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針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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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風呼呼地吹著,夜幕降臨也抵擋不住寒風的喧囂聲。
高考的考試時間安排下來了,路晏南被分到當地縣城參加考試。地點還不算遠,生產隊的有些知青被分到了很遠的縣城去考試,提前就要趕過去。
考試安排下來之前,縣裏的招待所就已經排滿了人,此時路晏南去縣城根本預約不到。
項穗穗垂頭喪氣的,本來想著可以提前一晚住在考試點附近休息,當天考試的時候也不用再奔波了。可他們問了幾家招待所,別說考場附近的,縣城現在沒預訂的空房間也不多。
路晏南看她情緒低落,安慰道:“其實住在家裏挺好的。”
項穗穗眉頭緊鎖,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哪裏好了,天這麽冷,住在家裏,你還要早早爬起來去考場,都不能多睡一會兒。”
路晏南把她被風吹散的頭發別到耳後,語氣平靜:“在縣城就看不到你了,我心裏不安穩。”
聽見這番話,項穗穗臉蛋頓時紅彤彤的,路知青怎麽這個樣子,雖然她也很舍不得路知青,晚上沒有他躺在身邊,肯定很不習慣。
原本因為沒訂到房間的項穗穗,此時的壞心情也一掃而空了。
臨近高考,眾人的學習勁頭越發高漲,連上工的一點點空閑時間,知青們都在看書,嘴裏還念念有詞。隻要他們沒偷懶敷衍,計分員也隻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羅鬆的心態平常很穩,但距離高考的時間越來越近,他的心也不免煩躁起來。他在知青點算是老知青,剛來生產隊的前幾年,還會抽出時間讀讀書,但眼看回城的希望越發渺茫,他也漸漸丟開了課本。羅鬆心裏把高考和回城畫上了等號,因此內心一直在強調,一定要考上,一定要回城。
到最後,羅鬆連書也看不下去了,隻能出門走走散心。
項穗穗和路晏南在村裏溜圈,說是經常走走,以後孩子也能更有力氣。項穗穗對說這話的項媽半信半疑,但出來走過幾圈後,心情確實舒暢了不少。
“羅知青!”
項穗穗衝著羅鬆打招呼,看羅鬆臉色不好,聽說是因為考試前太緊張,根本看不下去書。項穗穗當即提議:“那還不容易,你來我們家看書。”
“這不合適吧?”
路晏南倒是沒意見。
羅鬆便搬著課本和複習資料跑到項家去複習,吃飯時再回知青點,晚上複習結束後到知青點也該休息了。
項穗穗給兩人端過來洗好的脆黃瓜,頂端還帶著小黃花。
“羅知青……”
項穗穗偷偷喊羅鬆,見路晏南看過來,又不吭聲了,放下嫩黃瓜就走了。
等羅鬆正看著書時,一抬頭看見項穗穗在門口招手喊他過去。
羅鬆看看門口的項穗穗,又看看旁邊坐著的路晏南,兩條腿都不知道怎麽動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路晏南手中翻著書,淡淡道:“穗穗有事找你,不過去?”
“哎?哎,我這就過去。”
羅鬆趕緊站起身,跑到項穗穗麵前。
項穗穗偷偷摸摸地從身後摸出來一塊布,臉上浮上紅霞,不好意思地問:“羅知青,我有問題想請教你。”
羅鬆納悶:“什麽問題?”
心裏卻想著,有路知青在,有什麽問題需要他過來回答的。
項穗穗把手裏的布頭遞給他,羅鬆展開,這塊布頭上縫了密密麻麻的針線,針腳不均勻,參差不齊的,看得羅鬆眉頭緊皺。
“羅知青,你教教我針線活好不好,這小衣服我都縫了三天了,縫了又拆,拆了又縫,怎麽弄都弄不好。”
羅鬆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我不會……”
“——你要是不教我,我就把你自己縫襪子的事告訴其他人。”
羅鬆頓時啞口無言。
項穗穗給肚子裏的孩子縫小衣服,一開始是為了好玩,後來小衣服怎麽弄都弄不好,就漸漸煩躁起來了。項媽和項二嫂也不願意教她,說讓她好好休息,別整天糟踐東西,布也挺貴的。這話把項穗穗氣的不輕,更下定決心要做成一件小衣服。
她原本想問問路晏南,畢竟之前去知青點找路晏南時,見到過他縫的襪子,那襪子項穗穗看了幾眼,針腳縫的漂亮,比項媽都縫的好。但當項穗穗問時,路晏南卻拿出了自己縫的襪子,技術和項穗穗有的一拚。
“你說襪子?應該是羅鬆的。”
此時威脅羅鬆,項穗穗心裏也沒底,要是被拒絕了怎麽辦,畢竟羅知青手藝那麽好,說不定知青們早就知道了,也不怕她往外說。
但羅鬆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憋出來一句話。
“我教你,別往外說。”
羅鬆把項穗穗縫的小衣服拆掉,上麵留下了針腳下的小孔,等問到項穗穗還有其他布料,羅鬆決定拿這塊練練手。
“這針從這裏穿過去,然後不用立即抽出來,再穿個兩三回,像這樣一抽出來——”
羅鬆手下鼓搗著,針線片刻間從布料的一邊穿到另一邊,留下的針腳整齊均勻。
羅鬆問清楚項穗穗想做的衣服樣式,先找硬紙板把樣式打好,再用鉛筆在布料上勾勒出淺淺的線條,下剪刀,縫線。最後應項穗穗的要求,在衣服的胸口處,縫上了一個小太陽,黃線團縫的太陽團,紅色線縫成太陽的光芒。
項穗穗拿著羅鬆縫好的衣服,左看右看,心裏滿意極了,嘴上毫不吝嗇地誇獎道:“羅知青,你也太厲害了!你這手藝比我媽和我二嫂的都好!她們見了肯定得誇你。”
羅鬆被她這直白的誇獎弄的有點臉紅。
“真的真的,你要是個女的,我肯定就娶你了,你也太賢惠了——”
羅鬆趕緊伸手攔住她:“可別,你要娶我這話,路知青聽說了不得找我討說法。你隻要別把這事往外說,就謝謝你了,項小妹。”
項穗穗趕緊做保證,右手豎起三根手指:“我肯定,不告訴任何人你會針線活兒的事。”
晚上躺在床上,項穗穗拿著手裏的小衣服看來看去,手裏還不舍得放下。她伸手摸著胸口的小太陽,針線密密的,整齊劃一,看著舒服。
路晏南洗漱完畢,掀開被子躺上床,看項穗穗對著一件小衣服愛不釋手的樣子。
“新做的?”
“當然,剛做好,你看看。”
項穗穗把小衣服遞給路晏南,讓他摸摸小太陽。
“你做的?”
“——是啊,我做的。”
項穗穗一口認下來,雖然大部分是羅鬆做的,但她也幫上忙了,幫忙找布料,遞剪刀,穿針引線。嗯,這樣來講,也算是她做的。
路晏南看羅鬆中途出去了很久,一想就知道是被項穗穗喊過去做衣服了,此時也不戳穿她,順口誇了兩句,把項穗穗心裏弄的美滋滋的。
第二天項穗穗拿著小衣服給項媽項二嫂看,讓她們再說她糟踐布料。
項媽和項二嫂圍到一塊,對小衣服左右翻看著。
“小妹手藝進步這麽快。”
項二嫂誇獎道。
項媽卻一臉懷疑,她自己的閨女她還不知道:“真是你做的?”
項穗穗略過這個問題,直接問她們:“肯定有我的心血在裏麵,你就說做的好不好?”
項二嫂拿著小衣服連連點頭。
“做的真是挺好,比外頭賣的機器做的都好。小妹,二嫂拜托你件事。”
“什麽事?”
“你看妞妞的衣服也破了,二嫂也想著給小丫頭買件新衣服,但供銷社買的都挺貴的,要不二嫂去買布料,你幫妞妞做一件,就跟這衣服一樣就成。”
項穗穗正心虛著,哪裏敢答應項二嫂。
“二嫂,你還是去供銷社買吧,做衣服太耗精力了,我可能以後都不做了。”
項二嫂滿臉失望,再看看手裏的小衣服,心裏更可惜了,這麽好的手藝以後不用了,多浪費。
路晏南正收拾去考試的東西,最重要的就是準考證,薄薄的一張紙,丟了就不能進考場了。
項穗穗提議,讓她來保管。路晏南考試那一天,反正她也要去,把東西讓她放著肯定安全不會丟的。
路晏南把準考證交給她,項穗穗夾在書本裏,看見羅鬆正趴在桌子上,手中握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著。
“羅知青,要不要我也幫你保管。”
羅鬆正被難題糾纏著,心思全放在紙上,也沒聽清項穗穗說的什麽,隨口應了一聲:“隨便。”
項穗穗嘴裏嘟囔著:“隨便就隨便,那我不管你了。”
這幾天羅鬆在項家複習,遠離了知青點,再加上項家的環境確實安靜,羅鬆的心態也逐漸變得平穩。
明天就要考試了,知青們緊張中夾雜著興奮,往常的睡覺時間,煤油燈都沒熄滅。
“哎,你準備去哪個大學?”
“我肯定去我家附近的,我早就想回去了。”
“我能考上就行。”
“劉知青,你呢?”
劉知青結婚後以複習的借口,並沒有和張家閨女住在一起,隻說待在知青點更讀進去書。
劉知青隨口一答:“廣城大學。”
有知青傳來小小的驚呼聲:“廣城大學?羅知青也要去這個。”
羅鬆原本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地聽到有人喊他,問他是不是報廣城大學。
羅鬆答道:“去是想去,不過廣城大學要求很高,不知道能不能去成。”
“哎,你肯定能去,上次你借給我的筆記我看了,上麵寫的可詳細了,你肯定能去。”
羅鬆輕笑幾聲,沒再說話。
同樣想去廣城大學的劉知青,似乎被眾人遺忘在話題之外。劉知青聽說羅鬆也想去廣城大學之後,心中好像堵著大石頭,閉上眼睛也睡不著,索性穿上鞋子去外頭走走。
每個大學招錄的名額有限,像他們一個生產隊的,幾個人同時報一所大學,最後肯定最多要一個。論成績,劉知青覺得自己不一定能比上羅鬆,論評價,趙大隊長肯定會對羅鬆的評價更好。
劉知青心緒不定,沒忍住在外頭抽了一支煙,吹夠了冷風,才抬腳回屋裏。
知青們的話還沒說完。
“明天東西都收拾好沒?可別落下了,到時候可不好找。”
“我放包裏了。”
羅鬆的聲音響起:“包裏東西多,一拉一抽,準考證說不定會掉出來。夾在書本裏會好些。”
“那我待會兒也夾書裏,羅知青,你是放題解裏麵了?”
“對。”
“行,我也放題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