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沒來由的情敵

字數:3783   加入書籤

A+A-




    麥場的事情,很快傳遍整個村子,簡直是老幼皆知。

    陳滿倉將這事細分了幾個階段,從人物的組成,言語的表意深意以及背後可能存在的人物關係,進行分析梳理,然後用於教育兒子的反麵教材。

    然而,陳歸自始至終都是把這事當做一個笑話,一群長舌婦,茶餘飯後的談資,一笑了之。

    “快升高三了,大寶讓每個家長都寫一份承諾書,承諾在孩子的高三期間,家長不打牌,不喝酒,不當著學生的麵抽煙,還有好多亂七八糟的。我有點犯愁。”

    何拾恩在院子裏,滿臉鬱色的說道。

    “大寶是誰?怎麽讓寫這些?”

    陳滿倉有些心不在焉,又有些不解,隨口便問,他似乎還沉浸在麥場上的事中。

    “我們班主任,我們給他起的外號叫大寶。”

    陳歸小心翼翼的回答。

    “這名字有些前衛,有些露骨了。為什麽叫大寶?多膩人啊!”

    “咱爸你天天看電視,難道就沒看過廣告?od蜜,大寶,天天見!”

    何拾恩樂嗬嗬的回答,那笑容有些邪性。

    “這個廣告我看過啊!跟你們班主任有什麽關係?難道他天天用這個,一個大男人用這個,也不怕別人笑話!”

    陳滿倉收起散落的神情,嚴肅的問道。

    陳歸與何拾恩笑得更歡了,而後兩人異口同聲的解釋起來:

    “我們班主任,總是鬼鬼祟祟的躲在窗口,查看教室裏學生的情況,每天如此,不管早晚。天天能見到。就像大寶的廣告詞一樣,天天見。”

    陳滿倉也咯咯的笑了起來。

    “咱爸,我下午回去一下,找我爸,好歹也讓他寫份承諾書。今晚,就不在這吃飯了,我明兒一早就回來。”

    何拾恩拿了幾張信紙,一支筆,往院外走去。

    “你小子跟我前後腳,從村子裏走出來的。你怎麽現在才走到這?昨晚撞到我了,你還沒道歉呢!我估摸著啊,這頓揍,你跑不了。”

    兩村相距五六裏地,中間是一望無盡的麥田,幾條冗長的小路,蛇形在麥浪之下。過了橋便是後桅村,偏偏在橋頭殺出了程咬金。

    “你到底想幹啥?陳福生,我認識你,今天你揍了我,你能跑得了?何況我又沒招你惹你。”

    “昨晚,你小子在汐約家幹啥了?那是你能去去的地嗎?”

    “我去幹啥跟你有關係嗎?咋的?今天陳二嫂收拾你了?我猜一猜啊!是不是因為你昨晚提回去的橘子不好吃啊!下次可不能買橘子了,酸。”

    何拾恩,蹲到橋頭,一臉壞笑的調侃著陳福生。

    “你別給我扯那些沒用的。你就問你,昨晚你去幹什麽了?我們村的寡婦,終歸會屬於我們村老爺們的,還能便宜了你一個外村的小東西,咋的?毛還沒長齊,就想著潤物細無聲了?人沒多大,就學你爹,踹寡婦門。我今天不揍你,那真的是天理難容。”

    陳福生一頓拳腳,何拾恩頭破血流,兩人坐在橋頭,都氣喘籲籲。

    “你說幹啥都沒本事,打人吧,也就那樣,別看我頭破血流的,我仍舊生龍活虎的。”

    何拾恩的語氣帶著點嘲笑,他回頭看了一眼陳福生,而後笑得更歡了。

    “你跟你媳婦真的是絕配,一個女人活脫脫的長成了那人的模樣,魯智深看都她,都想跟她義結金蘭。你呢!一個男人卻長得一身脂粉氣。不知道的人,還真弄不清你倆,誰娶的誰,誰給誰生孩子。”

    陳福生聽後,氣急敗壞,緊接著就地表演了一番少林絕學。看得何拾恩是眼冒金星,鼻孔竄血。

    何拾恩依舊躺在地上大笑,血與鼻涕的粘液,在鼻孔裏吹出了一個大大的泡。

    陳福生罵罵咧咧的往村子走去,還不時的回過頭,惡狠狠的看何拾恩一眼。

    “兒子,你這是咋了?踹寡婦門閃到腿,摔傷了?作為父親,我打內心的想心疼你一下,但是看你這副模樣,我總感覺有種莫名的喜感。”

    何老二背靠槐樹,齜牙咧嘴的笑起來。

    “我不想跟你廢話那麽多。給我寫個承諾書,承諾明年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我開學要交。”

    “兒子,廚房裏,我剛從你大伯那拿了一把刀回來,你拿過來,直接砍死我,這也算你孝順,總比你拐著彎弄死我強。這幾樣我都不幹,你覺得我還有必要活嗎?這幾樣我都不幹,你覺得我們家能窮成這個樣子嗎?你這不故意的嗎?找我難堪是不是?”

    何老二暴跳如雷,額頭的汗水,劃過臉頰,留下一路的痕跡。

    “我先不說你這人品怎麽樣?你最起碼知道舐犢情深吧!好,就算你為我做不了這些,沒關係,咱走個過場,你幫我寫一下就行。”

    “那不是讓我撒謊嗎?我明明做不到這些,還去承諾這些。這不是騙人嗎?你爹這一輩子,是有點不太正經,但是人品絕對沒問題,我不會去騙人的,那樣不道德,有損陰德。”

    “人品,你還談人品。你知道這倆字幾斤幾兩嗎?你掂量過你自己嗎?每次去大伯家,不順點東西,你就感覺空落落的,像丟了什麽東西一樣。這也是人品嗎?”

    “你人品好,你是素質教育的佼佼者,這爹明白,不然的話你也不會去踹寡婦門不是?你還好意思跟我談人品。我就是要告訴你,今天這承諾,我寫不了,從今兒開始,我要做一個有夢想、有獨立價值觀的人。”

    “你的夢想也就是兩碗米飯、半斤白酒、幾包煙還有三兩個寡婦。”

    何拾恩諷刺夾帶著憤怒,他坐到床頭,盯著殘破不堪的房間,凝視土牆上的照片,他的眼淚默默的流了下來。

    那是他滿百天的時候,母親抱著他的合照,也是家裏唯一的照片,如今家庭支離破碎,母親也成了陌路人。

    何拾恩從心理上,一直不願意回想起母親,他總覺得,那是他心裏最深處的一個痛點,不論何時碰觸到,鑽心的疼痛,如狼似虎的撕扯著每根神經,直到他痛不欲生。

    他甚至多次寬慰自己,母親不曾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就像這裏世界裏,有很多我們無法到達的地方,不能因為我們永遠無法企及,就否定了它的存在。

    他也想過去尋找母親,可是他放不下整天醉生夢死的父親。人總會帶著許多包袱過活,有一天包袱沒了,你感覺輕鬆了,也會變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