
周圍都是聰明人,見宋聞被拉上場,瞬間明白眼前這位英俊少年,就是宋家真正的兒子。
被狸貓換走的太子。
霎時間,空氣中嗡嗡討論聲絡繹不絕,視線三三兩兩落在亭中人身上。
被迫遭人圍觀的宋聞深吸一口氣,怨恨地望向虞珂。
他心想:原來刁難從這裏才開始。
接下來要怎麽樣,讓宋佳寶仗勢欺人,當眾侮辱自己?
“來吧,表演吧。”
虞珂纖細的身體往靠椅一躺,就差在腿上放一碗瓜子,好奇眼神在兩人身上溜來溜去。
宋聞在這裏,宋佳寶說什麽都覺得有點尷尬,但為了在富家公子哥麵前留下較好印象,隻能硬著頭皮繼續真情告白:“事發後,我實在舍不得家人,舍不得這份養恩…”
虞珂看戲歸看戲,可沒有忘記自己惡毒女配的任務。
她不能代替假少爺,站在場上道德綁架宋聞,卻可以附和他,擅自加戲。
宋佳寶說一句,她就跟一句:“你說的對!”
“還好你的養恩不是貧苦夫婦,不需要每天在醫院端屎端尿,不然可就慘了。”
虞珂的本意:同意宋佳寶幸福,諷刺宋聞家裏好慘。
別人聽到的:虞珂陰陽怪氣宋佳寶借著養恩,保留殷實生活。
就連宋聞也有點意外,微垂的眼眸閃過一絲意外的光,卻依舊默不作聲。
宋佳寶被突然背刺一下,差點噎到。
偏偏虞珂說的…沒有半點反駁的意思,他就隻能硬著頭皮打一個哈哈眼,繼續說下去。
“當然當然,其實這件事吧,誰都沒有錯,這是命運的問題——”
“嗯嗯。”虞珂無比認同:“有人活該命好,有人活該命賤…”
…因為虞珂直白的翻譯,周圍人看宋佳寶眼神都不對了。
總覺得有一朵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白蓮花,正在涼亭中央緩緩綻放。
宋佳寶雖然害怕惹怒虞珂,但他從小到大都是被寵的存在,現在每說一句話都被懟一下,莫名對虞珂和宋聞產生怒意。
“難道我非要開開心心歡迎宋聞,換自己去醫院端屎端尿嗎?”
宋佳寶急了,試圖用強烈的對比,引起富家子弟的共鳴——畢竟誰都不願意端屎端尿。
誰知道,這次虞珂不反擊他了,換成宋聞了。
宋聞忽然抬起頭來,明亮到接近銳利的眸光似乎要射穿對麵人:“不應該嗎?”
他一字一句鄭重地說:“那是你的親媽,鬱鬱一輩子還躺在醫院裏的人。”
“比起我,她更想要你來照顧。”
宋佳寶跳起來反駁:“誰想認那種女人作媽!”
可能是因為劇情設定原因,宋佳寶對上宋聞,怒氣值直接拉滿,連虞珂在場的事都忘了。
他語速極快地跟親生母親撇清關係:“現在不單隻要錢,還要人是嗎?你就直接說吧,想和那女人坑多少錢,直接給我一個數目——”
話還沒說完,宋聞突然暴起,將宋佳寶按在地上,拳頭相向。
按理說,此情此景,宋聞應該邊打邊罵,譬如什麽“我不允許你侮辱我最珍惜的家人”,什麽“不要用臭錢玷汙家庭關係”,又或者“憑什麽我向往的愛,是你踩在地上的東西”…
可是他什麽都沒說,可能是自卑,可能是嫉妒。
反正就是打,使勁打。
砰砰砰啊——打擊的悶響和叫聲,在亭子裏回蕩。
虞珂看得嘴角輕抽,懷疑宋聞把對她的怨恨發泄在宋佳寶身上了。
宋佳寶沒有宋恩身材健實,被按在地上起不來,打得滿嘴血包和唾液,口齒不清地怒罵:“你打人,你這個二流子,靠女人算什麽本事——”
話還沒說完,虞珂突然砰地放下酒杯,打斷在場所有交談和宋佳寶的怒斥。
因為這一巨大的磕碰聲,嚇得宋佳寶憤怒暴走的精神瞬間回籠,意識到宋聞身後站著誰,對方已經不是他能隨便對付的對象。
他可以得罪宋聞,卻不能得罪虞珂。
別說他了,在場所有公子哥、富家小姐,聯合起來都不一定打得過虞父和她哥哥申賀頌。
虞珂放下酒杯,打斷交談,卻沒有出言勸架,而是說起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聽著宋佳寶的話,我想起幼時生病被迫離家的事情,當時算命大家說:這是我的命,後來隨著科技發展,居然在我身體裏檢測出殘留的毒藥…”
虞珂說起自己家的醜聞,真的一點都沒把在場賓客當外人。
說著說著,把所有人,包括宋聞的好奇心都勾起來了,卻又突然話鋒一轉。
“所以是命,還是人為,這可說不準。”
“累了,不聊了,大家別忘了今天是遊園會,都去劃船把。”
丟下這句話,虞珂站起來就往湖邊走。
臨走前,她把淡金色半臂手套脫下來,隨手將其中一隻,纏在宋聞高舉的拳頭手腕上,另一頭沒有放開。
虞珂就這麽隔著一隻手套,牽著宋聞走掉了。
乍一眼望過去,挺有主人和小狗的既視感。
半路,係統猶豫出聲:[你剛剛騙了宋佳寶。]
剛剛虞珂莫名的自白,代入到宋佳寶和宋聞事件,會讓人聯想到:宋佳寶的親生母親,為了讓孩子生活得更好,故意換掉兩個孩子。
可是原書根本沒有這個劇情,全都是虞珂瞎編亂造,擾亂人心的謊言。
聽到係統的疑問,虞珂微微偏頭,用餘光打量怔在亭子中間的宋佳寶,暗暗勾起唇角:“既然我沒辦法代替宋佳寶,那事情鬧大,豈不是更好。”
隨後,她又望向側後方一言不發的宋聞:“男主遲早有需要我的一天。”
“等到了那一天,豈不是任我隨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