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華麵露笑容，輕輕搖頭。

    “聽我繼續講下去。”

    “這世界上的生命各有其異，極少相同，但其本質卻是一樣的，那就是渴求延續，不願滅亡。”

    “生生不息，代有後輩，便是不死。”

    “個體的永恒是件可怕的事，因為永遠永遠地活著，就代表不會變化。而不會變化的生命，便沒有任何意義。”

    “所謂的進化，就是一代代的生命，在自然的選擇與淘汰之中競爭，然後變化，一直變化。”

    “如果有誰一直活著，那麽他便失去了身為生命體存在的意義。”

    “所以我一直在尋找你，並不僅僅是因為想要償還，還因為我必須償還。如果不能還給你，那麽我也會將它贈給另一個合適的人。萬幸的是我最終還是找到了你，而且還是這樣的你。”

    “你以為魔會這麽善良地將力量賜予你嗎？你以為魔會成為網絡小說中的金手指，助你一路走向成功嗎？”

    “他們隻是渴求永恒生命的愚者，為了自己能活，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吃掉一切、毀掉一切。”

    “所以，我們在心中看到他們時，才會將他們的形象理解為魔王。而其實他們本無形，你能看到的形，不過映射自己心中的概念而成。”

    這些話都令方項感到震驚，也不能理解。

    因為一路走來，確實都是魔王在幫助自己——超呼吸是魔王教的，自己的力量是魔王給的，他更用一次次的呢喃提醒自己哪裏有機遇，哪裏有危險。

    是因為我的魔王與眾不同，還是展錯了？

    展華這時說道：

    “所以他們最終的目的，不過是占據這一具身體，然後完成他們的重生。在達到目標之前，當然會給人小恩小惠，好讓人像狗一樣聽他們的話，為了他們給的一點點吃食而去叼飛盤。”

    “他之所以寄生到你心裏，並不是隨機的分配。作為最強的王，他自然比其他魔能力更強，所以他可以選擇。而選擇你的原因，便是因為你已經被大地選中。”

    “什麽？”方項驚呼一聲，情不自禁地打斷了展華。

    “是的。”展華點了點頭，“你一早就被大地之靈選中，作為它對抗外來入侵者的武器，又或者說……作為它的孩子——地球之子。”

    方項一時難以接受，也難以理解。

    “我早說過，地球也是一個生命體。”展華說，“否則就算它能孕育出萬物，但卻不可能用一種力量將所有的生命相連。既然是生命體，自然有其思考，自然也會畏懼死亡。而就像人沒辦法直接去與體內的病菌搏鬥一樣，它也沒辦法直接和外來的威脅戰鬥，所以便需要服藥——我們就是它的藥。”

    然後他問方項：“你看到的魔王是什麽樣子的？”

    “他……”方項不知具體怎麽形容，但還是盡全力地去形容，最後說：“他擁有生的力量和毀滅的力量，前者是單純的紅，後者是深沉無比的黑。”

    “前者並不是他的力量。”展華說，“那是生命的力量，是我曾擁有的不死的力量。”

    方項再次瞪大了眼睛。

    “正因為你擁有了這種力量，所以他才會選擇你。”展華說，“所以他對你的幫助，其實並不是他慷慨的賜予，而是生命的賜予，是大地的賜予。他隻不過是利用了大地無語這一點，強占了這些功勞而已。”

    方項一時全身顫抖。

    展華並沒有給他太多消化的時間，繼續說道：“我們和上神必有一戰，和這些魔也必有一戰，而你，就是與魔之戰的關鍵。王畢竟在你的心裏。”

    “消滅了他，就能毀滅所有的魔嗎？”方項問。

    展華搖頭：“國王死了國仍在，但會變得群龍無首，所以會自亂。我們不能同時兩線作戰，那麽就必須先盡快結束與魔的戰爭，才有能力全力對抗上神。”

    “我要怎麽做？”方項問。

    展華笑問：“知道為什麽讓你加入融合計劃之後，卻一直任由你在外麵亂跑，而沒讓你和大家一起在地下搞研究嗎？”

    “因為我已經是大地之子了。”方項說。

    展華點頭：“一開始的融合計劃裏，我確實想找出一個甚至多個能與大地之靈融合的人，但當我發現你之後，這計劃就已經變了。他們的任務不再是融合，而是協助——成為你最得力的助手，最強大的軍團。”

    “可我到底要怎麽做？”方項問。

    展華笑著說：“我的能力既然偷自你，那麽你我之間自然有一道看不見的線相連。魔王以為他在變強，其實每次的變化，都是我的安排。”

    “您是指……萬原？”方項心頭一震。

    展華微微點頭：“萬原本來沒有那麽強大，是我發現你跟他的恩怨後，悄悄幫助他變得更為強大，從而可以成為完美的餌。他吞了這個餌，就要承受被魚鉤穿刺的痛苦，就要受製於那一根他看不見的魚線。這就是你最好的機會。它已經到了……”

    方項這才明白，為什麽殺了萬原之後魔王便再無聲息，原來他竟然是中了展老的招！

    展華看著方項，笑著說：“路漫漫，君任重而道遠，珍重。”

    然後他便閉上了眼睛，任方項如何呼喚都不再睜開。

    那一瞬間，眼淚悄然滑落，方項抓著展華的手，久久不能語。

    但就在下一個瞬間裏，有什麽東西悄然覺醒，方項感覺有無邊的黑暗正籠罩向自己，要將自己包圍。

    他沒有抗拒，於是便出現在了魔王的階下。

    寶座上的魔王不再支頤而坐，而是極為疲憊地靠著椅背癱坐在寶座中，用帶著倦意的目光看著階下的方項。

    方項抬頭望向高空，隻見空中紅流繚亂，那些黑色被裹纏在其中，變成了大河中的浪花。

    浪花不過是水麵激蕩的表象，也隻能存在於河的表麵，所以就算鋪滿了整條大河，也還是太弱。

    “好算計。”魔王沉聲說著。

    既然計是展華的計，那麽鎮壓魔王的自然就是展華的力量。所以展華一死，魔王便失去了束縛，便能再次出現在方項麵前。

    但如今的魔王已經不是從前的魔王，所以方項舉步向前，一階階地拾級而上。

    魔王看著他，眼中帶著不甘與痛苦，最終隻是長歎了一聲：

    “你們贏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