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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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寧依舊皺著眉頭,姚蘭芝輕輕地揉開她眉間的結,“聖上因為一個妃嬪生病,毫無證據指向就把自己的兒子下獄。本就不妥,何況這兒子身上還有顯赫戰功。不止文官們勸諫,武官們都鬧起來了。此刻均在大殿前跪著呢,你許叔叔也在。”
慕寧這才安心點,想了想又問:“姚姨,你能不能托人將我送進深牢裏看一眼。”
姚蘭芝臉上現出些為難的神色,慕寧心裏愧怍得很,這麽棘手的事情還來麻煩姚姨。
還是自己沒有長遠的眼光,嫁進郡王府也隻知看看賬本,修繕房屋,在宮中連個可以遞話的眼線都沒有暗中培養。
如今事來,即便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得到的一點消息還是不明真假的道聽途說。
對於姚蘭芝來說,慕寧就是另一個女兒,她若是能幫又怎麽不幫。宸妃昏迷,聽知情人說,聖上先是發瘋砸了一回養心殿,還殺了幾個太醫泄憤,這兩日朝也不上了,日夜守在關雎宮。
姚蘭芝不敢和慕寧說具體情況,是怕她更擔心郡王爺的處境。
姚蘭芝思考了會,“寧寧,姚姨真沒法子。”
慕寧失魂落魄地離開明珠閣,許姚珠追上來,“如兒。”
慕寧轉頭看向她,她也有些憔悴,嘴角向下耷拉著。
是了,哪怕知情的人都為妖女裴雲的昏迷高興,姚珠也不會,畢竟裴雲是裴小五的娘親。
慕寧捏了捏姚珠的手,以示安慰,緩緩地說:“你也不舒服吧。”
姚珠淡淡開口:“我送你出去再說。”
慕寧有些訝異,也不知是時間還是見不得光的愛戀讓姚珠成長了很多,從前那麽天真爛漫,哪裏需要留心過說話的場合。
兩人上了郡王府的馬車,文薔、熙春在馬車外守著,慕寧拉起姚珠的手,問:“你還好嗎?”
姚珠勉強笑了笑,而後說:“我好的,隻是多日不見裴小五了,有些掛心。你怎麽樣啊,我當時也不知事態如此嚴重。今年春天開始,宸妃娘娘的身子就懨懨的,小五總是回宮侍疾,這次他回去我也沒放在心上。”
姚珠頓了頓又和慕寧說:“其實裴小五心裏也覺得宸妃娘娘好多事情做得不對,不說旁的,就說這麽些年她對三皇子的打壓,實在是有些過分。”
慕寧不敢接話,李匡翊被打入深牢,失聯八日,她現在誰也不能輕信。
姚珠如今也不是那個沒心肝的小丫頭了,馬上認識到了自己這番話,可能會讓慕寧誤會,忙有些委屈地瞧著慕寧說:“如兒,我沒別的意思,不是要探你的口風,看這件事和郡王爺到底有沒有關聯。我隻是想告訴你,裴小五和宸妃娘娘不一樣……我怕,我和裴小五在一起,你會沒有以前喜歡我。”
慕寧心裏升起些愧疚的情緒,有些沒底氣地說:“怎麽會呢。”
姚珠也沒多在意,忙跟慕寧提了個方案:“裴小五把觀硯留在宮外了,我去找他,他能帶著咱倆進宮。到時,再讓裴小五遣人送你進深牢看看郡王爺。”
慕寧眼眶微紅,心裏翻湧著說不清的情緒,也不知是揣度姚珠用意的愧怍,還是能見李匡翊的忐忑和激動,亦或是麻煩裴小五的羞慚。
理智還是戰勝了感情,慕寧沉著嗓子說:“還是算了吧,沒必要添是非,我去看一眼,又能改變什麽呢?”
姚珠知她不想給自己惹事,忙寬慰她:“你不來,我也是要入宮的。如今宸妃娘娘昏迷八日了,我也得去看看裴小五怎麽樣了。”
又用亮晶晶的眼睛瞧著慕寧,“去嘛,咱倆一起做的荒唐事也不差這一件了。”
慕寧笑了,一絲絲豔羨在心底蔓延。
若有姚珠一半的天真與快樂就好了,那這樣,無論身處什麽樣的境地,都還能有一份做想做的事情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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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珠先帶著慕寧去了元王府,確實氣派,不枉聖上費了許多銀錢,找了很多能工巧匠修建了五六年。
按理說,皇子十五歲元服就該出宮居住,但是裴小五是聖上和宸妃娘娘最喜歡的孩子,一直在皇子府住到了十六歲。
若不是裴小五在宮中,出來一趟不方便,一直拿祖宗禮節來勸說自己的爹爹和娘親放自己去元王府居住,隻怕一直到他娶妻都能在宮中居住。
二皇子十五歲便娶了魏寶林,而裴小五年至十七,婚事遲遲未定的原因就在於宸妃娘娘一心想讓自己兒子娶侄女裴楠楠,但是裴小五一直不願意。
所幸,聖上還算明事理,隻想著讓兒子娶心愛之人。估計,許姚珠和五皇子的事情,聖上不僅知道,而且幫著裴小五在宸妃娘娘麵前遮掩了。
可是如今宸妃娘娘病重昏迷,估計人是不成了。不醒來還好,若是醒來,萬一她的遺願是讓五皇子娶裴楠楠,聖上又哪有不允的呢?
這樣想著,馬車已經到了神武門外。
慕寧和姚珠穿著侍女的衣服,下車低著頭,裝作坦然的樣子走了進去。
五皇子一向得寵,是以守衛看見是觀硯,也沒怎麽檢查,馬上就放行了。
慕寧跟在姚珠身後,手心裏全是汗,抬頭看見姚珠筆直的背。
心想姚珠就是姚珠,偷偷進宮還能如此坦然。
觀硯把兩人帶至關雎宮一處人煙最稀少的偏門,也不好行禮,也不好帶尊稱,隻得恭敬地說:“您二位在這等等,我去喊殿下。”
姚珠安靜地埋著頭站在偏門旁,慕寧見她有些不對勁,忙靠近她,挨著她的手時才發現。
她流了一路的虛汗,手心冰冷潮濕。
人多眼雜,慕寧也不好說什麽,暗暗揣測,興許姚珠是擔心和裴小五的戀情被發現,以後再不得相見。
還好,裴小五很快就來了。
慕寧看著他們兩人四目相對,思念、無奈溢於言表的樣子,心裏豔羨得很。
裴小五深深地望了姚珠幾眼後,轉頭低聲跟慕寧說:“深牢一天會送一次飲食,時辰也快到了。我都打點好了,你換身太監衣服,跟著觀硯走就是。”
慕寧忙低頭道謝,看著裴小五拉走姚珠。
姚珠擔心地回望了一眼,慕寧忙擠出一個微笑,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心髒,叫姚珠放心。
經五皇子打點,觀硯帶著一身太監衣服的慕寧順利地混進了送飯的奴才中。
觀硯是五皇子身邊的人,誰不認識。
所以,即便聖上交代又交代,不許讓任何人接近被關在深牢最裏邊的李匡翊。守衛們看到觀硯帶著慕寧往最裏麵走時,都默契地裝作沒看見。
深牢在一處隱蔽的山洞裏,陰冷得很,慕寧感覺寒氣像一條條小蛇從地底不停地往她身上鑽,又冷又痛,也不知李匡翊這幾日怎麽熬過來的。
她也不敢拿換洗衣裳過來,恐叫聖上發現端倪,隻是提著從關雎宮順來的糕點食盒。
她知李匡翊不喜食甜,可是甜食最能叫人恢複體力,而且甜甜的吃進嘴裏,或許能劃開點心裏的苦澀。
當慕寧來到深牢裏最隱蔽的一處,看到雙臂被綁在木棍上的李匡翊時,震顫在原地,不敢向前一步。
他隻著中衣,身上全是血痕,氣息奄奄,聽到聲響,慵懶不屑地睜開眼睛,用餘光瞧著。
瞧見是慕寧,有些訝異地努力側頭仔細地瞧了一眼,似在確認自己有沒有看錯。
慕寧本愣在原地,看到他張了張幹涸的嘴,忙跑到他身邊,聽他要說什麽。
李匡翊啞著嗓子,艱難開口:“回去,別惹事。”
慕寧點點頭,有些膽怯地說:“我不放心,就來看看。”
她也不提何時回去的事情,隻在一旁瞧了李匡翊好久。
血痕一道道的,深得很,有黑色的,還有鮮紅的,沒有一處痂,全是露著肉滲著血的傷,大部分都流膿了。
他臉上還有胡渣,眼睛底下烏青烏青的,人也消瘦了幾圈,這幾天必是日日夜夜都要受嚴刑拷打。
慕寧看到他幹涸起皮的嘴唇,忙從食盒裏拿出一碗清水,想讓他喝一點,碗剛遞到嘴邊,李匡翊用力偏了一下頭。
慕寧何其敏感心細的人,怎會不知李匡翊是不信他。見他臉和脖子上的傷都扯開了,也不敢再喂,隻是有些心傷地說:“殿下,不喝點水嗎?要不來點綠豆糕,軟綿的,好下口。多少吃點,不然怎麽捱的過去。”
慕寧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李匡翊閉著眼睛,沒有再說話。
慕寧知他累極,也不忍再問他些什麽。
何況深牢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慕寧也不敢探問他,到底是什麽情況,何時能出來。
不過,慕寧是相信他的,他是多聰明有謀略的人,又蟄伏多年,若無全身而退的把握,是不可能對宸妃下手的。
慕寧在他身旁站了很久,才鼓起勇氣說:“殿下放心,府裏一切妾身都會照料好的,等您出來了,保證跟往日一樣。”
李匡翊沒有接話,慕寧仍固執地站了會,直到觀硯進來。
觀硯先是對著李匡翊點頭行禮,轉向慕寧時恭敬地說:“不能再留了,被聖上撞見就完蛋了。”
慕寧走前還深深地望了一眼垂著頭的李匡翊,在觀硯的再三催促下才跟著他從深牢的後門離開了。
換門走的原因無他,聖上從前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