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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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瀟瀟收回“舌頭”,羞澀地偏過頭抿嘴而笑,眼波卻還是不住地朝相唯飄去。
“酒美,人更美。”
相唯眼眸微醺,神色迷離,將手中的酒盞往桌案上隨意一擱,便笑著朝花瀟瀟傾身過去,似乎準備一親芳澤。
完全被無視的彌若,站在一旁,正尷尬地不知如何回避時,花瀟瀟突然“哎呀”一聲,慌忙站起,竟是桌案上的酒壺不知被誰碰倒,傾倒而出的酒水汙了花瀟瀟一身。
“郎君稍坐片刻,待奴家下樓更衣,再來相陪。”到底是美人,連被酒潑汙了衣裳,也都是這麽婀娜有禮,不見半分失態狼狽。
待花瀟瀟出去後,彌若才不解地低聲問出口:“你為何如此?”
方才她在一旁看得真真的,相唯在向花瀟瀟靠近時,他身後那幾條不安分的尾巴,趁機推倒了酒壺,將那一整壺的酒水都倒在了美人的身上。
相唯笑而不語,隻抬起手朝她揮了揮,露出手縫中夾著幾根青絲。
彌若猶是不解,相唯卻招手示意她上前。
待她走進相唯身旁,他卻一把拉起她的手腕:“忍著點。”
彌若覺得食指上仿佛被針紮了一下,隻是驚疑地睜大了眼,再無其他反應。
相唯看著她如此淡然,自己倒是微微愣了,但片刻後神色又轉換如常,將彌若的食指對準尚存少許酒液的杯盞中,滴了幾滴血液。
隻見幾縷鮮紅融入金黃色的液體中,漸漸化開,毫無異樣。
“這是?”
“真正的迷神引。”相唯抬起頭,朝她意味深長一笑,眼底下一片望不見底的狡黠。
說完,相唯從軟墊上站起,朝手中的幾根青絲吹了口氣,隻不過眨眼的瞬間,另一個花瀟瀟就憑空而生。
一顰一笑皆如出一轍,甚至連手中端著的酒壺,都與方才她端上來的別無二致。
相唯拿起那杯混著彌若血液的酒盞,倒入“花瀟瀟”手中的酒壺中。
作罷,他朝“花瀟瀟”點點頭:“去吧。”
“是。”隻見那個連聲音都無半分不同的“花瀟瀟”,盈盈笑著退出房間,轉身卻向隔壁的廂房走去。
彌若漸漸明白了七八分,卻仍是不懂相唯此舉的目的。
“給客官見禮,這是你二位要的千年佳釀。”花瀟瀟的嬌媚嗓音從隔壁傳來,足以令聞著心癢骨酥。
果不其然,那個原本粗啞的嗓門立即細緩下來:“竟勞煩瀟瀟姑娘親自送來,真真罪過。姑娘來來來,坐,坐!”
“承蒙客官看得起,奴家自飲一杯。”
“好!姑娘好酒量!我兄弟二人自當奉陪,來,幹了!”
一陣夠籌交錯後,嬌聲又起:“樓下其他客滿人多,恕奴家不能多陪,還望二位客官體諒。”
“姑娘請自便,我二人自斟自酌,倒也能盡興。”
聽著腳步聲從隔壁的房門離開,相唯輕聲數著:“三、二、一。”
隨著話音一落,那化作“花瀟瀟”的青絲又重新回到了相唯手中,同時,隔壁也傳來兩聲重響,像是什麽栽倒在地。
相唯勾唇一笑:“成了。”
彌若跟在相唯身後,來到隔壁廂房。
隻見半掩的房門後,一個壯如如猛虎的彪形大漢直挺挺地倒地不醒,他身旁,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則倚著桌案,埋頭不動,似乎也已昏迷了過去。
相唯目光複雜地盯著那個書生看了半晌,才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彎身從那倒地的大漢身上取下一隻巴掌大小的皮囊口袋。
他又看了眼那伏在桌案上的書生,才轉身朝彌若道:“好了,咱們回……”
彌若感覺有異,趕忙回頭看向他,卻見他的右側胸膛處竟露出一截鋒利的刀尖!
而那刺出刀鋒之人,竟是片刻前倒在桌案上昏迷不醒的書生。
“大膽妖匪!膽敢算計魔族……”
他凜然的聲音在看到相唯微微偏過的側臉時,猛地一滯,不敢置信地開口:“你是……九逍?!”
相唯卻沒有應聲,硬生生地將那柄刀刃從身體中逼出,抱起一旁的彌若:“走!”
“九逍!”那個書生驚得亟亟上前,卻隻抓住了一團虛無的空氣,他們二人已瞬間消失,宛如一場無痕的幻夢。
他呆愣木然地佇立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地上的大漢才緩緩蘇醒:“我、我這是怎麽了?怎麽到地上來了?”
大漢從地上晃悠悠地站起,習慣性地摸向腰間,臉色大變:“我的口袋呢?!”
書生恍如才清醒過來似的,聲音幹澀:“被人拿走了。”
“什麽?拿走了?哪個蟊賊竟敢拿爺的東西?!要爺知道了,定要將他扒皮抽筋,投入無間地獄!”大漢惱地亮出手中的三叉戟,仿佛隨時都能追上去,“賢弟,你可看清了那賊鬼的模樣?”
書生點點頭,原本碧色澄淨的眼眸中,此時卻盡是難言的苦楚,他苦澀一笑:“他是三百年前就應死在雷霆劫下的,我的弟弟。”
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之後,彌若被拋擲著地,環顧四周,竟是又回到王宮中落英閣的庭院裏了。
彌若來不及拍去身上的塵屑,朝不遠處一手撐地,重重喘息著的相唯看去:“你,傷的,如何了?”
雖然他並非凡人,但終是血肉之軀,刀劍過去,一樣的流血疼痛。
相唯一手捂著胸口,仍笑侃道:“娘子日後還是少吃些吧,為夫都差些抱不動了。”
“你……”彌若知道他不肯明言,從地上站起身朝他走近,看向他右胸前的傷口,“給我看看。”
相唯卻固執地將她推開,同時,卻又遞給她一個皮囊袋子,正是之前在冥花樓中從那大漢腰間拿走的。
彌若不知他為何要為了一隻口袋,而費了這般波折,甚至險些將自己搭進去。
“你把這袋子打開。”相唯的聲音沉沉的,帶著少見的虛弱。
彌若扯開袋口,隻見一大團白煙從裏頭悠悠飄出,緩緩落到地麵上,在片刻後散去的煙霧下,卻現出一條黑色的巨龍。
黑龍的身形之大,足足占據了半個院子,卻在眨眼的瞬間,巨龍消失不見,空蕩蕩的地麵上,側躺著一個布衣襤褸的年輕男子。
月色下,男子的麵容有些眼熟。
彌若突然想起,他就是昨夜出現在自己新房內的那個喚作“敖滄”的不速之客!
敖滄慢慢轉醒,原本蔫蔫地躺在地上,待看清不遠處的相唯背影,頓時來了力氣一躍而起,衝著相唯撲過去:“好小子,腳底抹油溜的功夫不錯啊,我差點就被那夥人烹了做湯……你、你這是怎麽一回事?被人捅刀子了?”
相唯抬頭看了眼有了一絲曦光的天際,抓著敖滄的臂膀,虛弱吐息:“時辰快到了,尋個法子幫我撐過這半天……”
還不等說完,他就直直地朝地麵栽了下去。
“唉,真是挑時候。”敖滄一臉不爽,卻仍是將無力倒地的相唯背起,看向一旁的彌若,“欸,屋裏頭沒旁人吧?”
“沒,沒人。”彌若看著相唯緊閉的眼和毫無血色的臉,心裏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他沒事吧?”
敖滄氣喘籲籲地將相唯放置到床榻上:“沒事沒事,他過去被雷劈火燒,還不照樣活到了現在。”
敖滄一麵說著,一麵解開相唯的衣襟,露出右胸口那個駭人的血窟窿。
彌若見了,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倒不是被鮮血淋漓的傷口嚇到,而是被那傷處肉眼可見的愈合速度感到驚異不已。
“天快亮了,”敖滄看著從窗外滲進的絲絲晨光,兀自嘟囔著:“得趕緊了。”
說著,敖滄閉眼提氣,從口中吐出一枚寶藍色的珠子,他半俯下身,將珠子塞入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相唯口中:“這個人情,你下次可得加倍還我!”
待敖滄做完一切,朝身後的彌若開口道:“我的內丹隻能護住相唯沉睡時元神不散,卻也難保這具凡體不受外來邪氣侵擾。你去尋些清水和幹淨布條,將這傷口好好清洗包紮,多少能有些抵禦的功效。”
彌若雖是不甚理解那傷口的恢複速度驚人為何還需包紮,但也沒有怠慢。因她素來不喜奴婢伺候,落英閣裏的宮人早被她打發地一個不剩,眼下四處張羅的便隻有她一人。
好在,她幼時在落英閣住的時間不短,這些年裏頭的布置也幾乎未變,沒費什麽功夫就尋齊了所需之物。
畢竟躺在床榻上的,是她名義上的夫婿,這清理傷口的活計她沒有理由推辭。但,終究隻是“名義上的”而已。
即便她在軍營多年,赤\裸光膀的男子也未少見,但卻是第一次離男子光裸的胸膛這般近,探手去擦拭傷口的動作不禁有些僵硬。
就在她靠近看時,才發現那傷口愈合的速度急速減緩,甚至不斷有血液從傷口處滲出,而相唯身下的九條尾巴也不知何時竟都不見了,唯剩愈發蒼白的臉色。
“他也是自討的苦。”站在一旁的敖滄朝床榻上昏睡著人的撇撇嘴,“逍遙自在的妖不做,偏偏學人家戲文裏,傾身報恩的橋段。要我說,這恩公是個嬌俏的小娘子也就算了,就當是曆次桃花劫,以身相許倒也是得了便宜。可卻攤上個什麽都不懂的短命傻子,唉!”
彌若的手一滯,直覺告訴她,敖滄定知道李炯與相唯之間的關聯,試探地問出聲:“短命?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