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難兄難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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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歸伏在桌子上寫寫畫畫的,看到何拾恩過來,他下意識的遮擋住麵部的紗布,已經肢體上碘伏塗抹的痕跡。

    何拾恩感覺有些奇怪,原本難堪的表情瞬間轉變成不解,再到譏諷。他不鹹不淡的查看著陳歸的傷勢,而後鬼笑著的問道:

    “你這是咋的了?踹寡婦門被揍了?還是刨墳被打了?要麽就是去趟地雷了?還別說,你這紗布綁得挺別致的,很像海盜,要不然借給我綁兩天?這醫生的醫術怎麽樣暫且不談,他的手工活以及審美觀點應該嚴重欠缺,這紗布要是綁成蝴蝶結或者中國結,那就更完美了。”

    “你還是我兄弟不?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除了在那嘲笑我,就一點都不知道心疼,兄弟情義何在?當時我們拜把子時,說得那些感人肺腑的承諾,你都不記得了。”

    陳歸放下紙筆,惡狠狠的與何拾恩對峙起來。

    “我不論說什麽,你都認為我在嘲笑你,格局,要有格局,你就當我是在誇你不行嗎?非得把氣憤搞得那麽尷尬。兄弟之間,哪有那麽多相互奉承。”

    何拾恩笑得更歡了,他還不時的觸摸著陳歸的傷處。

    “你這話是誇我?奧,我說你的智慧可比肩蔣幹,你的才能堪比邢道榮,你樂意啊!你怎麽不當我在誇你呢?你總說這些不著調的話,還美滋滋的認為自己的語言藝術登高造極,你這是典型的損人利己。”

    陳歸真的有些生氣了,他毫無節奏的喘著大氣,同時對著廚房裏的父親喊一聲:

    “爸,多餾兩個饃,我大哥來了。”

    何拾恩的臉上繼續掛著壞笑,然而,他內心卻隱隱的有些刺痛。特別是他聽到陳歸的喊聲以後,他感覺自己有點無地自容,同時又無可奈何,畢竟臉麵沒有辦法填飽肚子。

    “小恩來了啊!你那個不靠譜的爹又幹啥去了,自己的兒子也不管了。我早就說過了,不行的話,就搬到我家來住,雖然飯菜不豐盛,填飽肚子是沒有的。你替我好好說道說道你兄弟,他就是不開竅,學習總是不上道。”

    陳滿倉從廚房裏探出頭來,黝黑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這倒讓何拾恩心裏稍稍好受一些,尷尬、忐忑、自卑的感覺也有所緩解。

    “小歸,你這傷勢不會是咱爸揍的吧?這下手也太沒輕沒重的了,關鍵揍的位置還不講究,臉上的神經雖然多,隻是太過於敏感,疼是鑽心的疼,但是它來的快,好的也快啊!這樣不容易讓你長記性。換做我啊,我不會這麽打。”

    何拾恩風輕雲淡的調侃著陳歸,他之所以在陳歸麵前,稱呼陳滿倉為‘咱爸’,那是出自於他們結拜時的誓言:你父既是我父,我子亦是你子。

    “大哥,你、我還有掐子,我們三個從稚氣未脫的幼年世代開始結拜,到現在已經九年了,我一直打心眼裏尊重你,你沒必要總是諷刺我吧!還老揭我的短,這是一個當哥的該做的嗎?”

    陳歸有些失落,失落之餘,更多是期待。

    “大哥,咱爸還是那麽沒譜嗎?還是整天好吃懶做,東遊西逛的嗎?我前幾天就聽說了,你家的地全都撂荒了,他又沒有一技之長,也沒有別的營生手段,不種地,喝西北風啊!再說了,明年你要是考上大學,他能拿得出來學費嗎?”

    陳歸憂心忡忡的說著,而後,他似乎也有些後悔說這些,因為,他怕他的話傷及何拾恩的自尊,同時又讓何拾恩感覺生活迷茫。

    何拾恩坐在一旁,臉上的笑容也煙消雲散了,他也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隨後,他雙手拚命的撕扯著頭發,麵目猙獰得有些可怕。

    陳歸趕忙上去攔住何拾恩,並不停的寬慰著他。

    “歸,你不知道,我爸不僅生活不靠譜,思維更是離譜的出奇。你可能不知道,他今天逼著我退學,還讓我娶一個寡婦,你說我造了什麽孽了,非得娶一個寡婦,而且,還要倒插門道寡婦家裏,說不定還要改姓。弄得我悲恨交加。”

    “小恩,你告訴我,你那腦回路不正常的爹在哪?我要不給他打出稀屎來,我算他這幾天不拉肚子。你別心疼他,這樣的爹,隻能有拳頭給他講道理,除此之外,任何的語言,他是聽不明白的。”

    陳滿倉突然出現在何拾恩的身後,他放下手中的菜碟,咬牙切齒的說道。

    “咱爸,你別擔心,我不會輟學的,我不會拿我的前程來賭他的抉擇正確與否。跟你們說話,我也不掖著藏著,拐彎抹角反而顯得見外了。我家庭的情況你也是了解的,我媽受不了我爸不務正業,出去打工不回來了,說白了,就是跟別人私奔了。我不甘願這樣的生活,我找不到什麽好辦法來改變現狀,我隻有考上一個好大學,找一份好工作,才能做到未來可期。”

    何拾恩聲淚俱下,這與以往的他判若兩人。

    “小恩,隻打你與小歸還有掐子結拜以後,你一直喊我爸,我也一直把你當做我親兒子,你放心吧!你就好好學,考上大學我來供你。大不了我再起早點,再睡晚點,再賣力挖一把黑土地,總有辦法養活你們倆的。”

    陳滿倉雖然脾氣不好,但是為人倒也質樸,他看到淚眼斑斑的何拾恩,禁不住產生了惻隱之心,也跟著傷心起來。

    “我爸讓娶的那個寡婦,就是吳掐子的堂嫂。他認為吳掐子家境殷實,同我也是結義兄弟,如果能夠親上加親,以後在生活上肯定能有個照應。”

    “小恩,爸讀的書不多,但是我也算是個明事理的人。吳承祖家的錢都是橫財,都是他靠忽悠別人騙來的,你一定要有個正確的價值觀,一定不能羨慕他們家。橫財而富,必遭其禍。你要相信這個老理兒。”

    陳滿倉雖然有一點仇富的心理,但更多的是對吳家人作風的嗤之以鼻。他一向極其討厭吳承祖故作神秘,滿嘴跑火車,更是討厭黒嬸薄情寡恩,遇事蠻不講理。他見何拾恩無動於衷,繼而繼續說道:

    “吳掐子也一直喊我爸,我也沒有區別對他,他那副不學無術,爛泥扶不上牆的狀態,讓我看著就氣,我說過他,他不僅沒有改觀,反而不往這來了。那小子我太知道他了,你說他數學不好吧!遇到錢的事,他比華羅庚算的都精確,你說他眼神不好吧!遇到大姑娘,兩隻眼睛立刻變成數碼的了。真的是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就是一副破罐子破摔,不思進取的心態。小歸雖然成績不盡人意,但是他倒是努力上進。我也知道好學生不是打出來的,但是除此之外,我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陳滿倉說完,無奈的搖搖頭,隨後便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