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偷偷出門，所以二人沒有馬車，也沒有馬，隻能徒步。

    初春天晚的早，臨近酉時，各家都開始陸續點燈，路上倒不算太暗，大將軍府離東市也不算太遠，春暖見自家小姐，閑庭信步的走在東市熱鬧的街道上，時而抬頭瞧瞧，倒不像是著急的樣子。

    直到走到一家茶樓前，小姐才跨步進去。

    小二見有人進門，連忙迎了上去，“客官裏麵請，請問是堂食還是雅間？”

    “約了人。”周梓襄的聲音低啞，與男子無異，加上她身材高挺，麵容清冷，饒是小二這樣靠識人吃飯的行當，一時也分辨不出來。

    聽到周梓襄說約了人，小二下意識的應道，“不知公子約了哪位？”

    “孫公子。”

    “哦，孫公子啊，他在竹字間，小的帶您去。”

    小二正要引路，周梓襄卻攔住了他，“不必了，幫我轉告孫公子，今日有事，改日再敘。”周梓襄拿出一塊銀錠子，放到小二的手中，低聲道，“就說，是一位丫鬟來告知他的。”

    小二是個人精，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不過是傳句話的事兒，就能拿銀子，何樂不為，樂嗬嗬的收下銀子，轉身上樓傳話去了。

    周梓襄冷笑著轉身出了門，卻沒有走遠，而是在茶樓對麵的攤位前站著，眼睛餘光卻打量著茶樓的門口。

    不多時，隻見一個身穿白衣的的男子從茶樓內走出來，周梓襄放下手裏的東西，帶著春暖不緊不慢的跟在那人身後。

    春暖不敢言語，隻是看著那人的背影，比起大公子實在是瘦弱，比起二公子又少了風骨，就是個文弱書生，剛剛一瞥看到麵容，也就隻能算是周正，也不知自家小姐為何要跟著。

    說起來也不怪春暖如此評價，因為老爺和夫人都是一副好容貌，所以家裏的少爺無論身材如何，臉都是俊秀英氣的，比書生硬朗，比武夫精致，所以這些年，周家兒郎無論是在關東還是在九州，都頗有些名氣。

    所以這人即使麵容不差，但是比起周家人，還是略遜了些。

    春暖跟在周梓襄身後，尾隨那人，從日落走到天黑，終於停了下來，此時春暖不用看自己小姐的臉色了，她自己的臉就先黑了。

    這門口花枝招展，薄紗附身的一群女子，嬌媚的衝進門之人附上身子笑著拉進去，這不就是城中有名的青樓，群香閣嘛。

    說起來，春暖雖然跟著自家小姐也算是見過不少世麵了，但是這青樓還真是第一次，這可不是什麽大家閨秀該來的地方，就算穿男裝也不行。

    春暖上前一步，勸說道，“公子，這裏不是好地方，我們還是回去吧。”

    周梓襄充耳不聞，臉上寒霜密布，盯著那門口像是要盯出個洞來，然後抬腿走了進去。

    春暖攔之不及，一跺腳也隻能跟了進去，一路上那些女人對她們動手動腳的，春暖隻能護在周梓襄身邊，不讓這些人摸她。

    笑話，裹胸了也不代表摸不出來，她家小姐身上還是軟軟的。

    周梓襄進去後，環顧四周，見到那個白衣身影在女子的帶領下進了二樓一間屋子，便掏出銀子，丟到身側的女子懷裏，指著那個屋子左邊的那一間說道，“那間屋子，我要了。”

    “好的公子。”

    女子帶著梓襄和春暖上了樓，進了隔壁那間屋子，柔聲問道，“不知公子要哪位姑娘相陪呀？”

    這話是在問是否有指名，一般常客都是有固定的姑娘的，雖然周梓襄麵生，一看就是新來的，但是慣例還是要問一問。

    周梓襄搖搖頭，“聽說群香閣的酒，從不外采，而是自家所釀，慕名而來。”

    原來是來喝酒的呀。

    女子掩嘴一笑，絲毫不介意，反倒十分驕傲，“公子所言不差，我們這裏的酒，可是祖傳的方子釀的，外麵可買不到，既然如此，就不打擾公子品酒了，我即刻讓人送上一壺酒，四個小菜，公子可雅品，有事再吩咐即可。”

    “五壺”。

    女子略微訝異，但是轉而就想明白了，這公子，不，這喬裝而來的女子是個明白人，這樓中除了姑娘，就是這酒最賺錢了，五壺酒，這屋子也不算白占。

    “是。”

    女子嬌滴滴的轉身出去後，不久就有人端上了五壺酒，四個小菜，輕聲慢步的關上了門，隔絕了屋外的一切靡靡之音。

    自始至終，周梓襄都隻是閉目的坐在那裏，春暖看了看與隔壁相隔的這一麵牆，瞬間就明白了小姐的目的。

    周梓襄自小習武，身負奇技，聽力十分驚人，加之又修習了內功，就更加敏銳了。雖說一牆之隔，但是小姐依舊能聽到隔壁的言語。

    知道了周梓襄的目的，春暖就更不敢亂動，乖巧的站在一邊。

    而周梓襄從經過那間房間開始，就一直在側耳傾聽，此刻，聽的更為清晰，如在身側。

    那屋內，除了孫量外，還有兩人。

    “孫公子，今日來的這般早，怎麽，失手了”

    “哼。”

    “好了，別打趣孫兄了，這周四姑娘畢竟是大將軍府出身，那裏是一般的小門小戶可比的，自然要費些功夫不是。”

    “就算如此，那也不過是庶出，要我說，當初孫兄誌氣就該高些，大將軍府的嫡長女才配的上我孫兄的才華，且不說關東第一人周其是其父，她母親可是衛河林家的嫡女，若是得了周三姑娘的青睞，孫兄的仕途那是一片坦蕩了。”

    “確實，更難得的是她還有四位嫡親的兄弟，這可是獨一份，放眼九州關東，就沒有一家的嫡出姑娘能像周三姑娘這麽有福氣的了。”

    “行了，既然知道她出身高，又哪裏是我能高攀的，你們少拿我當槍使。”

    “我們這不是心疼孫兄嗎，一個庶女都敢放你鴿子，替你打抱不平。”

    “對對對，嫡女高攀，庶女還擺什麽架子，婚姻大事還不就是主母一句話的事兒，我家的庶女，能配個商戶就感激涕零。”

    “不過就是臨時有事不能赴約罷了，你們嘰嘰歪歪的說這麽多幹什麽，賭約算我輸了，今日我請客便罷。”

    “孫兄爽快，那兄弟們就陪你暢飲一碗，以解佳人爽約之愁，哈哈哈，來來來，喝。”

    春暖不像周梓襄有聽音之能，但是她會看臉色，小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已經到了冰寒的程度，拳頭緊握，可見其骨。

    時間流逝，已經臨近子時，周梓襄突然睜開眼睛，起身站了起來，扔下銀子，轉身就出了門。

    春暖跟在她身後，隻見她健步如飛，春暖隻能小跑才能勉強跟上。到了門口，她攔住春暖。

    “在這裏等我回來。”

    說罷，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中，春暖有心跟上，可是小姐消失的太快，她怕與小姐走失，隻能不安的站在群香閣的門口，焦躁的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