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畫地為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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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昭頭疼得厲害。

    他身處一間裝潢精致的寬大臥室內,身下的床鋪如雲似霧,綿軟無比。他躺在這上頭,清瘦的身子微微陷進幾分。赤/裸的腳踝被深灰的床品襯得格外白皙,瑩著雪似的光澤。

    隻細細一截的腳踝蹭著絲綢床單,輕輕往上縮了縮。

    【劇情載入中】

    【劇情載入完畢】

    【您在該世界扮演人物為惡毒炮灰,已替您一鍵更換,您不必擔心因不熟悉名字而出錯。】

    【這是一本都市靈異複仇向的文。】

    【你的人設刁蠻、任性、無理取鬧。主角攻是和你從小一起長大的竹馬。他的官配主角受校園時期和他相識,後出國五年,因兩家父母在商場上相識,回來時主角攻被拜托去接機。】

    【你並不清楚原因,因此對主角受心生嫉妒,策劃了一場綁架,致使你們三人流落荒島,促進主角攻受感情進展。】

    【就在被救回程的途中,你不甘心想將主角受推入海中偽裝成意外,卻錯手害死了主角攻。】

    【現在是綁架案結案後第二周。】

    江昭略略猶豫了下,手撐著綢被坐起身,輕聲問:“……是我害死了主角攻嗎?”

    【是原身,不過您現在就是他。】

    不知想到什麽,江昭麵色一白,聲音更加輕,“他複仇的對象……是我嗎?”

    【是的。】

    聞言,他的臉色更白了幾分,手既驚且懼地攥緊身下純黑的被褥。

    完了。

    他肯定會被主角攻狠狠報複的。

    最重要的是,他怕鬼……

    係統概括的靈異兩個字要了他半個膽子,複仇兩字要了另外半個。

    江昭不自覺將自己蜷成了一團。

    軟乎乎的慫兔子小聲問道:“你那裏有沒有道具,可以讓我知道他……他在不在我身邊?”

    【積分不夠無法獲取。】

    這話的意思是有,但是他目前不配。

    江昭眼周浮出一層淡紅,倒真像隻紅眼的兔子般。

    這具軀體在他進入時便替換成了他的。他皮膚極白,眼周氤氳開絲絲縷縷霧氣般的紅痕,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他從小膽子就小,丁點風吹草動都能把他嚇一跳,又是家裏人嬌寵長大的幺兒,被仔細嗬護過了頭,養成了愛掉金豆豆的毛病。

    鐵石心腸的係統沒有看他,語氣稍和緩了一點,【宿主加油,您需要我時叫我一聲即可。】

    在床上僵了約莫十來分鍾,江昭試探著下床,腳踩在了床邊的米白色絨毯上,摩挲兩下才落在實處。

    “咚咚。”

    敲門聲突如其來,把他嚇了一跳,腳蜻蜓點水似地縮回去,濃長的羽睫微顫,像隻被驚擾到的、惹人憐惜的小蝴蝶。

    “昭昭?”溫潤的青年音傳來,字正腔圓,帶著一股極自然的韻味,即使沒什麽感情也讓人耳朵酥麻。

    門把手倏地被人擰動,卻沒擰開。

    房主人上了鎖。

    外麵的人疑惑,把手又被他往下摁動。

    “昭昭,你這兩天沒怎麽吃東西,伯母擔心你,你……”

    ——“哢噠。”

    門打開了一條極細的縫,那點縫慢慢變大。江昭半邊身子都被掩在門後,試探著往外看。

    門口的青年身穿米白家居服,眼尾上揚,眉眼端正,額發剛及眉尾,長相冷清,氣質溫和,兩種相反的形容交織在他身上,非但不顯得怪異,反而莫名融洽。

    這位就是被原身嫉妒的主角受——林玉韻。

    林玉韻的父母都在國外,他這次回來本該借住在主角攻家,誰曾想主角攻出了意外。陰差陽錯之下,他進了江家。

    看過原文劇情的江昭卻知道,這根本是他有意為之。

    主角受一直懷疑那天海上的事不是意外,因此他想方設法住進懷疑對象家,意圖查清主角攻的死因。

    江昭小聲開口:“知道了,謝謝林哥。”

    林玉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江家這位小少爺時年二十六歲,已經處在青年的範疇內,可看著卻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般。

    這會兒還是春末,他的睡衣卻已經換成了薄款。這套睡衣於他而言有些寬鬆,圓領歪向一邊,露著凸出的鎖骨,肌膚白得像枝頭幹淨的新雪,甚至能隱隱看見底下青色的筋脈。

    荒島的一個月讓他的頭發長長了不少,綢緞似的黑發柔滑地貼著麵頰,有些遮住眉眼,卻遮不住他微紅的眼尾,同泛著水光的瞳仁。

    那是雙很幹淨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窩微陷,眼型類似桃花眼,眼尾卻是微微有些下垂的,天生瞧著便可憐。

    林玉韻想:哭過了。

    他的目光下滑,落在江昭□□的雙腳上。

    彎月一般的足弓往後縮了縮,怯生生地藏在了門後。他聽見麵前人有些磕巴地開口,聲音柔軟:“我等會就下去。”

    “又不穿鞋?”林玉韻道。

    他將門往裏推開了些,隨意的動作裏透著不容拒絕的強硬。

    江昭跟著他的動作小幅度往後退,腳趾不自覺蜷縮起來,像是感到了不知名的涼意。

    眼瞼下至猝不及防被碰了下,觸感微涼。寬大的手掌拂上他右臉,拇指指腹輕輕擦著眼角。

    到這時江昭才發現,主角受居然比他高了大半個腦袋,高大的身影輕而易舉將他籠罩。

    “怎麽哭了?——昭昭。”

    林玉韻念著這兩個字,是麵前人的乳名,感覺唇齒仿佛都融在了一起,悱惻纏綿。

    江昭身子一僵,呼吸跟著一滯。

    像隻被嚇傻了的呆毛兔子,眼尾的紅更濃烈了幾分。

    幸而林玉韻的手很快便撤開了,真的隻是在為他擦淚般,“還在為他難過?”他沒有說那個人的名字,這是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禁忌。

    江昭低頭,用前額的發遮住發紅的雙眼,微不可察地點頭:“嗯,我……做了個噩夢,又夢見那天在海上的事情了,我害怕。”

    他的確害怕。

    原身最後的結局很慘,係統給的文字描寫暫時還無法從他眼前散開。

    ——一步踏錯,被萬鬼啃食的便會是他。

    任務雖然是讓他扮演炮灰,但每個世界的完成度要求不一樣。這個世界的劇情完成度隻有50%,他想在剩下的50%裏把自己的結局改掉。

    至少別是這麽痛的死法……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林玉韻的聲音比之前溫和不少,那份浮於表麵的淺薄溫和終於浸透進去,“人死不能複生,我聽他們說,他生前和你關係最好,你這樣難過,他死後——也不會安心。”

    江昭一頓。

    林玉韻同他之間的距離不知何時靠得很近,江昭抬頭時,黑發擦著對方的下頷滑過去。

    他露出了那雙被水光浸潤得透徹的眸子。

    江昭生得好,眼睛則是最出彩也最勾人的地方。含著幾分懼意,像水洗過的黑葡萄,染上了水汽,也含上了霧氣,襯著眼尾漫出去的紅,有股驚人的昳麗。

    他像是被林玉韻的話惹得傷心了起來,眼角沁出一道微濕的淚痕。

    一滴透明的、小小的淚珠順著他白淨的麵頰滑落。

    恰好墜在了江昭的衣領上,洇濕開一個深色的圓點。

    林玉韻動作微頓。

    他收回視線,目光若有似無擦著麵前人的麵頰往他身後看了一眼。床頭櫃淡青的細脖花瓶上,插/著一支雪白的玫瑰,而眼前人比那支玫瑰更嬌豔。

    江昭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動作,跟著往身後看了眼,沒發現什麽,身體卻不自覺往林玉韻這頭靠。

    比起懷有秘密的主角受,他還是更害怕已經死了的主角攻。

    林玉韻雙眼微闔。

    “去換衣服,伯母在樓下等你。”

    再打開門時,門口空無一人。

    江家生意做得大,房子也大,偌大的二樓走廊空空蕩蕩,幾乎看不見有人。

    走廊盡頭恰好是小陽台,這條走廊太長,以至陽台的光隻堪堪照到一半便沒了蹤跡。

    春末夏初的天氣似乎不怎麽好。

    透過那扇因距離而變小的陽台門,江昭瞥見外頭的天氣陰沉沉的,快下雨了般,偶爾投進窗內的光都是黯淡的。

    他沒由來的心慌,握著扶手小心往下走,他走得很謹慎,生怕背後突然伸出雙手將他推下去。

    江昭胡思亂想著,邁出去的腳卻停住了。

    ……誰在看他?

    身旁的牆上掛著很多他的藝術照,俯身的、閉眼的、繪畫的、插花的……相框裏人有著同一張麵孔,而此刻,江昭卻覺得,裏麵的人都在看著他。

    被窺視的感覺愈發強烈,好像有數道目光正如影隨形地跟著他。

    會不會,主角攻就藏在這些相框裏,借著他的眼睛來看著他?

    江昭被自己的想法弄得頭皮發麻。

    他不敢耽擱,匆匆下了樓。

    林玉韻同江母坐在餐桌邊等他,他似乎來遲了。

    江母端著瓷杯喝了口蜂蜜水,“前幾天不是和你說好了嗎?讓你今天起來得早一點,怎麽還是起晚了。”

    江昭不清楚狀況,小心問道:“什麽?”

    “今天是清明。”江母微蹙眉,“你不會把這件事忘了吧?”

    【係統?】

    係統調出後台。

    【重要劇情支點(不可跳過):

    1清明節,炮灰和主角受為去世的主角攻掃墓,主角攻蘇醒,暗中跟上仇人。

    ……】

    目光落在短短的兩行字上,江昭的臉一點點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