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好不好啊？

    郎君不在家，新婦哪怕用再多事情填充生活，也難免有哀傷與思念占領心房的時候。

    好在，又要回門，又要新年，忙碌得很，慕寧也就是睡前想一想他罷了。

    昨日回門，前日孫管家從郡王府的庫房裏拿了最好的東西出來，呈上來時，慕寧有些不好意思，推辭了。

    孫管家執意要讓慕寧拿著，看著他顫顫巍巍離開的背影，慕寧竟還有些心酸。

    說是最好的東西，其實也不過是一些滋補的藥材，和幾本收藏的典籍。

    與別的皇子府、重臣府相比，郡王府日子確實有些緊巴巴，許是李匡翊的俸祿被人克扣半數的緣故。府裏丫鬟隨從的數量還抵不上慕府的，慕寧看孫管家有時候穿的衣服也開了線頭。

    再過兩日便是小年二十四了，慕寧想著總該給身邊人都換套新衣服，便問了問他們平日穿衣服的尺碼，又讓孫武偷偷打聽了一下老管家的尺碼。

    落了點小雪，也不礙事，馬車也還跑得動，慕寧戴著倚翠和小桃一起去了崇華館。

    水秀姐今日穿了件暗紫色勾薔薇花的正紅色夾襖，一顰一笑，尤顯風姿動人。

    年前，最後一批采購，水秀姐忙得腳不著地。慕寧走到她身後了，水秀竟都還沒有發現。

    慕寧冷不丁說：“水秀姐今日真是綽約風姿，若我是劉管事，隻想今日就把你娶回家。”

    水秀眼睛一下子亮起來，笑著轉身，“姑娘啊，可把我想死了。今兒怎麽得空來的？”

    慕寧拉著水秀的手，搖了幾下，嬌嗔地說：“想姐姐了啊。”

    水秀笑得更開心了，“可別，受不起。”又嬌嗔地橫了慕寧一眼，直接說：“有事說事。”

    慕寧笑，“這不快過年了嘛，我想著給身邊人都做兩套衣服。你指派個人，帶我去庫房挑挑吧。”

    要得急的時候，慕寧都是來崇華館挑成衣，再改改尺碼也就是了。

    水秀喊：“小紅，老劉，你們照看一下這裏。我陪慕……郡王妃去挑挑東西。”

    慕寧不好意思地問：“你哪有空？”

    “姑娘什麽時候來，我沒有空啊。再說也就是看著人多，不過一個算賬的活計，誰都能幹。”

    頓了頓，還頗有些感傷地說：“姑娘如今嫁了人，我們見麵就不比往日頻繁了。你難得來一趟，我可不得好好陪著。”

    倚翠打趣慕寧和水秀：“姑娘應該束發做姑子，這樣就可以常常來崇華館陪著水秀姐了。”

    慕寧無奈地瞥了倚翠一眼，水秀笑著開口：“你這張利嘴啊！”

    小桃性子沉悶，但被三人說笑打鬧的和諧感染了，也忍不住笑嘻嘻的，更靠近了倚翠一些。

    慕寧笑著跟倚翠說：“帶小桃去挑衣服。順便把孫武和熙春的也挑了。”

    年年姑娘都會給她和熙春做兩套新衣服，所以倚翠很自然地挑了四套衣服，又見小桃猶猶豫豫的樣子，忙拉著她說，“以後我們就算家人了，你挑吧。這次就不好意思，下次怎麽辦，你早點習慣啊！”

    小桃還是猶豫，囁嚅著說：“倚翠姐姐，我看，全是綢布的料子。我不敢拿，要不你帶我去挑個麻料的吧。”

    倚翠故意裝作凶悍的樣子，“磨磨唧唧，怪不好看的，趕緊挑。天氣冷，讓姑娘早點回去休息。”

    小桃這才硬著頭皮拿了兩件粉色的夾襖，倚翠照著孫武的尺碼拿了兩套較大的棉布夾襖。

    這邊慕寧也為孫管家挑好了衣服，一套鬆灰色帶小葉子暗紋的夾襖，一套棕色的大氅，還替老管家拿了一對護膝。

    回去的路上，慕寧心裏還頗為感傷，心想沒有給嬤嬤和爹爹挑幾套迎新年的衣服。在家做姑娘時，慕寧會給嬤嬤和爹爹繡衣裳，今年忙著出嫁的事情，確實是忘了。

    熙春瞧見自家姑娘黯淡的神色，問了問倚翠姑娘可是遇見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又問了問姑娘給哪些人挑了衣服，便明白了。

    熙春走到慕寧身旁，輕聲安慰：“繡衣服也就是個心意，趁冬天給相爺和嬤嬤繡幾套春天穿的衣裳，不也很好嗎？”

    慕寧點頭。

    沒有憂傷很久，就聽得倚翠喊：“姑娘，孫管家來了。”

    那必然是為了道謝來的，孫武剛送了衣服回來不久。

    果然，孫管家連連道謝，把自己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待孫管家走後，倚翠嘴又癢癢了，“哎喲，這老管家，倒還是個性情中人。”

    熙春解釋：“聽說這孫管家，從前也是從外地逃難來的，妻子和女兒都病死了。他輾轉遇到了郡王爺的娘親，這才有個安身的地方。咱姑娘仔細給他挑了過冬的衣服，或許教他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吧。”

    剛才孫管家哭的時候，慕寧就跟著有些難受了。這會子，聽了熙春的解釋，心酸極了。

    不僅心疼這老管家的孤苦，也心疼自己的無奈。

    慕寧記得姚珠給她分享的話本子裏，有一句話——永失所愛原是不幸，就更該珍惜身邊的親人了。

    不被爹爹珍惜，還總是被忽視、憎恨，慕寧心底是無奈又悲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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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管家打發人送了賬本過來，慕寧發現郡王府的收入裏，是沒有李匡翊的俸祿進賬的，就靠著幾個破敗田莊的收入過活。

    收成極不好的年份，還當了幾個安娘娘留下的首飾，至今也沒有贖回來。

    慕寧想，李匡翊雖是男子，用不上這些金銀首飾，但畢竟是亡母的遺物，不好一直流落在外，得想法子贖回來才是。

    慕寧喊來孫管家仔細問了問這些首飾當在何處。

    當首飾還是李匡翊十歲以前的事情了，孫管家回憶了很久，告訴慕寧，隻記得是賀蘭家的當鋪，但是已經不記得是哪一家了。

    慕寧隻得又讓孫管家回憶了首飾的樣子，找畫師畫了些差不多回憶版的首飾，想著以後慢慢找。

    如今，最要緊的還是解決府裏收支勉強持平的狀況。

    過日子嘛，當然是要過得風風火火才好啊。

    這是慕寧跟著孔嬤嬤學到的，不該花的不花，該花的不僅要花，還得想著花樣去花。

    這日，慕寧帶著熙春，細細查看著郡王府，有沒有年久失修的地方。

    不僅有，還很多。

    慕寧暗笑李匡翊的狼狽，原來他穿素色的衣服，真不是想裝謫仙人，而是自小日子就過得緊緊巴巴。

    其實慕寧不知道的是，李匡翊隻不過是扮豬吃老虎罷了。他沒有賬本上所表現得那麽窮，隻不過大部分的收入，包括俸祿，都被他暗地裏移做練兵的開銷罷了。

    慕寧心想，這話本子裏，女人愛男人，要麽愛大英雄，要麽愛大富商。怎麽自己，李匡翊越狼狽，反倒越愛呢？

    走到暗影齋附近時，慕寧見熙春神色有些惶恐，還沒等出口問自家丫鬟。

    她就被暗影齋旁邊更大的一處宅子吸引了目光，安然苑？

    慕寧想走過去看看，卻被熙春笑著攔下了，“姑娘，我肚子有些餓了，也快到用晚膳的時候了，咱要不回煥新居吧。”

    熙春的借口，難得如此拙劣。

    慕寧是個極聰穎的姑娘，怎會不知道這安然苑是幹什麽的，她不過想去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想。

    敲開門，是上次那個冷麵丫鬟——小翠。

    慕寧到了門口，小翠不情不願地跪地給慕寧請安，卻也沒拉開門，請慕寧進去。

    熙春肝火上來，厲聲斥責：“怎麽做事的？！主子來了，不知道把門打開。”

    小翠心裏有些怕，依舊嘴硬地說：“郡王妃娘娘寬恕，奴婢奉殿下之命，看守安然苑。”

    慕寧一聽這女子還稱李匡翊為殿下，就知她必定不是像孫管家那般考慮到李匡翊的情緒，而是根本沒把殿下成婚的事情放在心上。

    是她自己心有妄念？

    還是她認了渠相思做主子？

    慕寧平素也是個好說話的人，可今日真是氣急，實在要發作了，便想吩咐跟在身後的孫武把這丫鬟拖下去。

    還好，孫管家來了，難得語氣激烈地說：“混賬，郡王妃的吩咐，你也可以陽奉陰違。”

    慕寧平靜了下來，心知剛來王府就處分人不是個好事情，壓了壓心中怒火，帶著淺淺笑意說：“小翠是吧，帶我看看這整個院落。”

    小翠絲毫不怵慕寧，往後瞧了一眼孫管家，才連忙起來，悶著頭往前帶路。

    熙春冷笑，“叫你往前帶路，你就真敢走到主子前麵啊。”

    熙春扶著慕寧繞過小翠，慕寧的餘光瞥到孫管家有些慌亂的神色。

    看來自己果然沒有想錯，這就是李匡翊為渠相思準備的府邸，走到安然苑的最北邊，還有一個人工湖，夏天的時候泛舟采蓮蓬，多美好啊。

    慕寧再不願看下去，又不想露出難堪的神色，叫那個小丫頭笑話，便說：“我來看看各個院子有什麽需要添置的東西，這院子無人住，也就不看了，日後再說。”

    熙春看著自己姑娘強顏歡笑的樣子，心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