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朝武德二年四月十五。

    每月的初一十五是大澤縣的趕集日。

    這一日大澤縣人來人往。集市上各種商品讓人眼花繚亂，商販們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極了。

    趙平早早的就將小漁船劃到了水渠門。

    這裏已經等滿了小船，這都是更遠處的漁村的漁戶天不亮就出發。

    今日可不能晚，去晚了就沒位置了。

    水渠門一開，漁船一哄而上，趙平仗著速度快，第一個擠進內河。

    找了一個最好的位置將漁船停好，又在岸上靠著漁船擺放了四條從瘸老九家借來的長板凳。

    這個位置對麵就是寬直巷的茶樓，趙平早就看好了的。

    招牌是用一塊麻布做的，上麵寫著“秦氏紅燒肉”幾個大字

    大字下麵還有幾行小字。

    攤子剛剛支起來，就有人圍攏過來，指指點點。

    幾個民戶模樣的人，請教一個讀書人，問道：“這上麵寫的啥？”

    書生指著招牌說：“秦氏紅燒肉”

    “這紅燒肉是個什麽東西？”

    “這下麵還有幾行小字呢”

    “尊字號，秦氏紅燒肉一碗，蒿草炒肉一碗，美味油渣一份，價二百五十文，另贈水酒一杯。”

    “貴字號，秦氏紅燒肉一碗，蒿草炒肉一碗，價二百文。”

    書生眯縫著眼睛將小字念出來。

    “嘶”眾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氣。

    二百五十文，這也太貴了！

    眾人搖搖頭，一哄而散。

    秦惜惜一開始見大夥圍上了，正開心，可轉眼間他們就散了，心虛不已。

    “相公，我就說咱們賣的太貴了吧，你看大家問都沒來問就走了。”

    “沒事，這說明他們不是咱們的目標顧客。”趙平毫不在意。

    做餐飲，最關鍵就是定位，篩選目標群體。

    不能指望農工士商全部通吃。

    趙平的目標客戶是有點閑錢的普通官賈和讀書人。

    至於最有錢和最貧困的人群，都不是他的目標客戶。

    這條街摩肩擦踵，不需要太多，吸引十幾二十個客戶消費就夠了。

    事實上自己準備的原材料算好了，也就這麽多份。

    “快把爐子升起來。”趙平一聲令下，兩個女人一個小孩開始忙碌起來。

    昨晚上就弄好的紅燒肉，隻需要放在鍋裏再燉熱了就行。

    “哼，我就不信，這香味還吸引不了你們。”趙平故意打開鍋蓋，用一把扇子輕輕扇動。

    很快，一股獨特的肉香夾雜著油香四散。

    小攤子麵前的顧客越聚越多，一個個都在貪婪的吸著這免費的肉香。

    終於，有一個商人模樣的中年人坐了下來，拍出二百文錢，說道：“掌櫃的，給我來一份貴字號。”

    “好嘞”

    趙平應道，刷拉拉的桌子上的銅錢掃入囊中。

    “貴客是小店第一位客戶，贈送一杯水酒作為優惠。”

    趙平衝著船艙裏的秦惜惜大喊。

    不一會，牛雁兒將一小碗紅油油酥軟軟的紅燒肉端上來。

    那個中年商賈先是湊上鼻子，貪婪的聞了聞，再飛快的展開筷子夾了一塊肥瘦相間的紅燒肉，放在唇齒間拒絕。

    突然間，瞪大了眼睛。好吃，太好吃了。

    中年商賈顧不得說話，一個勁的往嘴裏塞。

    而旁邊的圍觀群眾見他吃的滿嘴滋滋冒油，都下意識的吞咽口水。

    漁船裏麵，小蝦米打下手，秦惜惜飛速的一份水蒿草爆炒好，仍是由牛雁兒端菜。

    那中年商賈，見端上來綠油油的水蒿草，不禁變了臉色。

    “這不是大澤湖裏的草嗎？用來喂豬的，你居然也賣這麽貴？！”

    “就是啊，就是呀，這攤子太黑心了吧”圍觀群眾紛紛指指點點。

    “客官，你先莫急，水蒿草是水蒿草，但這是我用秘法烹製的，保證你沒嚐過。”趙平笑嘻嘻的解釋。

    中年商賈將信將疑，試著夾了一筷子。

    臉上的表情頓時變的和剛才一樣。

    這味道，絕了！

    中年商賈風卷殘雲，將盤子吃的幹幹淨淨，最終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中離去。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很快就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顧客。

    “掌櫃的，給我來份尊字號套餐”

    “給我來一個貴字號”

    ……

    周鴻明在人群中悠然自樂，他很喜歡這種百姓生活的煙火氣息。

    在京師從政多年，說起來也可憐，出行都是前呼後擁，還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普通人的快樂。

    還是回到家鄉好啊，沒有人認識自己，一切都是那麽恬靜自然。

    周鴻明一邊逛一邊還嘴裏念念有詞。

    “到底是千層浪好？還是千層波好？”

    他還在為那首赤壁懷古念念不已。

    換了多個詞，怎麽也找不到貼切的。

    這時，周鴻明走到寬直巷，看到一堆人正圍在一起議論紛紛，這是江湖雜耍嗎？

    快步走上前，隻見一個幡布招牌隨風飄搖。

    “秦氏紅燒肉”

    “原來隻是一個小吃攤食”

    周鴻明不禁自嘲一笑，他在京師為官多年，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就算是皇宮裏的禦膳房，他也是常客。

    搖搖頭打算離去，這時，從裏麵擠出來兩個人，正擦著嘴上的油，似乎是剛剛光顧過的客人。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大澤湖裏普通的再普通的水蒿草，居然做的這麽清香可口。咱們之前怎麽就沒發現呢。”

    “嗨，你沒聽那個小掌櫃說的嗎，人家那是從波斯那邊傳來的烹飪做法，不是咱們這裏能比的。要不人家能賣出兩百多文的天價？”

    “波斯烹飪秘法，這要是用來開個大酒樓，可就發了。”

    兩個客人讚歎著離去。

    周鴻明頓時有些好奇。

    大澤湖裏的水蒿草，他以前也曾吃過，用水煮來吃，是又苦又澀，他還真想去嚐嚐那個波斯烹飪法是不是真有這麽神奇。

    周鴻明擠進人群，再看招牌上寫的價格，更是不服氣。

    在京師的時候也曾有過商賈玩這種高價的噱頭，什麽波斯烹飪法？玩的是噱頭罷了。

    “掌櫃的，給我來一份尊字號套餐。”

    他大大咧咧往凳子上一坐，哼了一聲，暗道：要是不好吃，看我今天怎麽砸了你這個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