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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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倒地的人,鮮紅的血,刺目的殘陽,一點一點的在魏南亭中眼中暈染開來。

    那倒在地上肥胖的身體,早已經失去了他原本應有的溫度,素愛幹淨的衣衫染上了朵朵紅梅,那樣膽小如鼠,貪生怕死的人,竟就這般草率地死在了原本最為安全的王庭裏。

    魏南亭感覺自己的心頭有一口氣上不來,堵在喉嚨裏難受得緊。

    自出生起至今二十餘載,魏南亭接受的便一直都是忠君愛國的思想,他可以為了南梁戰死沙場,也可以為了南梁忍受南梁王的猜忌。

    但他卻從未想過,在他身披鎧甲手中持刀的情況下,南梁王還會在他麵前被人一劍砍去了頭顱。

    魏南亭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他試探著催動喉嚨,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魏南亭此刻的心裏是一團亂麻,深深地愧疚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給淹沒,現在他竟是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為了南梁好,還是害了南梁。

    明明明明他帶雲勵寒來南梁的王庭是想要讓他幫忙出謀劃策,看看能否在宣朝的層層威壓之下,讓南梁暫時的在夾縫裏生存。

    雲勵寒殺了宣朝的使者劉武他並沒有感到太過於詫異,畢竟已經和宣朝到了不死不滅的地步,便是再多背上一條人命也無所謂了。

    可是,千不該萬不該,雲勵寒不該殺了他們的大王。

    “你你為什麽”

    那沙啞的嗓音,宛如鬼魅。

    赤紅的目光直勾勾地望著雲勵寒,隱忍,憤怒,不解,瘋狂,種種情緒在魏南亭的眼眸中閃爍。

    他不理解,也不懂,為什麽在邊境的時候連一個小小將士的性命都看得無比重要的雲勵寒,會這麽輕而易舉的殺了他們的大王。

    “殺了他殺了他”

    “魏南亭你是不是想要造反”

    “魏南亭你現在不殺了你帶過來的這個人,你就是欺君罔上意,圖謀朝篡位你對得起你魏家的列祖列宗嗎”

    霎那間,方才在劉武麵前一個個噤若寒蟬的那些文官們,此刻卻仿佛都被打了雞血一般,口誅筆伐的不斷攻擊著魏南亭,就仿佛是那南梁王是被他親手斬殺的一般。

    對神秘莫測的雲勵寒他們不敢招惹,卻是有膽量對一直將家國放在心裏的魏南亭不斷進行著言語方麵的侮辱。

    然而,無論他們表現得有多麽憤怒,神情有多麽的嚴肅,卻也隻是待在原地不斷的叫囂,始終不敢靠近手中還拿著大刀的魏南亭。

    反而是之前一直臉色就不太好的幾個武將們在雲勵寒動手的一瞬間,將魏南亭給圍了起來。

    隻不過他們並不是將武器對準了魏南亭,反而是將後背留給了他呈保護的姿態。

    雲勵寒眉眼疏離,神色淡淡,他沒有回答魏南亭的問題,反而是將視線投向了那些不斷叫囂著的文官們,“魏將軍,你可是看清楚了”

    “就這樣的王上和這樣的朝廷,你指望他們能在宣朝不斷的施壓之下,還能夠保護南梁的百姓嗎”

    “邊關的三萬大軍到最後隻剩下不到兩百人,還沒有給你足夠警醒嗎”

    “魏將軍,我勸你好好想一想,你要守護的人究竟是這南梁的萬千百姓,還是坐在高堂之上的王上”

    魏南亭身體猛地一顫,他微微閉上了眼睛,曾在邊關苦苦堅守的那一個多月的一幕幕仿佛又再次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殘陽汙血,堆積的屍骸,一張張髒亂不堪卻又滿是堅毅的臉,一雙又一雙再也無法睜開的眼眸,甚至是,他們臨死之前一句句殷切的期盼。

    魏南亭長久的舒了一口氣,他緩緩睜開了眼,悲傷的眸子中閃過一抹清明。

    雲勵寒心下了解,魏南亭這是想通了。

    他正欲再勸導幾番,南梁王後卻猛然間衝了過來。

    雲勵寒剛才救下她之後,便將她隨手交給了一名宮女,也不知道這半天的時間她去了哪裏。

    再次出現的南梁王後發絲有些淩亂,衣擺上也沾了泥土,似乎她是很急忙的從遙遠的地方趕來,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額間是細細密密的汗珠。

    魏南亭急忙行了一個禮,“王後您這是”

    南梁王後隨意地擺了擺手,“魏將軍多禮了。”

    隨即,她將手中一個保存良好包裹遞給了魏南亭。

    女子身材有些嬌小,站在魏南亭的身邊還不及他肩膀高,但一雙眼眸卻是熠熠生輝明亮至極,“我現在不是以南梁王後的身份,僅僅是作為一個普通南梁百姓來乞求魏將軍,求求你救救南梁”

    “哎”魏南亭猝不及防之下,被南梁王後嚇了一大跳,他眼疾手快地想要將南梁王後拉起來,“您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南梁王後抬眸望著魏南亭,一字一頓說的十分慎重,“魏將軍,我現在隻能相信你了。”

    魏南亭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他抓著那個包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是這個”

    南梁王後艱難的點了點頭,“是。”

    在看完包裹裏的東西以後,魏南亭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的視線從那些官員的身上一個一個的掃視過去,一雙瞳孔中仿佛燃燒著烈焰,憤怒的幾乎想要將眼前的所有人盡數燒成灰燼。

    魏南亭雙手死死的捏著那包裹,大力之下,指節都散發著不正常的白,手臂上青色的經絡根根暴起。

    “你們怎麽敢的”

    魏南亭怒喝一聲,身形竟是有些踉蹌,他努力壓下心中熊熊燃燒的怒火,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些。

    可是,他又如何能冷靜的下來呢。

    那包裹裏藏著的是南梁王和一眾大臣簽下的喪權辱國的條約。

    割地賠款便也罷了,他們竟然將南梁的所有百姓都賣給了宣朝,還不是當做奴隸賣的,而是牲畜,和那些沒有思想的雞鴨魚肉一樣的牲畜

    魏南亭氣的發抖,他甚至是想衝過去對南梁王的屍體再狠狠地來上幾腳,他頭一次發現,他們為一家效忠了這麽久的王上,竟是一個如此愚蠢至極之人。

    他們竟然天真的以為將南梁的所有百姓都賣給宣朝以後,他們還依舊可以享受他們奢華的生活

    當真是可笑至極

    魏南亭視線掃過周圍,試圖將這些在條約上按了印的官員們全部抓起來,可是當他的視線從那一個個衛兵的臉上掃過後,他才發現,王庭裏的這些衛兵們都不是他的直係手下,魏南亭此刻無法相信他們,而自己所帶來的親衛也全部都等候在王庭的外麵。

    一時之間,魏南亭發現自己竟是無人可用。

    他猶豫了一瞬,還是將視線投向了雲勵寒,想到剛才自己對雲勵寒的懷疑,此刻內心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大巫勞煩你”

    雲勵寒應了一聲,“好。”

    隨即雲勵寒揮動起體內的空間之力,轉瞬間,無形的屏障便將整個王庭都籠罩其中。

    青年長身而立,語調清冷,說出來的話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心頭都猛然一顫,驚訝錯愕到了極點。

    “說吧,有多少人已經和宣朝達成了共識,”青年唇角揚起,笑的肆意而張揚,“說不定,我還會留你們一個全屍喔”

    帶著微微上揚的尾音,那聲音明明是十分清朗,但聽在眾人的耳中,卻仿佛是那惡魔的低語,無端的讓他們遍體生寒。

    方才雲勵寒殺南梁王的動作快的連魏南亭都沒有反應過來,因此,現在麵對雲勵寒的威脅,一個個都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見成功讓那些不斷跳腳的大臣們閉上了嘴,雲勵寒神色稍稍鬆了些,他實在是覺得這些嘰嘰喳喳不斷爭吵的大臣煩人的緊。

    倘若他是魏南亭,便幹脆一劍全殺了,留下來也隻能是禍害。

    隻不過,現在是給魏南亭立威的時候,他也不好插手太過。

    魏南亭對雲勵寒微微點了點頭,表達了一番謝意,隨即他便轉過身目光一變,深深的陰沉從眼底浮現,變臉竟是筆那翻書還要迅捷。

    他將那份條約平攤著舉在了手中,確保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帶著憤怒的語調,將上麵大臣的名字一個接一個地念了出來。

    刹那間,不少大臣又是慌亂又是恐懼的跪在了地上,不斷的磕頭求饒,雙眼中噙滿了淚水,哪裏還有曾經高高在上的官員模樣。

    而其餘不知情的大臣們也是瞬間臉色巨變,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魏南亭手裏拿著的那紙張上的每一個字,他們都認識,可是為什麽連在一起卻是如此的難以理解。

    如此不擇手段的謀求榮華,真的能夠長久嗎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

    當名單念完的一瞬間,魏南亭的親衛們也已經趕到,他深吸一口氣,這個鐵血的將軍頭一次露出如此可怕的神色,“全部都帶下去,結果調查清楚後,按南梁的律令,嚴格執行。”

    “是”

    那些官員終於害怕,求生的本能讓他們不斷地在衛兵手裏掙紮,以至於麵部的表情都開始扭曲起來。

    然而,在魏南亭的心中,當這些官員在將自己的印章按在那份契約上的時候,他們便應該想到,拋棄百姓的人,終將也會被百姓拋棄。

    魏南亭轉過身,挺直的脊背看起來有些落寞,他向著首座的位置走去,一步一步走得極為認真,隨著他的動作,鎧甲於風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坐在在了南梁王原本的座椅上,冷俊的麵容注視著前方。

    “從現在起,我就是南梁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