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看我裝的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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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慕雲很快和厚九泓一起,到達了案發現場。
暗夜火把聚集,動靜小不了,不隻他們,其它院子的嫌疑人,俱都和大理寺官差一起,來了案發現場。
火光明暗閃爍,人也太多,朝慕雲一時間觀察案發現場,死者死狀,並未看清圍過來的人都有誰。
這是一個空院子,距離大理寺劃給嫌疑人住的院落略遠,隻院門開著,房間門鎖並未打開,院子西北角落插了三炷香,現在還燃著,兩邊點了白蠟,柱身滴淚,往外是一堆紙灰,因地麵潮濕,東西未有燒完,可以清晰看出,是燒給死人的紙錢元寶。
死者倒在東側不遠,俯趴,額角右側破了個大洞,鮮血溢出,右側石階邊角處有血跡,往下往南,因雨濕泥軟,地上有一道略長,極重的腳踩滑泥痕,非常明顯。
再看臉,是奇永年。
薛談皺著眉:“這看起來像是給死人燒紙,不小心腳滑摔倒……”
樊正達不大敢上前,挨著他站著:“剛好磕到硬石階上,把自己磕死了?”
厚九泓在朝慕雲耳邊低聲嘟囔:“難不成是他殺了黃氏母女,心中不安,過來燒紙錢?”
他還煞有其事分析:“你看啊,若不考慮彎彎繞繞的正路,這裏算起來,距離黃氏院子近多了,那個院子被封存,他去不了,遂退而求其次,來這裏燒紙祭奠?”
注意到門鎖,厚九泓更篤定了:“肯定沒錯,你看著院門開著,房間門鎖的好好的,他根本沒想進去,就想借個地方燒紙!”
現場屍體剛剛被發現,大理寺官差和嫌疑人相繼到來,沒人敢大聲說話,小小嘈雜卻是免不了的,朝慕雲沒聽清楚別人在說什麽,叫誰,對誰行禮,他隻專注眼前場景。
“不,這是他殺。”
現場陡然一靜。
也許是被他的話驚到,眾人沉默,也許剛好此刻,現場因其它陷入寂靜,獨他在說話,便顯的極為突兀。
朝慕雲抬眉,見大理寺卿鞏直走了過來。
鞏直,不,易容成鞏直的夜無垢大踏步走來,額闊唇薄,眉正目清,一派肅穆,連眼角細紋,口唇因年紀老相造成的下垂都帶著正義感,凡所過處,眾人行禮,鴉雀無聲。
走到人群最前方,他方才停下,眉目肅淡地看向朝慕雲:“本案所有人中,唯有奇永年是為祭亡妻而來,你因何篤定,此非意外,而是他殺?”
厚九泓翻了個白眼,一個病秧子,一個高官,都是聰明人,說話肯定有指向,絕對不簡單——
對麽,現場香燭紙錢哪兒來的?這裏是寺廟,香火白蠟自不缺,哪都有,不難找,但燒給死人的東西,紙錢元寶,附近可沒有,想找,怕是得費些功夫,處在大理寺監管的嫌疑人並不方便,現場這一圈人,過來相看的,陪伴的,辦差的,幹什麽的都有,唯有奇永年,是為祭奠亡妻,為亡妻點燈而來,除了他,誰會隨身攜帶這些東西!
朝慕雲卻隻道:“若是他過來上香燒紙,是不是需要打掃?”
人群一片安靜,似是沒懂,隻有夜無垢若有所思。
朝慕雲視線滑過人群:“大家都認為這是意外,死者過來是因為心中愧疚,悄悄為黃氏母女祭奠上香?”
“這……看起來就很像麽……”樊正達站在薛談側後邊,聲音略低。
朝慕雲:“他夤夜背著人做這件事,應該不想讓別人知道?”
眾人頜首,偷偷找了個院子,偷偷燒香,很明顯不想讓人知道。
朝慕雲繼續:“那他做這件事,可預想到了自己的死亡?”
眾人搖頭,那肯定不會,這就是個意外。
“因心中愧疚,過來祭奠亡魂,不知道自己會死,有計劃的來,卻不考慮善後?”朝慕雲指著地上的東西,“蠟燭就算了,燃燒完的紙錢灰燼不處理,留在這裏,生怕別人發現不了?他是不是,應該隨身攜帶一二打掃工具?”
朝慕雲說完,視線移向一邊石階:“或者,至少選一個不那麽濕漉漉,非雨後春泥的地麵,選方幹淨石台,即便有落灰,也能輕易處理幹淨。”
若是幹燥石台,甚至根本不用打掃工具,完事後用手就能扒掃整理,包在布巾或盒子裏帶走,濕布一抹,石台了無痕跡,第二天什麽都看不到。
這裏不是沒有石台,院中有石桌石凳,房門前有石階,院子角落有形狀大小不規則的石板,院裏也有青石鋪就的路,死者不是沒有選擇,從高到矮,從寬到窄,他的選擇很多,為什麽沒有用?
隨著他的話,大家環視院子,對啊,奇永年是過來燒紙敬香慰亡靈的,偷偷摸摸背著人的事,是不是做的太隨便了點?他要是個糙人,想不到也就算了,可他持正謹慎,分明是個很講究的人,怎麽可能想不到?
難道真是他殺!
朝慕雲又道:“現場諸人,確隻奇永年為祭奠亡妻而來,隻他會隨身攜有紙錢元寶,但他來寺裏幹什麽,我們所有人,可是都知道的。”
厚九泓眼睛一亮:“所以這是栽贓嫁禍!”
必是他殺啊!
朝慕雲看向夜無垢,眸底映著火把,有暗光明滅:“若我所料不錯,黃氏丟的金子該有下落了,大人可派人去他院中查看。”
夜無垢微抬手,立刻有皂吏去往奇永年的院子查看。
皂吏去的飛快,回來的也很快:“啟稟大人,金子找到了!就在奇永年衣櫃裏!”
黃燦燦的金子,用藍色布包裹著,打開是二十根金條,不管重量還是成色,都閃人眼睛。
現場一片寂靜。
朝慕雲卻似早料到:“大人應已查過所有人院子?”
非是他過於自信,大殿提調時,他曾提醒過這一點,他不信鞏直會忘。
夜無垢眯眼:“今夜之前,奇永年房間裏,並沒有這筆金子。”
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成了此事,殺人,栽贓,偽造現場和證據……有意思。
雖則他此行目的並不在破案緝凶,重在黃氏本身,外務未插手太多,但大理寺辦差皂吏可不是廢物,一個個經驗豐富,凶手此舉,著實挑釁打臉啊。
“長夜漫漫,看來有人無心睡眠,”夜無垢慢條斯理伸手,鬆了鬆過於板正的衣衫領口,“那就都別睡了,再來過一遍堂,說說今晚都有什麽閑情雅致,玩了什麽,看到了誰,讓本官好生瞧一瞧,是誰那麽喪心病狂,膽敢在本官坐鎮之地,行此放肆之事?”
他一席話說的漫不經心,唇角甚至微微輕揚,似乎覺得好玩極了,可那一雙眼睛,又深又寒,似藏著殺人不見血的刀鋒,令人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