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僻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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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言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不是我隻有你一個兒子,我非得把你夾到胳肢窩裏打,活活打死你。”

    陳滿倉手裏捏著兒子的試卷,滿臉怒色,憤憤的說著。看得出來,他對兒子的試卷得分極為不滿。

    盡管陳歸已年滿十七,是一個高中生了。此時,他麵對父親的斥責,依然是不敢吱聲,楚楚可憐的躲在一角。

    “別人上學,你也上學,別人花錢買資料,老子是一分錢也沒少你的吧!好家夥,別人考試要麽滿分,要麽一百四十幾,再不濟也能考及格吧!你看看你,學的什麽?考得一塌糊塗,隻有區區七十一分。這個分數都沒老子的白頭發多。你對得起老子麵朝黃土背朝天,從地裏給你刨出來的學費嗎?”

    陳滿倉再次吼叫起來,他雖然年僅四十,可是,華發中已經生出些許的白發。再加上他黝黑的肌膚以及滄桑的臉龐,他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大出許多。

    “老陳,不,爸,你看錯了,那不是七十一,而是十一,一的上麵沒有向左的拐彎。”

    陳歸一直喊自己的父親老陳,今天也許是理虧,抑或是害怕再次激怒父親,他不敢再叫父親老陳,而是語氣輕緩的喊了句爸。

    陳滿倉在兒子的提示下,又認真的看了一下分數,確實是十七,不是七十七。他繼而笑起來,在誇讚兒子誠實之後,屋子裏發出了自由搏擊的響動,呼呼的拳聲之後,便是少年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意料之中,中午未至,陳歸便躺進了縣城的醫院。額頭的紗布,臉頰上的創可貼,渾身醫用酒精味,都在惟妙惟肖的描述著他的傷勢。

    下午,經過醫生的處理,陳歸感覺身上的疼痛已經全然消失了,回家的路上,他還暗暗感歎著縣醫院的醫術高超,妙手回春的本領。

    “我再跟你說一次,別一天到晚東竄西跳的,把心思放在學習上。你自己想想,自從你媽死後,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嗎?但現在我還沒有續弦,不是因為我找不到,而是我怕她對你不好。好好的,下次再考不好,我就把你打得連縣醫院都治不好。”

    陳滿倉的這番話,著實把陳歸嚇得不輕。因為陳歸剛剛還在暗自稱讚縣醫院妙手回春的本領,此刻,陳滿倉的話,無疑是最具殺傷力的。

    “老陳,其實,我數學成績很好的,就是不太擅長考試,所以每次都考不及格。掐子還不如我呢!這次他就考了十三,其中還有幾分是蒙對的。我雖然隻考了十七,但是每一分都是真才實學,每一分都不是僥幸而得的。”

    陳歸似乎有些驕傲,他再次稱呼他父親為老陳,他這番稚氣未脫的辯解,讓陳滿倉更加生氣。

    陳滿倉緊皺眉頭,他下意識的撇了一眼兒子臉上的紗布。然後他竭盡全力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或許,是他考慮到縣醫院的治療費用太高昂,亦或是他發現兒子的臉上再沒有下拳之處,所以沒有再伸展拳腳。

    陳滿倉猶豫了一下,而後,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從他沉重的鼻息聲中,不難看出,他對兒子的學業有些失望,但考慮到家境家境致貧,隻有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他再次放棄了讓兒子輟學,遠出打工的想法。隨後他抱著僅存的一點信念,對兒子說道:

    “兒子,跟你說白了吧!我娶你媽的時候,花了不到兩百塊錢,現在想結婚,那都得成千上萬,咱家的情況,你不是不了解,你隻有靠自己,你想將來家庭幸福、事業有成,你必須好好上學,上出個模樣來。這也是為什麽我砸鍋賣鐵也供你上學的原因。你難道甘願像我一樣,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說不定你還要打一輩子光棍。”

    “老陳,供我上學就供我上學唄!為什麽要炸鍋賣鐵?”

    陳滿倉被兒子的話徹底激怒了,他惡狠狠的盯著兒子,繼而再次吼叫起來。

    “這才剛走,你是不是又想回縣醫院了?你說為什麽?我就是想表達,我不顧一切供你上學的決心?”

    陳歸感覺有點委屈,更多的是對父親的畏懼。他楚楚可憐的的站到一邊,風輕雲淡的說道:

    “我就是想說,供我上學沒必要砸鍋賣鐵,如果是因為交不起學費,那就更不能砸鍋賣鐵了,因為我接受的教育告訴我,一個完整的鍋,肯定比鍋鐵賣的錢多。”

    “這個賬難道我不會算嗎?我要你告訴我?為什麽你的思維方式總是這麽標新立異?抓住重點,我想表達的是我的決心,不是想告訴你我算術不好。還你接受的教育,咋的?數學十七分難道是高中教育的佼佼者?”

    陳滿倉推攘著兒子進了三輪摩托,兩人對麵而坐,都不說話,同出一轍的望著車外熟悉的風景,任由車子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橋沙縣地處華北平原,無山少水,貧瘠的黑土地艱難的養育著近百十萬的人口。這裏物產稀少,土地也不肥沃,再加上澀滯的交通,這裏的經濟可謂是寅支卯糧。然而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卻是質樸善良

    陳滿倉在橋沙縣最西北端的村子裏,生活了四十年,他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縣城,他雖然沒有去過更遠更繁華的都市,但是他熱切的希望,陳歸可以在讀書上有所建樹,以後能夠離開這個窮鄉僻裏,過上電視裏才看到的美好生活。

    陳歸回到家,一如往常,默默的趴在方桌邊緣,在作業本上寫寫畫畫。那字體堪比蚯蚓爬行過後,在濕泥地上留下的痕跡,我想除了他自己,估計隻有開藥方的醫生才能辨別他寫的是什麽。

    陳滿倉看著兒子的字跡,他不知道,他對兒子最後的一絲期望會不會破滅,他也不知道這支筆,將來能支撐他兒子的事業以及生活嗎?想到這,他手掌捂著臉,心髒雜亂的加速跳動起來。

    可是轉念一想,除了走‘知識改變命運’這一兩條路,他已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