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叫聲好哥哥,我就放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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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劍影,燈照夜明。
官差立刻組織應對來敵,嫌疑人們也亂了,薛談拽著樊正達往外跑:“睡什麽睡,當心被人滅了口!”
樊正達隨手撿了地上不知誰落下的刀:“我護薛兄一起殺出去!”
“阿彌陀佛——”
寺裏武僧嘉善組織人護寺,他自己嫌疑人身份,不好出走太遠,就站在高處,觀察策應形勢,及時轉換命令。
小姑娘拾芽芽躲在暗處,微咬著唇,大大杏眸映著暗夜裏的危險,沒有犯病,隻是攥著衣角的手指泛了白。
厚九泓從床上彈起——
“幹——老子才睡著!”
罵罵咧咧抄起衣裳往外跑,發現病秧子還真是料事如神,這麽快就出事了!這群孫子夠陰,專門挑人睡覺的點夜襲!
病秧子病秧子——
厚九泓一邊把人群衝散,一邊找人,他有點睡迷糊了,不知道現在什麽點,病秧子怎麽還沒回來?到底去哪了,可別死在外頭了!
朝慕雲背靠冰冷石牆,空間狹窄,側方映出遠處火光明滅,卻映不出人心深處罪惡,他脖頸被被一隻有力大手扣住,下巴被迫高抬,像引頸就戮的天鵝。
夜無垢欺近,暗夜裏聲音低沉,好似深情繾綣,實則攜了威脅凶險:“人的命可真是脆弱,一捏就能碎呢。”
朝慕雲眼睫微動,沒說話。
夜無垢指骨更緊,一點點加了力道,似乎很享受這種過程:“怎麽不用你的銅板,嗯?”
“你想看?”
朝慕雲麵色因缺氧泛紅,卻一點都不緊張,未有任何害怕求饒情緒,竟也笑了,眼梢微彎,似含了情,唇角微揚,情緒舒緩:“真的下手殺我試試。”
夜無垢眯了眼:“哦……你沒力氣,使不出來。”
二人對視,一目光平靜,一雙目烈烈,彼此心知肚明,對話再簡,動作再少,也欺不過聰明人。
朝慕雲看清楚了夜無垢的試探,知道這個殺招由來,是威脅他使用銅板,對方想親眼見識見識他的本事——而隻要他不用,暫時就不會死。
夜無垢也看清了掌下病秧子的虛張聲勢,這是一個不喜歡被壓迫的人,但凡有機會,一定會反擊,什麽動作都沒有,隻能是病體拖累,力氣不足,動不了,不過……
病秧子這表情十分不錯,比他還像個不要命的混蛋。
“真是可惜了……”
夜無垢還挺享受這種棋逢對手的隱秘雀躍,指骨力道一點點,收的更緊——
“你不會殺我,”朝慕雲聲音微啞,“還沒達到目的,黃氏——你希望我幫你分析更多。”
夜無垢笑了,身體欺近,聲音更輕,似情人呢喃,又似閻羅催命:“那你可錯了,我和你算計的那個二傻子不一樣,凡我所想,我會自己努力,凡我所欲,我會掌控在手,我想知道的事,總都會知道,不過擇路不同而已,你對我,可沒那麽有用……知曉秘密多了的人,都、要、死。”
朝慕雲呼吸不暢,卻動不了,隻能雙手握住男人手腕,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拍打。
夜無垢大手越來越緊,不知被對方不疼不癢的拍打取悅,還是這雙拍打他的手修長白皙,過於賞心悅目,這麽涼了太可惜——
他略略一鬆:“不過你長得不錯,叫聲好哥哥,我就放了你,如何?”
朝慕雲怔了片刻:“你想羞辱我?”
夜無垢胸膛鼓動,輕笑出聲:“哦?有麽?”
朝慕雲微微一笑。
夜無垢收了風流笑,直覺這病秧子表情不對。
“這招對我沒用,”朝慕雲一雙眼澄澈幹淨,誠懇極了,“別說哥哥,父親爺爺祖宗,你若真能為此所動,我可以叫出花來,但——你果真想聽?”
夜無垢挑了眉,似對他刮目相看。
朝慕雲微微側頭:“你若當真是別人求饒便可放過的人,你我之間,斷不會有此刻,你不是別人求饒就會放過的人,我叫多少聲好哥哥,你仍然不會放過。”
男人不過想借此法,逼一逼他脾性,看怎麽好拿捏。
夜無垢修長指尖在他脖頸流連,夜色掩映下,有些瘮人:“你可知,上一個得罪我的人——”
似乎完全不受這帶著癢意,令人汗毛直豎殺機的影響,朝慕雲還能麵無表情的玩笑:“墳頭草都能養兩茬羊了?”
“不,他們都沒有墳。”
夜無垢似笑非笑:“在死之前,就連屍體都沒了呢。”
朝慕雲:“喜歡麽?”
“嗯?”夜無垢微頓。
“我的臉。”
朝慕雲嘴裏說著曖昧的話,臉上仍然是一片疏淡冷寂:“日日與蠢人打交道,豈不無趣?”
夜無垢很難不專注垂眸,看這張臉。
他很早就發現了,這病秧子有一張招人的臉,隻是藏在病弱表象之後,讓人很難第一時間注意到,入鬢長眉,寡情薄唇,眉目繾綣,似多情,又似無情,寂深瞳眸裏,永遠有你讀不懂的顏色。
就像天邊的雲,時而很近,時而很遠,你看得到,伸手卻觸碰不到,你不知他心裏藏著風,還是蘊著雨。又似斜穀翠竹,從不招搖,隻是挺拔於天地間,秀雅於風雨中,你便被它吸引了來,駐足欣賞,寫詩做畫,恨不能將這一抹青翠納為己有,放在心間隱秘角落,不許他人窺探覬覦。
“你覺得……”夜無垢伸手為朝慕雲理鬢邊發絲,動作輕柔極了,“你能讓我無聊的日子,變的有趣?”
朝慕雲微笑:“閣下想不想試試?”
夜風起,拂過指法發絲,在手背跳躍,微癢。
“不聽話的人,連頭發都這般不聽話麽?”
夜無垢收回手,修長指尖微撚:“朝公子這發梳的,略有不羈啊。”
朝慕雲眼眸微闔,終於鬆了口氣。
光影斑駁,寂夜暗長,近距離對峙,他能看到很多,也能察覺到對方內心深處隱秘,這個男人看起來漫不經心,實則警惕十足,太多東西不欲為人知,碰觸即死。
他小心繞過這些,隻在對方‘逗弄獵物’的興趣點反擊,想要的不多,僅隻是這個案子能平安度過。男人對滅口之事不要太熟練,殺他完全不是負擔,隻是目前並沒有那麽迫切,這才是他的空間。
對方易容手段高明,演技也高超,不精於此道,或極擅觀察者,根本看不出區別……他不懂化妝術,對此表示敬畏。
因臉上改了太多東西,看不到細微表情變化,對他來說分析難度增加了很多,但隻針對這個行為,對方大膽,且無畏,為達目的可以賭上自身安危,與此同時,對方還有解決漏洞麻煩的自信,或許有很多次類似的成功經驗。
做過很多次類似的事,虎口繭厚,武功高超,對任何危險處理遊刃有餘……這樣的人,本身就很危險。除了自身膽色實力,對周遭事物的敏銳觀察,還要有平時就在上位的底氣和習慣,畢竟大理寺少卿這種朝廷命官,不是隨便什麽人就能扮演,還能演得像的。
總結——
這個男人對行走在危險邊緣的行為非常享受,常以這種方式遊戲人間,大約是個冒險者,‘捉弄獵物’,把控逗弄的方式,應該也是個喜怒無常,情緒易變之人。
這種人會對什麽人最沒耐心呢?
答案:膽小懦弱,顫抖無趣之人。
朝慕雲很清楚,如果他磕頭求饒,事事依從,絕對沒有好下場,這個男人可能不害怕威脅,不需要助力,不需要夥伴,但他一定喜歡挑戰。
可也不是什麽人,都配挑戰他的……
理清思路,朝慕雲攏攏略透風的衣襟:“我們打個賭如何?”
“哦?”夜無垢有些意外這句話,但並不反感,修長指骨打開扇子,“賭什麽?你可別說你的命,拿不拿都是我一念之間的事,放不上賭桌。”
朝慕雲伸出手,掌心銅板在手背指骨間轉動,流暢又具有特殊韻律感,隨後‘錚’的一聲,被拋飛到空中,落下,重新穩穩落在他掌心。
“閣下不是想看這個?你若贏了,在殺死我之前,想看多少次,我就給你表演多少次,全方位展示你好奇的一切,讀心,控製,讓人說真話,讓人說我想讓他說的話……我甚至可以讓你很聽話。”
玉骨扇微頓,夜無垢顯然很感興趣,視線落在對方白皙掌心上的銅板:“那我不是很危險?”
朝慕雲:“你怕?”
“當然不,”夜無垢扇麵掩唇,笑的意味深長,“我不會讓你有那個力氣,不過這個不錯,可以談,你想讓我賭什麽?”
他以為這病秧子會獅子大開口,結果卻出乎意料。
朝慕雲垂眸,視線下移,落在了他手上的玉骨扇:“就賭你這把扇子,你輸了,它給我。”
夜無垢手一頓:“你會用?”
朝慕雲淡淡:“春過便是夏,扇為夏製,我為人懶散,恐忘記采買,留它來扇風,挺好。”
他說的是武器,對方答的卻是尋常夏物。
“你膽子真的很大。”
夜無垢眯眼,這可不是一般的扇子,他花數年準備材料,精心自製而成,是他的信物,代表他身份,在他的地盤裏,見扇如見人。
看著病秧子姝靜雋秀的臉,墨色湧動的眸……他知道,病秧子一定猜到了,可能不知具體用途是什麽,但這扇子,必有用。
朝慕雲看著男人,眸底似攬了汪清泉,皎皎映月,燦燦如星:“閣下可是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