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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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封魔法學院的導師是師生雙向選擇製。

    學生需要在了解老師具體情況,&nbp;&nbp;根據自己的興趣以及專業進行導師選擇。

    這一環節,教學成績好實力強大的導師會被學生們爭相搶奪。

    相應的,導師拿到報名表後也會篩選學生。

    這種雙向選擇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老師的執教能力和業績,&nbp;&nbp;學校也會根據導師的能力調整課程和待遇。

    新導師剛剛進入學院需要展現實力,&nbp;&nbp;所以,&nbp;&nbp;新學期開課第一天的公開課都是新導師的。

    這是啟封魔法學院不成文的規矩。

    學生和導師可以任意選擇新導師課程旁聽,&nbp;&nbp;做出他們的評價。

    隻是從前,&nbp;&nbp;大家都以為新導師公開課演講就是走個過場。

    直到奧黛爾西進入學院,&nbp;&nbp;他們才知道,&nbp;&nbp;導師在學期第一天開課,&nbp;&nbp;是學院對導師的針對性測試。

    一般情況下,&nbp;&nbp;旁聽課程的導師團隊都不會對新導師太過苛責,&nbp;&nbp;差不多就行。

    新導師就沒有在公開課環節被踢出去的。

    可這事放奧黛爾西身上就不一樣了。

    瑪亞走在興奮的新生隊伍裏,&nbp;&nbp;聽著身旁的新生興奮討論著奧黛爾西,&nbp;&nbp;嘰嘰喳喳特別熱鬧:“我們下午都去聽奧黛爾希老師的課。”

    “我爸爸說,奧黛爾西老師是難得的空間大魔法師,&nbp;&nbp;特別厲害的!”

    “空間魔法師?”新生一片驚呼。

    女學生得意地晃了晃腦袋,神秘兮兮地八卦。“我剛剛從學長那裏打聽到,四大教會聖女和很多高階魔法師都到了咱們學院。都是為奧代爾西老師來的,不過呀,&nbp;&nbp;他們可能來者不善哦。到時候,說不定還能看見院長和係主任呢。”

    “奧黛爾西老師的課要是通不過投票,&nbp;&nbp;就得離開學院。”

    “我覺得,四大教會肯定會搗亂。”這話,&nbp;&nbp;女學生刻意壓低了嗓音,&nbp;&nbp;生怕被太多人聽見。

    奧黛爾西背叛聖光教會不過是因為理念不同,&nbp;&nbp;教徒眼中的奧黛爾西跟無信仰者完全不同。

    強大的空間魔法師,&nbp;&nbp;值得他們尊敬崇拜。

    瑪亞本來安靜地行走著,還有點開心能見到老師了。

    她聽到這話,心裏一咯噔,連忙湊到那講話的開朗女生旁邊,小心翼翼帶著點兒忐忑地問:“大家一起投票嗎?那怎麽才算表現差呢?”

    瑪亞突然靠近,新生們討論的聲音停了一下。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叫瑪亞,是魔法戰鬥係甲班的新生。”瑪亞很不好意思,強撐著打招呼。

    啟封是魔法學院,但教授的程囊括了米夫爾大陸的所有職業,總體分為戰鬥係和輔助係。

    魔法師、近戰騎士、遠攻射手都在其中。

    瑪亞是光係魔法師,被分到了戰鬥係甲班。

    她入學後的開心隻持續了不到半天,就聽到四大教會抵達學院的消息。

    那群人很可能對老師造成威脅的事情,她很焦慮。

    因為明白自己隻是個沒用的魔法學徒,甚至連釋放完整魔法都做不到,所以,就更加焦慮擔憂。

    “我叫戴雅。”

    戴雅性子活潑,天真開朗,“你就是那個光係魔法師?”

    大家都聽說今年戰鬥係新生裏有個極其特殊的光係魔法師,天賦卓絕,還驚動了係主任。

    但她似乎不喜歡跟人接觸,很是高冷。

    瑪亞強忍住膽怯,她頭一回主動跟陌生人接觸,有些不知道怎麽開口。

    戴雅察覺出她不善言辭,一句又一句的漂亮話往外拋,三兩下就跨上瑪亞胳臂,笑嘻嘻的:“奧黛爾西老師的課在文北樓大禮堂,咱們一起去吧。”

    “……光係魔法特別罕見,我爸爸說,啟封學院上次收到光係魔法師已經是百年前的事情了。瑪亞,你以後肯定很厲害。”

    “我……我就是運氣好。”瑪亞窘迫地搖頭,從始至終,她都覺得是自己運氣好,碰上苦修的老師。

    他們一家才能有裏蘭小鎮的安寧日子,才有她的現在。

    去禮堂的路上擠滿了來來往往的師生,一眼望去,人頭攢動。

    “哇!”

    “大家好像都想去聽奧黛爾西老師的課。”戴雅興致勃勃,拽住兩個小夥伴的手,一頭紮進人流,拚命往前擠:“讓讓,讓讓!”

    瑪亞被擠得東倒西歪,帽子都撞掉了。

    “快走啊,瑪亞,我們得占前排的位置!”

    瑪亞被擠得蒙蒙的腦袋清醒了下,立刻拽緊戴雅手腕,三個新生小牛犢子似地橫衝直撞,衝進大禮堂。

    瑪亞咬著牙,她現在力量太過薄弱,幫不了老師什麽。

    老師也不願意她暴露。

    她不懂老師讓她這樣做的原因,可瑪亞隻想距離老師近一些。

    她要更努力,更快速地學知識,畢業以後,跟塞西爾一樣,幫老師的忙。

    弗蘭克院長和幾位係主任站在一處,看著一個接著一個的家夥擠進文北樓。

    魔法戰鬥係主任丁抬抬眼鏡,花白頭發卷翹著,笑眯眯的:“學院裏好久沒這麽熱鬧了。”

    “學院大半導師和學生都來聽這堂課,弗蘭克,要是你尋來的人才被投票投了出去,咱們學院人就丟大了!”

    “那就丟吧。”弗蘭克聳聳肩,很無所謂地道:“我丟人,又不是一兩回了。”

    係主任們:“……”

    奧黛爾西提前三分鍾進入大禮堂,她拐進門的刹那,被禮堂裏擁擠的人群驚了一下。

    能容納300人的大禮堂坐得滿滿當當。

    不僅如此,過道邊角的夾縫裏也站了很多學生,人群將大禮堂都擠得水泄不通,連站立的位置都沒有。

    奧黛爾西微微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她走上講台,微微笑了一下,碧綠眼瞳深邃如湖。

    女子衣著簡陋,氣質卻超凡脫俗。她沒有寒暄,徑直進入話題。

    身著苦修長袍的女士身形瘦削,講話時奇異地,帶著沉靜如山巒的力量感。

    她眉眼沉澱著風霜洗過的滄桑,氣質跟魔法學院的導師們很不一樣。

    奧黛爾西微微轉身,在題板上寫出了準備已久的課程主題《新神學理論》。

    “首先,很榮幸今天能夠站在這裏講課。我應該不需要自我介紹,在場各位都知道我是誰,”奧黛爾西:“現在的我一事無成,其實沒什麽資格為大家講課。不過,我倒是有些經曆可以分享。十一年前,我是聖光教會即將繼任的聖女……”

    安靜的大禮堂裏有些騷動,誰也沒想到奧黛爾西會主動提起此事。

    那不應該是禁忌嗎?

    奧黛爾西沉靜溫和地講述了11年前,年輕氣盛的少女離開聖光的原因。

    “聖光《創世論》第七篇裏講,神愛世人,將光明賜給眾生。”

    “聖光之下,人人平等。”

    “主又說,聖光沐浴之下,眾生得自由。”

    “……”

    “我能把《創世論》背的滾瓜爛熟,能回答出信徒的每一個問題。我願意付出一切散播聖光福音,為無知者帶去聖光的恩賜。”

    “可後來,我發現《創世論》說是這麽說,可大家做的,好像跟創世論不是一回事兒。”

    “我去問老師,問大主教,問我認識的每一個牧師……他們回答不了我的問題,我就決定自己去尋找答案。”

    “十年了,我終於找到答案。”

    “《創世論》是神的恩賜,但教會是人的教會,總會有些缺漏。畢竟,我們是人,而不是神。神隻告訴了我們要怎麽做,祂沒有告訴我們該怎麽做。”

    “於是,信徒的路有了千千萬萬條。”

    奧黛爾西:“神啊,祂星海是美好未來的象征,是指引我們前路的方向。從前的神學典籍隻告訴大家去認識自我,告訴信徒,你們要學會懺悔,要通過懺悔得心自由。那麽,心自由了,身呢?”

    “……身不自由,談什麽心自由?”

    奧黛爾西的新神學理論內核在創新變革和主動實踐上。

    她提倡信徒和神職人員們都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去探尋新的教會未來。

    四大教會過往的神職人員會引導信徒懺悔,讓他們自己的定位,將他們訓成羔羊,讓他們認知到自己的卑微,從而順理成章地不去奢求更多。

    奧黛爾西的演講裏否定了這一做法。

    她說神職人員和教會應該為信徒創造改變生活的機會,引導他們去主動改變生活,成為更好的自己。

    這才是神真正該引導的去處。

    “神職人員被幾百年前的神學典籍束縛,我們現在讀的神學書籍還是舊日的神學典籍。世間萬物都是不停變化前行的,沒有一成不變的事。”

    “時代在進步,神職人員的思想也應該隨著時代一同改變。為自己,也為眾生。”

    奧黛爾西的演講稿不似她人一般頭鐵。

    她沒有針鋒相對指責四大教會做法錯誤,甚至,沒有單獨拿出某個教會和他們的教義和做法進行抨擊。加以否認。

    奧黛爾西客觀闡述了神學典籍的落後,四大教會以及其神職人員行事的偏頗之處。

    奧黛爾西到底是苦修十年,見多識廣的苦修者。

    她見過太多人和事,信手拈來的例子都生動有趣,令許多師生都沉浸在了她的講述裏。

    奧黛爾西言之有物,講述的每一點都基於自身經曆。

    在提出問題的同時,給神職人員和各大教會擺出了相應的改革措施。

    提出問題簡單,想要解決問題卻是難上加難。

    奧黛爾西都做到了。

    “不錯。”

    弗蘭克很是滿意。

    奧黛爾西年紀輕輕,行事穩重。她言語中肯,說的事情讓許多信徒都下意識讚同起來。

    “我覺得說的挺對的。我之前看《無望的愛戀》,覺得靈光教會教義苛刻,他們現在沿用的還是三百多年前建立時,初代教皇寫的解釋。”

    “初代教皇那會兒,跟現在情況又不一樣。”

    “就是。”

    “荒謬!靈光教義乃是至高無上的聖典,豈能隨意更改?!這是對靈光的褻瀆!”

    有人讚同,有人反對。

    靈光聖子坐在第一排,他儒雅溫和的麵龐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是微微蹙著眉頭。

    複古風潮掀翻了米伏爾大陸,靈光聖子也看過《無望的愛戀》。

    他不曾多想。

    畢竟,誰都沒想過,更不會想到更改初代教皇編寫的教義規矩。

    多年來,教會都把教皇書寫的聖典解析被奉為經典,並且嚴格執行。

    奧黛爾西居然想到要更改教義?

    是膽大包天還是癡心妄想?靈光聖子突然有點興奮,他是不是也能去改一本?

    不不不!

    教皇冕下肯定不會同意的。

    “你們覺得如何?”

    係主任們互相點了點頭,旁聽演講的導師團有的麵露沉思,有的緊皺眉頭。

    導師們想法各不相同,奧黛爾西的創新神學理論說的委婉輕巧,不曾提及任何教會。

    但她字字句句都在同說一句話——教會不對,教義不對,該改。

    那可是大陸頂端的四大勢力,根深蒂固的古老教義,豈容你一個小輩說改就改?

    想法太天真。

    奧黛爾西渾然忘我,演講地暢淋漓,身心舒暢。

    “今天就講到這裏,大家還有什麽疑問嗎?”

    奧黛爾西喉嚨發幹,他四下環顧,目光轉到第一排的聖子聖女們身上。

    重頭戲還沒到呢。

    溫蘭朵眼神奇異,說真的,她有些被奧黛爾西的演講震撼到。

    頭皮發麻的那種。

    奧黛爾西今天這場演講,同時把四大教會都拉下了水。

    是指責,也是否定。

    那句“教會是得眾生信仰的心靈棲息之地,若是落下汙濁,陷入爭端,豈能再有資格侍奉聖潔無上的主?”

    這話什麽意思?

    不就是在暗戳戳的指桑罵槐,嘲諷四大教會為了爭奪地盤而互相下黑手,還暗搓搓查插手帝國政務嗎?

    奧黛爾西的意思是四大教會應該立刻退出帝國政治,安安分分做神職人員該做的事情。

    溫蘭朵其實很讚同。

    她出身伯爵家族。很明白帝國如今最核心的鬥爭是教會和王國皇族的權力鬥爭。

    教皇冕下想要壓陛下一頭,陛下雄才大略,怎麽可能願意屈居於教會之下?

    神權和王權的鬥爭陷入膠著狀態二十多年,如今,大陸的混亂狀況不僅僅是帝國在互相爭奪領土,更是神權和王權的爭鬥。

    總之,大家都想當老大,偏偏都當不成。

    溫蘭朵出身貴族,天生立場是偏向王室的。

    不過,她看不起奧黛爾西的天真。

    溫蘭朵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貴族大小姐,可她到底耳濡目染,在政治上的嗅覺相當靈敏。

    奧黛爾西提出問題還解決問題,的確有些本事。

    不過,沒人會願意為她的理想買單。

    高層不可能接受奧黛爾西的理想化教會改革,誰會過得舒舒服服的突然給自己腦袋上栓鋼圈?

    那才是腦子進水呢。

    中下層人倒是能理解奧黛爾西,可那些人沒能耐沒權力,空幻想也沒用。

    這十年苦修,奧黛爾西真的創立了自己的學說。

    厲害。

    可惜,溫蘭朵看來,奧黛爾西有生之年都看不到這種理想化教會改革了。

    教會不會把你當成一回事兒的,高層不可能同意。

    溫蘭朵心中嗤之以鼻,幻想做夢是不可能改變帝國的。

    她淺淺露了個微笑,正欲站起來找茬兒。旁邊兒有人提前她一步:“奧黛爾西,你可知道,你在瀆神?”

    溫蘭朵:“……”這是我聖光教會的通緝犯,你跟我搶什麽搶?!

    溫蘭朵毫不客氣,也跨前一步,剛剛好擋在真理聖女前頭:“奧黛爾西,現在……”

    她話音尚未落下,忽然被憑空一聲炸雷轟斷了下半截話。

    溫蘭朵心肝一顫,本能抬起右手,凝聚起聖光術,還以為是要動手。

    大禮堂突兀安靜下來。

    “轟隆隆!”

    層層疊疊的雷聲從室外傳進來,方才還燦爛的夕陽餘暉迅速黯淡。

    明亮的大禮堂陷入了死一片的安靜,黯淡光線讓站或坐的人們心生壓抑。

    “快看,外頭!”

    窗邊的年輕學生嗓音發顫,手指向了窗戶外的天空。

    魔法學院常年在魔法陣法保護下,一年四季都是天朗氣清,陽光明媚。

    雷瓊半島更是一年四季如春,大家鮮少見到的極致惡劣天氣陡然降臨。

    狂風呼嘯,黑雲壓城。

    整個天空宛如疾風驟雨的海洋。

    天地昏暗,黑夜降臨。

    席卷的陰雲不停翻滾咆哮,宛如末日降臨般恐怖。

    溫蘭朵也被驚了一下子,本能偏頭向外看。

    真理聖女皮膚白皙,精美標誌如瓷娃娃,她無聲無息再次踏前一步,繞過了溫蘭朵。

    女子金色邊框眼鏡下的雙眸出塵冰冷,漠然似是天神降臨,用審判的目光盯著奧黛爾西,右手間權杖閃爍:“奧黛爾西,你觸犯了禁忌,褻瀆神靈。”

    “你會為眾生帶來災禍。”

    “異端者,當清除。”

    真理權杖光輝閃爍,奧黛爾西掌心聖光閃耀。

    神術對衝,大禮堂裏爆發出璀璨光滑。

    星辰轟炸的亮光帶著強大的衝力,暴戾掀飛屋頂。

    大禮堂裏坐著的觀眾們身形搖晃,都被狂風吹得四下倒伏。

    玻璃窗被炸飛,一道道落雷伴隨著閃電,炸響在頭頂。

    驚得所有人心生恐懼,惶惶不安。

    璀璨白光好似是天神的怒火,在雷瓊半島上空徘徊。

    真理聖女高舉著真理權杖,秩序之光在奧黛爾西胚軸環繞旋轉,形成了一座璀璨的金色囚籠。

    “奧黛爾西,進我真理幻境走一遭,你若能活著出來,我便留你在啟封。”

    “奧黛爾西是我聖光教會之人,”溫蘭朵反應過來,飛身向前撲。

    她卻隻撲了個空。

    奧黛爾西與真理聖女消失在金光之中。

    消失的刹那,徘徊在雷瓊半島上空的黑雲似乎有些迷茫。

    停頓刹那後不再翻卷,雷霆聲弱了下去。

    隻是陰雲依舊籠罩著大地,好似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這是神的警告,奧黛爾西是觸怒了神明!”

    人群漸漸騷動起來,有信徒不停地念誦祈禱詞,臉色驚慌。

    四大教會來的人表情難看,沉肅得很。

    “弗蘭克院長,奧黛爾西不敬神靈,異想天開,你還要將她留下?”

    弗蘭克仰望著頭頂還在翻滾的陰雲,一臉無所謂:“學院隻按規矩辦事。”

    “奧黛爾西能通過考驗,她就是我學院的導師。”

    德魯伊逐漸沒想到弗蘭克這種時候還願意留下奧黛爾西。

    奧黛爾西演講過後,雷瓊半島天降陰雲,雷霆炸響,分明是蒼天的警告。

    德魯伊紅衣主教開口:“奧黛爾西不敬神明,已經被蒼天警告,這是神罰!他若留下,會給全院師生帶來災難!”

    “這學院並非是你一人的,弗蘭克院長。”

    “不錯,這學院並非弗蘭克一人的,但魔法學院隻講規矩,不講其他。”

    整個大陸,啟封魔法學院出來的家夥最不信神,不信命。

    他們更相信自己。

    奧黛爾西演講後天降陰雲,雷霆炸響,的確讓部分師生產生了抗拒之心。

    奧黛爾西想做什麽,想開啟什麽偉大的事業,那都是她的事,學院師生並不關心。

    頭頂陰雲翻滾,大家夥也起了些許敬畏之心,本能地有些畏懼。

    誰都不願意為奧黛爾西的罪過買單。

    “何必這時候爭吵,奧黛爾西進了真理權杖的秩序之境,能不能活著出來還是個問題。”

    □□的秩序之境強大神秘,凡是進入秩序之境的家夥,沒有一個能活著走出來的。

    他們都被秩序之境徹底吞噬了。

    溫蘭朵此話落下,廣場上陷入了安靜。

    師生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一時滿堂嘩然。

    “那是傳說中的秩序之境?!”

    “秩序之境不是真理教皇掌控的嗎?怎麽會帶到這裏來?”

    “……奧黛爾西恐怕是出不來了。”

    “不需要什麽神罰了!”奧黛爾西會死在秩序之下!

    大部分人看金色光點的眼神帶著同情和憐憫。

    秩序之境矗立在破碎的大禮堂外,直到頭頂陰雲不情不願散去,直到大部分師生離去,它依舊安靜。

    夕陽西落,月華東升。

    瑪亞抱著膝蓋蹲坐在花壇邊上,緊張地盯著一閃一閃的金色光點,生怕會錯過老師的身影。

    “別看了,先吃飯吧。”

    戴雅遞給瑪亞飯盒,瑪亞緊張到小臉兒糾結成了一團,根本沒心思吃飯。

    “戴雅,秩序之境真的這麽厲害嗎?”

    “老……奧黛爾希老師是空間大魔法師,她能出來的,對不對?”

    戴雅吸溜著麵條,雙腿垂在花壇外,慢悠悠搖晃:“我聽說秩序之境是□□用法則構建出的虛擬世界。”

    “秩序之境的世界是假的,人隻要陷進去就無法分辨真假,會被那裏的美好世界吞噬,逐漸認不清自我,成為虛擬世界的一部分。”

    “突破秩序之境跟實力無關,我父親說,能從秩序之境走出來的都是人中豪傑,是真正的強者。”

    “你別太擔心了哦,戴爾西老師有大毅力呢,她是居苦修者,見識廣博,肯定會出來的。”

    瑪亞重重點頭,戴雅笑眯眯地再次盒飯遞給她:“趕緊吃飯吧,也不要在這裏等了,院長他們派專人看守著。如果奧黛爾西老師出來,大家會得到消息的。”

    “你不能一直守在這裏,明天我們就要開課了,到了學院就得好好學習,不然,豈不是白來了這一遭?”

    想要徹夜守在這裏的瑪亞想起奧黛爾西對自己的叮囑,低下頭,胡圇吞下米飯,“嗯!我明白!”

    “我再等一會兒就走。”

    在這裏求學是奧黛爾西老師爭取的機會,自己不能浪費了。

    漂浮著的秩序之境依舊安靜,沒有任何動靜,瑪亞黯然離去。

    此後,瑪亞每天早中晚都會尋到秩序之境外,期盼地等著。

    可始終不見奧黛爾西出來。

    廣場上聚集看熱鬧的人也慢慢散去,那些外來者陸續離開。

    大家都覺得奧黛爾西被秩序之境困住了,她死定了。

    看熱鬧的外來者走了,帶著奧黛爾西的新神學理論和天罰異象。

    弗蘭克雞賊地把奧黛爾西的理論編纂書,趁著這波東風賣的全大陸都是。

    至於四大教會的指責和警告?

    咱們開學校的賣書,這不是最正常的事情嗎?

    連書都不叫我賣了,這是哪個王八蛋張的口?不要臉了嗎?!

    四大教會顯然很清楚弗蘭克這老賴皮的尿性,靈光教會和□□簡單粗暴地將奧黛爾西的《新神學理論》列為。

    禁止信徒和神職人員私藏。

    聖光教會和德魯伊教會打擊力度沒有另外兩大教會那麽重,暗地裏也在限製。

    “教皇冕下,”聖堂大主教臉色發青,匆匆行過走廊,語氣焦急:“現在,越來越多的牧師和神官被奧黛爾西蠱惑了。”

    “低階神觀和牧師都在互相傳看奧黛爾西的書,我們真不做點什麽嗎?”

    “嗯,我知道了。”莫利安六世認真翻看著書籍,敷衍應了一聲。

    大主教瞟一眼那書的封皮,看見了熟悉的名字。

    大主教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

    教皇冕下,您到底在幹什麽?!

    奧黛爾西的書鼓動信徒們質疑教會,鼓動牧師和神官們修改教義,以下犯上啊!

    “教皇冕下,奧黛爾西她是在瀆神!”

    莫利安六世放下書,微微挺直脊背,蒼老深邃的褐色眼瞳沉靜安寧:“那你覺得我該如何?”

    “銷毀此書,禁止牧師和神官信徒們此書。”

    “嗯,我真的下令了,然後呢?”

    大主教喉頭一梗,莫利安六世悠閑靠向椅背,拿起紅酒搖晃了下。

    他盯著手中的葡萄酒:“真理和靈光教會打擊的力度夠不夠大?”

    大主教想起兩大教會苛刻瘋狂的禁令:“他們很重視。”

    “嗯。《新神學理論》被禁掉了嗎?”

    大主教沉默:“並沒有。”

    兩大教會的基層神官和信種反而跟瘋了似的,冒著被製裁的危險也要私藏這本書。

    加上帝國王室在暗戳戳搞事情,能禁止才怪呢。

    “那、那我們就這麽坐以待斃?”大主教不太甘心。

    莫利安六世喝完葡萄酒,手背在身後,走到落地窗前,悠然開口:“十年了,總算沒丟我的人。”

    “那幾個老家夥被奧黛爾西整得灰頭土臉,大家一起倒黴,我看他們還怎麽嘲笑我。”莫利安六世還有些高興,開心道。“南格爾,回頭給我遞個口信,約那幾個老家夥吃飯。”

    “他們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南格爾:“……”教皇冕下,這火都快燒到咱們腦袋上了!您還惦記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呢?

    “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吧。禁止沒用,我們此時禁止了,反而讓他們對教會產生疑慮,不如留下。”

    “奧黛爾西真真是長進了。”

    知曉憑借她一人之力無法改變什麽,學會借力打力,暗中挑撥了。

    哦,還要能把教會分化瓦解。

    這一箭三雕,相當刁鑽。

    “奧黛爾西這本書你看過沒有?有沒有什麽感想?”

    大主教臉色有些僵硬,“不過是她異想天開而已。”

    有些事兒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

    “你覺得有可實施性嗎?”

    南格爾沉默。

    “我在問你話。”

    “冕下,不可。”

    奧黛爾西這時機卡的太巧妙了。

    抓住了複古風潮的東風,《新神學理論》完美契合了複古風潮的主題。

    理性,自由,浪漫。

    南格爾甚至想過,奧黛爾西可能之前便寫好了這本書,一直沒機會發出來。

    直到複古風潮興起,她當機立斷,抓住時機。

    成功將全大陸的人都吸引了過來。

    而吟遊詩人將奧黛爾西的演講和書都當成了冒險故事講述,吸引了眾多民眾。

    黑聖光被通緝多年,普通大眾對通緝犯的觀感總是很差的,奧黛爾西卻又不同。

    她在大陸行走的十年,成了反哺她的養料。

    奧黛爾西曾經做過各種愚蠢舉動,令受難民眾相信奧黛爾西,自動將奧黛爾西劃分到了他們的陣營裏。

    底層信徒們的追捧來得熱烈而又莫名其妙,突兀之間,奧黛爾西就成了他們的代言人。

    而基層神官和牧師常年與平民打交道,奧黛爾西的《新神學理論》也契合了他們的需求。

    一個兩個低層神官不算什麽,但大半教會的中低層神官認可奧黛爾西,這就是件極其可怕的事情了。

    天時地利人和。

    奧黛爾西抓住了這一線機會,徹底引爆了教會積累的矛盾。

    教會中的矛盾,教會與王室的矛盾,信徒與教會的矛盾。

    因為這一本書,帝國暗流湧動。

    “聖女有沒有口信兒回來?”

    大主教搖頭,表情有些凝重:“秩序之境太恐怖,奧黛爾西估計出不來了。她落在裏麵,也好。”

    奧黛爾西被困在秩序之境中,四大教會才有相對平穩的日子。

    奧黛爾西走出秩序之境,會立刻站到風口浪尖兒上,任何舉動都會攪弄風雲。

    “教皇冕下,真理聖女千裏迢迢帶著真理權杖趕過去,是想做什麽?難道真理教皇之前就預料到奧黛爾西會做什麽?”

    “不必理會,讓溫蘭朵繼續盯著。奧黛爾西一旦從秩序之境出來,立刻回報。”

    “還有,召集各地的紅衣主教,開會。”

    “是,冕下。”

    一個月過去,兩個月過去,半年過去。

    已經沒有人對奧黛爾西的生還存有希望。

    半年時間,足夠秩序之境吞噬大魔法師。

    剛剛通過魔法師考核的瑪亞坐在花壇旁,女孩微微仰頭,盯著那閃爍的金色光華一直看,直到眼睛被刺痛。

    “老師,您到底什麽時候出來?”

    女孩兒經過半年多的求學曆練,氣質幹練了許多,不再是曾經怯懦的小女孩了。

    “老師,您的《新神學理論》已經被很多人接受了。”

    雷瓊半島上沒有四大教會的教堂,瑪亞就經常到去尋商隊和吟遊詩人探聽三大帝國的情形。

    “我聽說教會如今分成了兩派,很多中下層神官在按照您的學說理論撰寫新教義。他們想要推行新教會政策,遊行要求教皇和主教們進行教會改革。”

    “主任說,這些中下層神觀和牧師並不能改變什麽,真正的決策隻能看教會上層,但我覺得已經很好了。”

    “老師,您出來知道這件事情,肯定很高興。”

    “塞西爾回了小鎮,上次他說,小鎮規模擴大了一倍,鎮長爺爺在小鎮上建立了新聖光教堂。”

    瑪亞說著說著,眼眶有些發紅。

    她努力瞪著眼睛,不讓眼淚流下來,使勁盯著閃爍金光的虛無門戶,拳頭不自覺攥緊,自語著:“……等我學有所成,一定打碎了這玩意。”

    □□平白無故地對老師出手,她都記住了。

    15歲的瑪亞絮絮叨叨說了十幾分鍾,說到口幹舌燥,才站起身。

    遠處鍾聲響起,快要開課了。

    “老師,我下次再來看你。”

    瑪亞跑出廣場,跑著跑著,聽到了天空嗡嗡嗡的震響聲。

    嗡鳴聲壓過了所有動靜,瑪亞疑惑地停下。

    她轉回身,廣場上金光大放,沉寂了半年的秩序之境震蕩出浩瀚的神光波動。

    強悍的力量以廣場為中心,向四周震蕩而去。

    坐在辦公室中的弗蘭克第一時間感知到異樣,他抬頭笑了下:“沒死啊。”

    “不錯,能耐。”

    弗蘭克繼續寫文件,辦公室外的走廊響起了跑步聲,大半個學院都被驚動了。

    奧黛爾西的身影在金光中重新浮現。

    她微微抬手,龐大的金光凝聚成奇異紋路的法杖,被她握進手心。

    真理聖女緊隨著奧黛爾西走出虛幻大門,依舊是冷漠著麵龐,表情冰冷。

    奧黛爾西手握真理權杖,她微微垂首,似乎與半年前並無區別。

    可似乎,又發生了點兒不一樣的變化。

    “奧黛爾西沒死?”

    奧黛爾不僅沒被秩序吞噬,還反過來掌控了真理權杖。

    “這一局,你贏了。”

    真理聖女扭身便走。

    等眾人反應過來,真理聖女已經消失在天空盡頭,連真理權杖都不要了。

    “嘶……”

    “奧黛爾西,你瘋啦?”溫蘭朵簡直不敢相信,“真理權杖是真理教皇的象征!”

    溫蘭朵自認最是熟悉奧黛爾西。

    這家夥雖然腦子有包還天真聖母,可她講道理。

    奧黛爾西何時成了強盜?

    靈光聖子忌憚地往後退了一步,奧黛爾西能闖出秩序之境,實力或許比他們想象的都可怕。

    如今還掌控了真理權杖……現在別說讓人逮回去了,誰逮誰還不一定呢。

    “奧黛爾西,”靈光聖子不動聲色往後退,嘴上假惺惺的勸:“你搶了真理權杖,是對□□的挑釁。還是趕緊交出去好。”

    “不錯。”溫蘭朵皺著眉頭:“你到底出身聖光教會,還是將真理權杖交給我吧。”

    奧黛爾西闖出秩序之境的消息,長了腿似地瘋傳出去。

    矗立在聖堂的聖光雕像微微晃動,陡然間,光芒大盛。

    莫利安六世拄著法杖,一縷縷聖光落到他身體內,供奉在祭台上的卷軸漂浮起來,浮現出一行字:“瀆神者,奧黛爾西。”

    “瀆神者,奧黛爾西。”真理教皇念出奧黛爾係的名字,帶著點喟歎,“瀆神者,當誅。”

    同一時刻,四大教會供奉的神像大放光芒,留下神諭。

    莫利安六世恭敬虔誠地低垂頭,緩緩在胸前畫出聖光:“讚美聖光,我定當遵循您的意誌。”

    南格爾匆匆趕到,莫利亞六市正跨步走出神殿,他慌忙迎上去:“教皇冕下,剛才似乎有神諭傳下?”

    “神諭言,奧黛爾西乃瀆神者。”

    “什麽?!”

    南格爾瞳孔放大,聖光教會百多年不曾有神諭降下了。

    “我們要派人行動嗎?還有,是否要傳出去?”

    “不必著急,先等等消息。”莫利安六世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奧黛爾西影響了很多中下層神官,若是讓他們此刻知曉奧黛爾西是瀆神者,會造成教會動蕩。”

    “尊貴的皇帝陛下正等著我們出錯呢。”

    “是。”

    南格爾吸了口氣,帶著點兒恐懼和顫栗地道:“冕下。奧黛爾西到底做了什麽?”

    “誰知道呢。”

    莫利安六世喃喃自語地嘀咕了句,他高大健壯的身形有刹那的頹廢。

    但好似又是南格爾的幻覺。

    他再看時,教皇依舊挺直脊背,大步流星向前行去:“等消息吧。”

    奧黛爾西走出了秩序之境嗎?

    世人都以為進秩序之境的人死光了。

    實際上,曾有人走出過秩序之境。

    走出來的……全成了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