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迎未已經將她所知道的內容幾乎全都告訴了儲已成，如今沒什麽好說的了，兩個人彼此小小地沉默了一會兒。

    儲已成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裏的石頭，翻來覆去再輕輕顛上兩下，撐著下巴偏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麽。

    剛補充完魂力的聶迎未心情極好，一口氣將那瓶甜到發膩的飲料喝個精光，拽著袖子抹嘴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她之所以全盤托出的主要目的，於是立刻向儲已成索要手機。

    儲已成也不含糊，解鎖後直接將手機隔空丟了過來。

    聶迎未接過手機，意外地說道：“我自己刪嗎？”

    儲已成依舊懶散地靠在床上，見她發問，便隨口反問道，“你放心讓我幫你刪？”

    說得也是。

    作為一個第一次見麵就偷拍別人，並以此為要挾利用別人的家夥，確實沒有值得被信任的價值。

    更何況還是她家戚辰的對家。

    聶迎未打開他手機裏的相冊，找到自己的那條視頻，一邊刪一邊隨口問道：“這麽輕易把手機給陌生人，你難道就不怕我發現裏麵的秘密嗎？”

    儲已成聽後輕笑一聲，用一種聽不出具體情緒的語調輕聲說道：“我們糊穿地心的人沒有秘密。”

    “……”這一節過不去了是吧。

    聶迎未刪了視頻，又在最近刪除的文件夾裏將東西全部清除幹淨，確保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後，這才將手機重新丟了回去。

    這會兒天已經快亮了，儲已成接過手機丟在一遍，手裏依舊無意識地把玩著石頭，聶迎未了了一樁心事，心情正好，見他沒有趕自己出去，便心安理得地縮在沙發上玩起了手機，迷迷糊糊的，竟然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她感到有點兒冷，本能地蜷縮起身體。

    她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泡在冰冷刺骨的海水裏，正隨著洶湧的海綿上下漂浮，她的四肢已經凍得沒了直覺，眼看就要沉入海底。就在這時，一隻魔鬼魚突然憑空出現，悄悄包裹住她，巨大的身軀蓋在她的身上，竟沒有讓她感到一絲沉重，反而十分溫暖，她甚至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聶迎未醒來的時候，外麵的陽光亮得刺眼，她隨手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看了一眼，已經十一點半了。

    起身後，聶迎未正準備舒展一下筋骨，卻發現自己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一床被子，而房間裏早已經沒了儲已成的身影。

    閑來無事，聶迎未花了一下午的時間在城市裏滿大街溜達，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讓她翻出兩隻還在沉睡的“禍”，將它們一股腦地塞進口袋後，她趕緊打開手機定了張回家的車票。

    晃晃蕩蕩睡了一路，聶迎未拖著腰酸背疼的身體好不容易回到家，順手將“禍”從口袋裏掏了出來，連著悶了十來個小時，本就在沉睡的“禍”已經有些奄奄一息了。

    她找來保鮮袋將兩隻“禍”分裝好，塞進冰箱角落裏，又順道從冰箱裏翻出臨近過期的酸奶，趕緊打開喝了一口。

    聶迎未端著酸奶回到房間，打開電腦正準備看看新上傳的視頻播放量如何，卻在網站首頁推薦上看到一行高亮的文字——儲已成正牌女友曝光！

    她頓時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遲疑了一會兒，聶迎未還是點開了視頻。

    這是一個娛樂視頻號，裏麵先是對著儲已成一通介紹，從拍電影一炮而紅到突然消聲滅跡，再到後來的莫名翻紅，最後才點名標題，說是有人爆料，昨天淩晨有人看見一個陌生女人出現在儲已成房門外，並於次日中午才離開，與文案對應的視頻確實是一個女人背對著鏡頭站在儲已成的房門，以及第二天離去的畫麵，隻是視頻較為模糊，根本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作為當事人，聶迎未明顯看出視頻有問題，那個一直背對鏡頭的女人是當初與儲已成一同參加活動的女明星，明明儲已成開門的時候現場有好幾個人，卻硬生生被截成他們二人。而次日從賓館裏出來的人雖然是她，但因為距離較遠加上兩個人背影較為相似，兩段視頻拚接在一起竟然毫無違和感。

    彈幕裏一堆網友嗷嗷叫，聲稱自己心碎了一地。

    雖然視頻模糊得幾乎看不清正主的臉，但是一點兒也不妨礙粉絲對其進行逐幀識別，在人均福爾摩斯的粉圈，果然沒過多久，儲已成女朋友的真實身份就被扒了出來。

    聶迎未毫不意外地看見了女明星的名字。

    粉絲運用大量赤狐網嘉年華的現場照以及高糊的偷拍截圖做對比，聲稱兩個人當天一起參加節目，女明星的發型和衣服與視頻裏背對著鏡頭的女人一模一樣，肯定是她。

    在網絡的保護下，人性的惡意日漸膨脹，沒過多久，女明星和儲已成的微博就淪陷了，謾罵的、詛咒的、閑來無事圍觀看熱鬧的、以及少部分祝福的。

    奇怪的是，事情都發酵成這樣了，女明星卻沒有出麵澄清。

    關掉網站，聶迎未又看了一眼戚辰的粉絲群，發現大家果然都在討論這件事。

    “這不是挺好，爛鍋配爛蓋，那女人黑曆史一堆，配儲狗正合適，一會兒我得趕緊去送一個祝福。”

    “夫妻攜手，早日涼透。”

    “不一定是女朋友啊，官方也沒個說法，說不定人家隻是玩玩呢，儲狗不是出了名的愛玩兒麽，當年還把金主給玩兒死了。”

    “不管怎麽樣，我們一定要感謝她，隻要能拉著儲狗下水，再爛都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好人一生平安+1”

    聶迎未翻完聊天記錄，狠狠地歎了口氣，她一口幹掉了酸奶，雖然很慶幸禍水東引了，可知曉全程的她就是高興不起來，甚至還有點兒鬱悶。

    好在沒等這件事繼續發酵，當天傍晚，儲已成發了一條微博。

    【我和周小姐隻是普通朋友。】

    不等網友群嘲，他又發了一條微博。

    【這才是我女朋友。】這條微博下麵配了圖片，即便不用點開，也能看出來是一張女人的睡顏。

    女人的眼睛被打上了馬賽克，枕在胳膊上的臉頰因擠壓而變形，半張的嘴巴口水橫流，蠢勁十足，甚至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聶迎未：“……”

    儲！狗！你！個！王！八！蛋！

    這狗東西是不是偷拍成癮了！總是趁著別人睡覺亂拍！

    關鍵還把她拍得這麽難看！

    聶迎未捏緊鼠標就要砸出去，舉起來的時候突然想到自己的存款，頓時冷靜了不少，她放下鼠標，咬牙切齒地在儲已成微博下方回複了一句“祝你早日涼涼”，可惜轉眼就刷沒了。

    排在第一的回複是一條“你和你女朋友看起來真配（狗頭）”，明顯帶著嘲諷意味的文字不僅被儲已成點讚，甚至回複了一句“我也覺得”。

    就在儲已成的微博發出來沒多久，一直沒有動靜的女明星這會兒也趕緊轉發了儲已成的微博，並強調雙方隻是朋友關係。

    一通鬧劇高開低走，在信息時代的浪潮裏轉眼就沒了水花，隻留下儲已成女朋友的醜照供眾人逗樂取笑，以及一個魂族網友的滿腔怒火與憤憤不平。

    這段時間聶迎未的視頻點擊依舊慘淡，平台的激勵收益也並不理想，加上自從吃了從儲已成的魂兒上撕下來的“禍”之後，她的魂力極其充盈，根本感覺不到饑餓，就連帶回來的那兩隻依舊凍在冰箱裏，她因此也就沒了去找新“禍”的心思，相關周邊產品”雨花石”自然也跟著一並缺貨。

    眼看著下個月的生活費岌岌可危，聶迎未頓時打起了直播的想法。

    雖然最初她想直播的目的是為了接近紅浮，可現在眼瞧著直播行業如此賺錢，她作為一名掙紮在溫飽線上的人表示十分心動。

    說幹就幹！

    聶迎未先是在網站申請了直播資格，接著迅速收拾好東西，用手機買好票，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直播之旅。

    由於先前選定的鬼屋距離她所在的城市不遠，聶迎未直接買了大巴車票。

    轉了幾趟公交車，聶迎未抵達了汽車站，她剛取好票，正打算去候車區時，突然聽見從入口處傳來一陣騷動。

    聶迎未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停下腳步駐足看去，隻見一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人陰沉著臉衝了進來，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從身後掏出一把菜刀。

    率先反應的人立刻尖叫著跑開，其他人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跑了兩步，邊跑邊往後看，在見到男人手裏的刀時，才驚慌地加快步伐。

    男人表情陰鷙，他看著四下哄散開的人群，麵露嘲諷，接著舉起刀，快速重進人群，麵目猙獰地抓住其中一個人，狠狠地紮了下去。

    刀刃沒入身體，在一聲慘叫聲中，菜刀被扯出，帶出染血的刀刃。

    那人倒地掙紮，猩紅的血不斷從傷口湧出，轉眼就積了一小片血灘。

    男人鬆開了他，起身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幾個富有正義感的路人以及安保人員立刻聯手，上前試圖製止男人瘋狂的舉動，在拉扯間，菜刀掉在地上，被其中一個路人一腳踢開，滑到了角落裏。

    男人被壓在地上，幾個人錮住他的手腳，他發出無力的怒吼，黝黑的臉漲得通紅。

    “你們該死！！你們該死啊！！”男人大吼，額頭爆著青筋，他瞪大的雙眼滿是滔天的憤怒。

    他一把掀開壓在他身上的人，接著拽過另一個人的頭發砸向其他人，並借機掙脫了束縛，起身衝到角落拿起菜刀。

    他弓著腰喘著氣，宛如一隻尋覓獵物的豺狼，蓄勢待發。

    然而就在再度衝進人群拽過一個孩子，並高舉起菜刀時，槍聲響起。

    男人不甘地瞪大眼睛，低頭看了一眼胸口溢出的血，“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孩子的哭嚷聲和大人的驚呼聲充斥著整個大廳，而聶迎未依舊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正從男人身體裏鑽出來的一團黑色絮狀物。

    它的動作很慢，個頭也不大，像是剛剛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從男人身體裏晃晃悠悠地鑽出來後，它便挪到了角落裏，選兩個較為陰暗的地方伏好後便一動不動了。

    聶迎未知道它在沉睡，但是誰能告訴她，為什麽“禍”會從人的身體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