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章 看星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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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的日子一天抄襲著一天,沒有意外,也沒有驚喜,轉眼之間,已過了正月十五,這年也算徹底過去了。
汐約返回了齊家灣。何拾恩、陳歸、吳掐子在鄉親長亭相送下返回了學校。
“大哥,還有幾個月就高考了,我總感覺有點緊張,心裏老沒底了。姬堯還惦記著,期待我考上醫科大學或師範學院。你說我不會名落孫山,铩羽而歸吧?”
陳歸躲在攤開的試卷下麵,憂鬱的眼神盡顯迷茫。
“是金子,在哪都能發光,是爛泥,誰也糊不上牆。你把心態放好,應該沒什麽大事。”
“二哥,你這麽一說,我也有點緊張了。”
吳掐子咬著筆頭,故作緊張的說著。
“你緊張?你考試一貫的原則不都是重在參與嗎?你考試,享受的是過程,又不在乎結果,有啥好緊張的?”
“二哥你這話就過分了。我也想考個好大學,學有所長,將來也能為國家多做貢獻不是?”
“一個小學水平的高中生,能做啥貢獻?你存在的意義,也就是降低國民人均dp,拉低國民綜合素質,你唯一的用處,也就是科學的驗證一無是處的下限。”
吳掐子一臉認真的深思起來,繼而說道:
“二哥,你說的啥意思?我一句沒聽懂?我就當你在誇我。”
“好賴話都分不清,你不會是唐氏篩查的漏網之魚吧?二哥給你個忠告。走學業這條路,你腳尺碼不對,注定走不遠。你回去給咱爸學風水,跟咱媽學習語言藝術。將來一定能成為名震京華的風水大師。即便差點,你在村裏也沒人敢惹你。你想啊!咱媽那口說出的話,七裏八鄉的,誰不捂著耳朵,頓足捶胸?你要學會發揮先天優勢。”
吳掐子思索了一會,若有所思的點著頭。
“大哥,你給說說。我這呆頭呆腦的,能企及那麽高的成就嗎?”
“吳掐子啊!小歸話糙理不糙。你家大業大的,幹點啥不好?沒必要在這浪費時間。你初三那會,咱爸說你中考多少分,他就給縣高中捐多少錢。結果縣高中連間廁所都沒蓋起來。你姑不應該給你托關係,讓你在這浪費了三年。”
“大哥,那除了學看風水,我還能幹點啥?我總不能一輩子學我爸,到處招搖撞騙。好歹,我也上過高中,素質文化不能同他一概而論。”
“你就不如回去開個婚姻介紹所。這個行當新鮮,我聽說大城市都有。你想啊!憑咱媽能把死人說活的勁兒。那不比閻婆惜能說會道多了,她能把瘸子說成長跑運動員,啞巴說成歌唱家,關鍵還能讓別人信,還有拉不成的紅線嗎?”
回到宿舍,吳掐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這是他有生之來,第一次睡不著。他細思兩個哥哥說的話,細細品味,頗具道理。
這一晚,何拾恩也是憂心忡忡,翻來覆去的睡不著,穿上棉襖,頂風冒雪,遊蕩在街上。
凜冽的北風不時襲來,落雪不停變換著舞姿。何拾恩再次看到了那個女孩,同以前看到的一樣,她站在黃昏的路燈下,神色淡然,憂鬱的眼神靜靜的盯著天空。
何拾恩站在梧桐樹下,女孩盯著天空,他盯著女孩。猝不及防的北方襲來,女孩沒有站穩,踉蹌的摔在泥水交融的地上。
何拾恩小跑過去,扶起女孩。
女孩的額頭、臉頰、身上沾滿了稀泥。她瞥了一眼何拾恩,轉而繼續凝視著天空。
何拾恩脫下襖子披在女孩身上,自己冷得雙臂交叉,緊緊抱懷。
“這襖子年前剛做的,新襖子,幹淨著呢!”
女孩沒有說話,依舊盯著天空發呆。
“我見過你好幾次了,每次你都是出神的盯著天空。黑乎乎的,看啥呢?”
“看我自己。那個位置有個很亮的星星,就是我。這幾天都看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隕落了。”
女孩輕描淡寫的說著,卻讓何拾恩感覺十分費解。
“沒整明白啥意思。你想說你變成流星了嗎?”
“你看到流星了?”
“下著雪,天空漆黑一片,流星的光怎麽可能刺穿這麽深的黑色。估計那顆星星還在,隻是被黑色擋住了,如果隕落了,即便看不到,也應該能感覺到。”
“嘿嘿……”
女孩笑了起來,披著何拾恩的棉襖,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忽然,她轉過頭對何拾恩說:
“如果哪天我成了寡婦,我也會回來找你。”
何拾恩愣住了,他沒聽懂女孩的話什麽意思。也無從得知,她怎麽知道自己跟汐約的事情。更不明白女孩為什麽執著於一顆星星。
“真是夠奇怪的。”
何拾恩自言自語起來,他沒有多想,顫抖的往家跑去。
短短的二十多個小時,像是經曆了經久的滄海桑田。
吳掐子一天都沒有來學校,夜都深了,他也沒有再回宿舍。何拾恩發現吳掐子的物品也一並消失了。
“他應該是回家了。估計不會再來學校了。”
何拾恩心裏默念起來,莫名的失落感和愧疚感充斥著心裏。路過路燈時,他下意識的張望了一番。今晚,同樣下著雪,北風凜冽,那個女孩卻沒有再出現。他新做的襖子也沒有人再送回來。
“大哥,掐子怎麽沒來上學?這不像他,雖然他學習一塌糊塗,但是從沒曠過課。”
陳歸來到何拾恩的出租房,焦急的問道。他見何拾恩低頭不語,心裏更加急切。
“大哥,是不是出什麽事了?我發現你今天也是心神不寧的。咱們可是磕過頭,拜過蒼天厚土的兄弟,有啥事別瞞著我。”
“小歸,肯定是那天,我們一唱一和的觸動了掐子。他應該回家了,還會不會再來,兩可。我今天總是隱隱的不安,心情也總是莫名的低落,說不上來為什麽。”
陳歸有些緊張,他坐到何拾恩的麵前,幽怨的盯著何拾恩。
“大哥,我膽小,你別嚇我。你不會抑鬱了吧?”
“滾一邊去,我這性格還能抑鬱?我就是感覺什麽不對勁。你知道流星代表什麽嗎?”
“你沒事琢磨這個幹嘛?”
“學子書店門口有個路燈,我晚上總能看到一個女孩站在路燈下,一個勁的盯著天空,說什麽看星星,那顆星星還是她,可能隕落成流星了。害得我昨晚夢了一夜的星星,還夢見自己變成流星,飛快的穿過黑色,隕落到大海底部,鬱悶壞了。今兒一天我都在琢磨這事,越想越不對勁。”
“大哥,你不會不安分了吧?內心開始淩亂騷動了?可別做白眼狼,辜負了大嫂。”
“咱都是直腸子,一根筋的人。這性格注定做不了陳世美。你說話過過腦子,你大哥是那樣的人嗎?我就是感覺奇怪。”
“流星應該是代表願望吧!”
“不對,我覺得應該是希望。希望與願望不同,願望是夢想,希望是一種寄托。”
“沒聽出來差別。”
“你腦子,你跟掐子,一個是水,一個是土,你倆合起來就是稀泥。”
何拾恩鼻息很重,連連深呼吸。
“關鍵她好像還知道我跟汐約的事。而且她說話很奇怪,先不說這個了。她一開始說星星啊、流星啊,我就想到了掐子,莫名的難過,還有一種奇怪的憐憫心態。”
“大哥,你就是太強了,想太多了,什麽事你不琢磨出個花樣來,就不罷休。人家簡單的幾句話,至於琢磨到現在嗎?或許人家就是單純的小姑娘心裏,公主夢,幻想著神話般的世界,沒你糾結的那麽多。”
陳歸回去了,何拾恩躺在床上,星星、女孩、掐子,三個詞匯交叉著浮現在他的腦海。
這一晚,他又夢了一夜的星星,夢見自己變成流星,穿過黑暗,墜落在大海深處,把整個海底渲染成童話裏才會出現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