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何拾恩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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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汐約回到家後,整日躲在家裏,忙活著什麽。

    因為有人聽見汐約在河邊,對著浩浩蕩蕩的蘆葦叢呼喊何拾恩,村子裏流言四起。七大姨八大媽,重聚在村頭的麥場上。

    “吳大媽,我遠房表侄,別提有多俊了,人也好。要不讓汐約兩人相相臉。反正何老二家那小子也死了,你總不能就讓汐約這麽幹守著吧!這萬一要鬧出個什麽事情來,可夠鄉親們笑的了。”

    張大娘眼角全是分泌物,她呲著褐色的牙齒,唾沫飛濺得到處都是。

    “我說這幾天怎麽沒見到那小子呢!原來是死了啊!你真看見了?不應該啊,我昨兒見到陳滿倉,沒見他難過啊!”

    “她四嬸啊,這你就不懂了。畢竟不是自己的親兒子,難過,又能難過道哪去?你可不知道,那小子,殉情,哭得可傷心了,然後噗通一聲,跳進河裏了。我這麽打年紀,紅口白牙的,還能瞎說?”

    張大娘繪聲繪色的描述著,所謂她看到的場景,散落的村民,全圍到她的身邊,看耍猴似的,有滋有味的觀賞著她的表演。

    “我說汐約這幾天怎麽了呢!整天躲在屋裏,將花被花棉襖,全都給剪了個稀碎。昨兒下午,還在東南洋地頭,用蘆葦圍了一圈籬笆院。我還踅摸著找麻仙給看看呢!”

    吳大媽恍然大悟一般,一本正經的描述著。

    “吳大媽,那你可要有著點,當心汐約也想不開。現在的年輕人,就比不上我們那時候,一個個的跟傻子一樣,整天的情情愛愛的,這玩意能吃,我們哪個結婚前,家裏地裏不是一個好把式。那句話怎麽說的?叫酒足飯飽思。”

    張大娘手腳並用,肢體語言十足,描繪的場景,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是感同身受。

    這時,何老二蓬頭垢麵,滿臉酒色,晃晃悠悠的從村口走來。他見到麥場上說閑話的人群,裂開嘴,笑得如同一個唐氏兒。

    “今兒是咋的了?好家夥,這麽多老娘們。個個指著我,還笑得那麽歡,難不成是龍王爺顯靈了?”

    何老二長長的打了一個飽嗝,他費勁的喊了句:

    “別急,我就來。喝多了些,有點晃蕩。”

    陳二嫂一把推開何老二,帶著慍色嚷道:

    “一身的酒味,躲我遠點。誰攤上你這樣的老爺們,倒了八輩子血黴。家裏的地全撂荒,整天逛東串西的,大錢不賺一個,糧食不打一鬥,一見到老娘們就不夠你嘚瑟的。”

    “我咋的了?別,別看我衣服不幹淨,也不愛洗澡,可是我的心幹淨,哪像你們家老爺們,頭梳的老獸舔的一樣,整天想跟我兒媳婦整出點啥。我都不稀罕說你,小雞孵出來,四個月就可以下蛋,咋的?你壞的是哪吒還是秦始皇,這都好幾年了吧?也沒見你給陳福生添個一兒半女的。你等著啊,等我哪天有時間,我過去給你調理調理。”

    何老二逗得圍觀的人,樂出了眼淚。陳二嫂卻咬牙切齒,怒視著人群。

    “你嘴巴還真夠損的啊!活該你兒子跳河死了。一點都不冤。”

    “我兒子跳河了?啥時候的事兒?我咋不知道呢?為啥跳河?”

    何老二醉意稍緩,緋紅的臉,瞬間沉寂下來,那表情,看不出是震驚、是悲傷抑或是無所謂。

    “前天跳的河,在東南洋。張大娘都看到了。你不知道不奇怪啊!你除了煙就是酒。哎,你還記得你有個兒子不?”

    陳二嫂幸災樂禍的笑起來,嘴角勾勒的表情,像是搶食失敗的野狗。

    何老二坐到地上,扯著嗓子哭了起來。隻是久久未見眼淚。哭相更是尷尬,惹得圍觀人群接二連三的樂出聲音。

    不期而遇的大雨,磅礴而來。麥場上的人群各自散去。

    何老二躺在泥地裏打著滾,哭聲更加誇張起來,或許,這一刻,他是真的傷心了,畢竟兒子陪伴了自己十幾年,也是唯一的親人。

    “爸,你這是喝酒喝蒙了吧!不知道下雨了嗎?咋還哭上了呢?我還以為黒嬸跟我開玩笑呢!這還來真的了?到底是因為啥啊?”

    汐約撐著破舊的帆布傘,拚命拉扯著何老二。然而,使勁全身的力氣,何老二依舊沒有離開地麵。她索性扔掉雨傘,蹲在地上,質問何老二原因。

    “你做不成我兒媳婦了。我兒子死了。這往後幾十年,我可咋活啊!”

    “誰說何拾恩死了?什麽時候的事?”

    汐約心裏一顫,刺痛的感覺,瞬間襲遍全身,她癱坐在地上,像一直初放的花骨朵,任由雨水濕遍全身。

    她感覺呼吸困難,肢體僵硬。她想呼喊,卻發不出聲音,她想奔跑,雙腳卻不聽使喚。隨著一聲響亮的哭喊,汐約崩潰了,她西斯底裏的哭喊起來,雙手還不停的拍打著泥地,四濺的泥淖,落在她的衣服上,她的臉上,遠遠看去,猶如一支受傷的百合花。

    汐約不敢相信何拾恩已經死了,但是他想到最後一次見到他的場景,心裏又隱隱的不安,愧疚、難過、悔恨交織在一起,讓她痛不欲生。

    何拾恩殉情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成為整個村子津津樂道的談資。

    陳倉滿也是半信半疑。按照張大娘的描述,他帶著陳歸在河裏多次打撈,扔沒有發現何拾恩的屍體。因此,他總有一種感覺,何拾恩沒有死,隻是去了什麽地方,或許某一天,他還會回來。

    何老二在家忙活著張羅兒子的葬禮,然而,自始至終沒有人來祭奠。就連他親哥也指責他荒唐。

    “老陳,咱爸再給我大哥辦喪事呢!我們要不要買些火紙,也過去哭一場?”

    陳歸想起他大哥,就忍不住淚流滿麵,他也十分後悔,那次沒有跟隨在何拾恩的身後。

    “去那哭什麽?小恩有沒有死,還兩可呢!我總感覺他去哪兒,過幾天一定會回來的。他那腦回路簡單的爹,什麽離譜的事情幹不出來?就讓他一個人瞎折騰去。”

    吳掐子,踏著泥濘,冒雨走到院子門口,許久沒有進來。

    “咱爸,二哥,大哥真的死了嗎?我這幾天,吃不好睡不著的,心裏難過的要死,你們什麽時候去送大哥下地。我紙錢都買好了。”

    “掐子,你不要信這些謠言。好好的,別跟你爹一樣不靠譜,淨整那些沒用的。”

    吳掐子臉上的陰鬱之色隨之消逝,他擦掉眼角的淚水。轉頭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