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南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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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晏南把手裏端著的水放下,脫下身上的背心,將上身擦洗一遍後才換上新背心。

    他爬上床,看項穗穗貪涼將背心往上扯了扯,肚子露出了一小半,伸手把項穗穗扔到一邊的毛巾被給她披上。

    項穗穗用手戳著路晏南的背,問道:“你覺得,男人應該有私房錢嗎?”

    路晏南剛在自己墊好的枕頭上靠好,伸手從床旁邊的桌子上拿了一本書,聽見這話回道:“你問這個幹嗎?”

    項穗穗原本平靜的心情變得忐忑起來,妞妞跟她講過,項二哥每次被項二嫂試探有沒有藏私房錢時,就會說這句話,接著下一步就要轉移話題了。

    路晏南把煤油燈往偏處挪了挪,看著睜大眼睛的項穗穗,作勢要下床:“燈太亮?我下去看,你先睡。”

    項穗穗心沉到了穀底,她伸手拉住路晏南,不讓他走。

    項穗穗覺也不睡了,她從床上坐起來,瞪著兩隻圓溜溜的眼睛,一副要嚴刑逼供的模樣。

    “你是不是背著我藏私房錢了,給你個機會,把私房錢交出來。”

    路晏南看著項穗穗一臉嚴肅,翻身下了床。

    望著路知青一句話都不解釋,就走出了房門的身影,項穗穗心裏直犯嘀咕:他不會生氣了吧。又轉念一想,生氣也應該是我生氣才對,畢竟我又沒背著路知青藏私房錢。

    項穗穗翻身將身子朝著牆壁,心裏委屈極了。

    身後傳來熟悉的溫度,項穗穗的肩膀被人拍動。

    “穗穗。”

    項穗穗正和他生著氣呢,不肯把身體轉過去。

    項穗穗似乎聽見了一聲無奈的歎氣聲,接著眼前被放上一個鐵皮糖果盒子。

    她坐直身子,手裏抱著鐵皮糖果盒:“是什麽?”

    那鐵皮糖果盒子裏麵明顯裝的不是糖果,沉甸甸的壓手。

    “不是你要的嗎,私房錢。”

    項穗穗聞言伸手掀開盒子,裏麵擺放的整整齊齊,錢,糧票,煤油票,點心票,肉票……把鐵皮糖果盒填充地滿滿實實,既放滿了整個空間,又有特殊的條理。

    “這麽多東西,你從哪裏弄的?”

    路晏南聲音清冷:“剛才不是要生氣?”

    “我現在可沒有消氣,我就是好奇。”

    項穗穗為了表示自己的氣還沒消,把手裏的鐵皮糖果盒扔在涼席上,側過身不去看它。

    路晏南向她解釋這些錢和票是做生意得來的,項穗穗一聽也顧不得假裝生氣了,連忙追問是不是和她一樣,去黑市賣蘑菇,賣被麵。不過話剛問出口,項穗穗轉念一想,自己好像從來沒在黑市見過路晏南。

    路晏南將鐵皮糖果盒撿起來,手描摹著輪廓,解釋他隻是向縣城和省城的人賣蔬菜水果,也會賣點野味。

    隻不過這種生意如果在黑市做,一來風險太大,要是碰上巡查的紅袖箍,當天的生意不僅做不成,還會被收繳所有的販賣物品,嚴重地還要進看守所待幾天,可謂是損失慘重。二來黑市的人魚龍混雜,碰見故意搗亂的,搶攤位還算是小事,故意找人去買你的東西,第二天蹲守在原地,隻等你再過來就立即撒潑打滾,說吃了你家的蔬菜,家裏人拉的身子都直不起來。三來即使生意做成了,黑市的局限麵太廣,來來往往的都是那幾個人,熟人買多了又開始講交情壓價錢,即使賺錢也是很少的一部分。

    項穗穗聽完路晏南的分析,一副求誇獎的樣子看著路知青:“我之前賣被麵,就是竄巷子上門問,賣的可多了,一點也不像你說的有局限麵。我是不是很厲害。”

    因為剛才在床上躺著,項穗穗的辮子有些毛燥,路晏南見狀索性把她頭上的皮筋鬆開,晚上睡覺還是散著頭發舒服。

    “嗯,厲害。”

    不過很費腳力,這句話路晏南默默咽回了肚子裏。

    他當初的計劃是先找到各個村子的特色食品,例如香梧鎮的梨子,經楊鄉的野菜,和五穀村的野味。

    接下來就是從每個村子找到靠譜的人,由他們負責提供這些食物的供應。路晏南負責去聯係縣城的人,先定好價錢找好客源,再將食物給他們送過去。

    等逐漸摸清了縣城的情況,縣城這方麵路晏南也找好了人,由他們把食物送給各個縣城,路晏南將賣掉食物的一部分抽成給他們作為報酬。這樣做既安全,又可以擴大生意麵,隻靠自己兩條腿,自然走的範圍有限,而三個人,五個人,十個人走的範圍就大大增加了。

    項穗穗不禁提出疑惑:“那要是縣城的人和村裏人聯係上了,不用你了怎麽辦?”

    路晏南讚賞似地看著項穗穗,惹得她臉蛋微紅。

    生意誰都能做,別人私底下聯係上了,還要和他散夥,路晏南自然沒意見。隻是後續出現了問題他就一概不管了。他說清楚了這些,縣城負責聯係的人隨口答應,心裏想著就是送貨提貨的事,怎麽會出現問題,沒了路晏南,他們能賺到的更多了,因此心裏越發相信路晏南是在詐他們。

    這種生意的思路雖然不算複雜,但中間的牽扯不少,而且要有中間人來平衡兩邊人的關係,利益的均衡。如此種種,都是不被人知道的,路晏南自然也不會向他們解釋。

    那兩人的生意一開始還很正常,順著之前的路子賣蔬菜,兩人還因為拿到手的錢多了,慶幸之前踢掉中間人的正確。隻是後來慢慢出了岔子,蔬菜能正常供應是因為味道好又新鮮,原來碰到不符合要求的,在路晏南這步就被攔下了,而且他神情嚴肅,手段強硬,供應的人也隻能重新提供。隻是現在沒了中間人,蔬菜的質量參差不齊,收到發黃蟲蛀的買家自然不滿意了,就這質量還不如去黑市買。

    生意漸漸慘淡,兩人為了掙錢,又跑去黑市,正好碰見紅袖箍抓人,被扔進了看守所好好教育了一頓。

    不過兩人出來的也算快,為了重新拉回路晏南這個中間人,兩人又是好話說盡,不過路晏南自然沒有鬆口,但從兩人嘴裏得到他們放出來的原因。

    “他老子的,那小子又來要東西了,他不就是告訴老子一句話,讓老子咬死項建業不鬆口嗎,至於拿了東西還填不滿胃口嗎?別以為老子不知道,當時就是他告的密!”

    項穗穗突然站起身,忘記了自己正坐在床上,腦袋和蚊帳支架親密接觸,忍不住哎呦一聲,捂著頭直喊疼。

    路晏南伸手給她揉頭,項穗穗顧不上頭疼,還想著剛才的事:“許英傑!我就看他不是個好東西,知道項建業有事還巴巴地給我想辦法,要沒他項建業能進去嗎!我媽那幾天還說呢,說許英傑可能轉了性了,心腸變好了。”

    項穗穗心想,項建業蠢歸蠢,但許英傑是真壞心眼。

    “還有其他人。”

    聽見這話,項穗穗也不著急了,當時被抓住的可不止項建業一個,其他人知道許英傑告密這事,指不定怎麽“回報”他呢。

    項穗穗又開始懊惱自己因為許英傑這事,碰疼了腦袋,真是不值得。

    “以後你保管,沒有私房錢。”

    項穗穗手裏抱著沉甸甸的鐵皮糖果盒,四處在家裏翻箱倒櫃,放在哪裏都不放心。四處找不到地方,突然暼見了某個角落,項穗穗猛然眼睛一亮。

    她重新爬上床,把薄薄的一層被子掀開,這床床尾和地麵相近的地方,設計了一個小櫃子,開鎖的地方在被子下麵,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就把這個盒子放在裏麵。

    蓋上被子,路晏南把煤油燈熄滅,夜太深了,不適合看書了。

    “路知青,你之前都用這些錢和票買過什麽?”

    項穗穗實在好奇,路晏南在知青點的時候,過得日子和其他知青沒什麽兩樣,他並不是看重口腹之欲的人,偶爾改善生活,也是從家裏寄過來的包裹裏麵拿出來的。

    “買書。”

    項穗穗在黑暗中默默點點頭,買書啊,那確實需要不少的開銷,路知青看的書,什麽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紅岩,在縣城也是不好買到的。

    聽著身旁的呼吸聲漸漸平穩,路晏南閉上眼睛。

    買書,還有買些東西,假裝是城裏的家人送來給他的。

    田裏的麥子長勢很好,原本發綠發青的麥子逐漸褪去生澀,換上成熟的金黃色,麥子的顆粒隱約可見長成時的粒粒飽滿。

    地並非都是平整的,高高低低的也有,窪地種不了麥子,荒置了又確實可惜。於是村民就在廢棄不用的窪地、拐角地裏撒上種子,種上點蔬菜。和自家的小菜園不同,這地勢雖然不好,但可利用的地方多。村裏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這些種麥子用不著的地裏長出來的東西,都歸村裏人自有。

    項家人播種時撒下了幾顆南瓜種子,往年他們也撒過,都沒長成過。偏偏今年,細細的藤上長出了一個大南瓜,足有五六斤重,金黃的散發著誘人的色澤,看著就讓人喜歡。

    項穗穗把南瓜抱回家,項媽往她懷裏披上件衣服,兩人趁著天黑回去,項媽走在前麵,用身後裝滿柴禾的背簍擋住項穗穗懷裏的南瓜。

    有村民和項媽打招呼,項媽也不像往常一樣和她們說個沒完,扯了這家扯那家,隻匆匆敷衍兩句,便說要回家做飯,明天再聊。

    那人眼睛尖,看見項穗穗動作奇怪,扯著大嗓門道:“呦,穗穗這不會是有了吧,比之前可胖多了。”

    自然是肚子胖多了。

    項媽立即反駁回去:“可能你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使吧。”

    她閨女才結婚多久,現在肚子胖了,不說明結婚前肚子裏就揣了娃。

    那人落了個沒趣,隻好悻悻地走了。

    回到家,項媽把南瓜切下三分之一,洗幹淨去瓤子之後放進燒開的水裏咕嘟咕嘟,不用放糖就甜滋滋的。

    項穗穗今天抱南瓜回來,功勞一件,南瓜茶也多分了一碗。項穗穗準備等到晾涼了再喝,正好晚上解暑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