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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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退低頭吃著餐盤中的蔬菜雜燴,這道菜是用茄子、番茄、洋蔥、祖奇尼跟鍾紙炒過,然後灑上葡萄酒烘培。

    見那道波吉貢內的蝸牛林退沒有碰,柏原放下酒杯,“這道菜味道不錯,你可以嚐一嚐。”

    柏原是混血,有四分之一的高盧人血統,所以很喜歡舊式的傳統菜。

    跟柏原不同,林退討厭吃貝類軟體動物。

    一是因為口感,二是整隻擺在盤子上,感覺不像是食物,讓他觀看很不好。

    見beta遲遲不動,柏原又提醒了一遍,他是抱著分享的態度推薦給林退。

    林退瞥了一眼那列大蝸牛,立刻扭過頭對柏原說,“我不喜歡吃焗蝸牛。”

    “斯林在我家工作了七八年,這是他的拿手菜之一,要比很多餐廳做得都要好,你嚐嚐就知道了……”

    柏原還沒說完,行政管家端著托盤走上來,為他們添了一列由牛肉高湯跟洋蔥烹製的濃湯。

    放下洋蔥濃湯,他順手取走了林退旁邊的法焗蝸牛,衝他們微微頷首,然後離開了。

    柏原喉嚨仿佛卡住什麽似的,張著嘴呼吸了兩口,最後用一種憋悶的表情住了嘴。

    兩分鍾後柏原再次開口,“那你喜歡吃什麽?”

    頓了一下他忍不住說,“你看起來很挑食。”

    “我隻是不喜歡貝類。”

    “為什麽?”

    “不為什麽。”

    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柏原哪根神經,alpa哼了一聲,“難怪會你經常沒有理由的討厭一個人。”

    林退就知道這頓飯不可能簡單過去,但他不想跟柏原吵,假裝什麽都沒聽見繼續喝了口湯。

    見林退又不開口搭理他,柏原戳著盤子裏的食物,煩躁地說,“我以為我幫了你,你最起碼會表現出感恩,而不是跟我擺臉色。”

    林退臉立刻沉下來,然後將餐盤推了出去。

    這是一個明顯不愉悅的動作,一般還會伴隨著起身摔門離開等舉動。

    但林退沒做出這麽戲劇性的事,他隻是冷漠地看向柏原。

    “我以為我之前說的很清楚了,我們之間是合作關係。對江和集團來說,這不是一個虧本的買賣,我也沒讓你吃虧,所以並不存在誰幫誰。”

    這次合作的難點不在於江和集團,他們反而是收益的一方,真正難搞定的是想獨占市場的虞氏。

    林退先找的柏原,在他同意之後,他又去找了虞懷宴。

    為了能說服虞老爺子,林退跟虞懷宴商量了整整三天,推翻了一個又一個方案。

    終於想出一個三全其美的計劃,虞懷宴拿著這份方案去找他爺爺做最後的爭取。

    林退是看在合作的份上放下過去,跟柏原握手言和。

    但哪怕是為了錢,他也不可能做柏原的一條狗,對方給他一根骨頭,他就搖尾乞憐。

    說清楚之後,不顧柏原難看的臉色,林退起身拿上自己的外套離開了這裏。

    柏原登時站起來,想去追又拉不下臉,氣得把餐桌上的碗碟全都揮到了地上。

    管家從廚房走出來,看到一地的狼藉跟憤怒的a記lpa,露出無奈的頭疼表情。

    柏原怒意飆升直頂峰,整個人陷入一種狂暴狀態,把客廳的東西砸了一個遍。

    管家著收拾地上的盤子,勸慰怒火中燒的alpa,“您應該對他溫柔一些。”

    “我已經夠溫柔了,是他總不給我好臉色。我分明就是幫了他,我還請他吃飯,他沒有感謝就算了,但你看他的態度。”

    “那您想他怎麽表達感謝?”

    “至少他應該主動跟我說話,態度熱絡一點,如果……晚上能留下來就更好了。”

    管家錯愕抬起頭,正好看見柏原臉上不自然的熱度,忍不住笑了起來,“會不會太快了?”

    柏原瞥了他一眼,嘟囔道:“哪裏快了。”

    上床哪有什麽快不快的,帕斯卡能跟隻見第一麵的人上床,他都跟林退認識這麽久了,他甚至都沒親過他。

    管家哭笑不得,“不管怎麽說,您的態度都該再好一點,不能總這麽高高在上。”

    “我哪有高高在上?我主動找他好幾次了,他都沒來找我,唯一一次還是談什麽破合作。”柏原氣悶地擰著眉。

    alpa賭氣道:“不過隻是一個beta,世界上多的是。”

    管家一時無言,對他家這位大少爺來說,這的確已經是‘放低’姿態了,但在別人看來仍舊是傲慢的。

    比如在別人明確表示不喜歡那道菜,柏原還會以自己的口味為主堅持勸對方。

    他認為那是對對方好,實際還是唯我獨尊慣了,覺得他喜歡的別人都應該喜歡。

    那位林少爺顯然反感這種傲慢,隻是柏原不明白,也不認為自己傲慢。

    所以兩個人從某種角度來說並不合適,除非一方肯徹底改變自己。

    想起林退臨走看他的眼神,柏原心裏又難受又生氣,“他要是再這樣,我就……”

    話頓在這裏沒了聲音,因為他暫時想不到林退要再這樣,他要幹點什麽才能排解現在這種心情。

    柏原重新坐回餐椅,望著林退曾經坐過的位置,目光帶了絲茫然跟惆悵。

    -

    回到宿舍,林退扯掉襯衫上係的領帶,然後去浴室衝了一個熱水澡。

    這件事雖然塵埃落定,但林退的心情並沒有多好。

    他不僅擺了林竟殊一道,還惹怒了林永廷,因為他繞開林永廷,通過林宜挽找到大股東說服了他們,然後由他們向林永廷施壓。

    這相當於普通職員躍過部門經理,直接向董事長越級匯報,自然會引起林永廷的不滿。

    但他們總有一天會反目,隻要林永廷知道他不是他的兒子,他一定會盡力培養林竟殊。

    大概是明白林退的處境,林宜挽這次倒是十分高興,高興林退連林永廷都敢算計。

    她樂意看到林退如今的作為,希望他能保持這種攻擊性。

    在林永廷跟林退這次無形較勁中,林宜挽毫不猶豫選擇了自己的兒子。

    洗完澡出來,林退把頭發吹到半幹,坐在客廳跟沈莫歸打了兩局遊戲。

    前段時間沈莫歸熱衷開發林退貧瘠的娛樂消遣,但總被對方無情拒絕,理由是不願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

    最近林退不像過去那麽抵觸,但也不沉迷其中,偶爾會跟沈莫歸玩記兩把,沈莫歸不在的話他從來不碰。

    玩到十點半,沈莫歸還是沒有睡意,隻差抱著林退的腿耍賴再來最後一局,玩完他就睡。

    半個小時前沈莫歸說過一模一樣的話,所以林退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跟他媽的獅吼,以及他爸的鞋底功效差不多,沈莫歸默默放下遊戲手柄,準備洗把臉睡覺。

    門鈴在這個時候響了,沈莫歸納悶這麽晚誰會來,嘟囔著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衣著入時的虞懷宴款款站在房門,看見是沈莫歸舉起手中的食物,含笑問,“吃夜宵嗎?”

    沈莫歸聞到烤肉的香氣,口腔不自覺分泌液體,狗腿子道:“快進來。”

    這幾天虞懷宴經常來他們宿舍,每次來都會帶吃的,沈莫歸坐在客廳胡吃海塞,他倆則回房間似乎商量什麽生意上的事。

    看到虞懷宴,林退神情寡淡,“有事嗎?”

    見林退果然在宿舍,虞懷宴臉上的笑意真摯了許多,“告訴你一聲合作案拿下來了。”

    其實這話多此一舉,林退肯定從柏原嘴裏知道了。

    但虞懷宴還是想過來親自告訴他,畢竟這是他倆費了不少心血爭取下來的。

    林退興致不高地‘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

    虞懷宴沒有說話,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沈莫歸神經一向粗,正扒拉著食品袋裏有什麽烤肉,一抬頭見誰都不說話了。

    看看林退,又看看虞懷宴,沈莫歸抓了兩把耳朵,“那個,要不你們談吧,我出去一趟。”

    林退說,“不用,沒什麽可談的。”

    合作案已經談下來了,林退不覺得有什麽可跟虞懷宴聊。

    “呃。”沈莫歸站在原地,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

    虞懷宴臉上沒有往日的戲謔,顯得很真誠,“我覺得還是要為林竟殊的事跟你道個歉。”

    一聽跟林竟殊有關,沈莫歸立刻向虞懷宴投以同情的目光。

    他以為虞懷宴也中了林竟殊下作的招數,所以讓他跟林退產生了誤會,長這麽大沈莫歸沒見過比林竟殊還賤的。

    在心裏臭罵了林竟殊一番,沈莫歸覺得還是騰出地方給他們倆好好他談一談。

    換上拖鞋,他拎著烤肉走了門,準備去校內24小時商店買兩罐啤酒,邊吃邊消磨時間。

    沈莫歸一走,虞懷宴說話不再有所顧忌,但每個字句都需要斟酌,因此語氣很慢。

    “既然我們已經開始合作,我覺得有些話還是說開比較好,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隻要我能做到的,你可以隨便開口。”

    在林退跟林竟殊之間,虞懷宴選擇了後者。

    因為林竟殊更有野心,比林退更狠,他需要這樣有頭腦又狠辣的夥伴。

    隻不過林竟殊狠辣過頭了,因為他的誤判不僅傷害到林退,也讓他差點栽了跟頭。

    要不是林退找過來,虞懷宴不知道林竟殊已經跟虞明澤結盟了。

    “不用彌補,你也沒有需要彌補我的地方。”

    林退沒因虞懷宴的話而有任何情緒波動,仍舊冷漠寡淡,但虞懷宴還是從細微處察覺到了不同。

    對方沒有抱著手臂,以抗拒的姿態麵對虞懷宴,而是平靜漠然注視著他,記就像他們最初認識的那樣,前段時間因排練歌劇而積攢的交情,在林退這種冷靜的對峙下消失殆盡。

    他們的關係回到最初的起點。

    虞懷宴擅長通過細節捕捉人的內心,他把心理學那套玩得很溜,所以明白林退此刻的神情表達了什麽意思。

    正如他所說,他不需要虞懷宴的解釋,也不需要虞懷宴的彌補,甚至不需要虞懷宴永遠消失在他麵前。

    因為以後他們還要合作,林退隻希望虞懷宴保持一個商人的基本準則,不要像柏原那樣感情用事。

    除了生意上的事,林退不希望跟他們再有任何交集。

    虞懷宴突然覺得自己之前錯的離譜,林退展現的所有特質才是最佳合作夥伴,他聰明、冷靜、重視信用,不會感情用事。

    這樣很好。

    虞懷宴告訴自己,林退比林竟殊可靠很多,做為商業夥伴可以說是毫無缺點。

    “那晚安。”虞懷宴嘴角重新掛上笑,沒有再試圖做任何解釋。

    虞懷宴拉開房門,一條腿已經邁了出去,另一條腿卻頓住了。

    他轉過身,凝視著林退,“我還有一個問題,最後一個。”

    林退問,“什麽?”

    虞懷宴說,“為什麽會選我?”

    其實林退大可以拿著跟柏原的合同找虞明澤,這樣既可以從林竟殊手裏把人撬了,又可以看到他失利。

    但林退沒有,他居然找上了他。

    林退沒有說話,腦子裏不由想起虞薪那天跟他說的話。

    按虞薪的原定計劃,從十二月二十四號晚上一直到三十號放假,在演奏廳要演七天才結束。

    令她沒想到的是,林退在公演的第二天卻罷演了,虞薪氣勢洶洶找過來質問林退為什麽這麽不負責任。

    等林退提到林竟殊,虞薪麵上閃過一絲慌亂。

    其實原本根本沒有開場古典樂,是虞薪聽了林竟殊的建議才給林退安排的,因為對方有百老匯那邊的人脈,可以幫她牽線搭橋。

    家裏人為了逼她放棄導演,尤其是她父母,攪黃了她很多工作機會。

    為此虞薪不得不給自己起了一個藝名,沒有再用虞這個姓氏。

    她想要走上更大的舞台,向家裏人證明自己的實力,所以需要林竟殊給她創造的機會。

    這件事虞懷宴一開始就知道,但他沒有向林退揭穿她。

    虞薪也知道虞懷宴跟林竟殊合作的事,她同樣沒選擇告訴林退,理由跟虞懷宴一樣,都是以自己利益當先。

    隻需要瞞著林退,虞薪既可以得到一個好演員,又可以背著家裏人偷偷拿到百老匯的offer。

    虞懷宴則是不想破壞跟林竟殊的關係,他需要拿下這次的合作,從虞明澤手中搶走繼承權。

    所以雖然不知道林退跟林竟殊這對兄弟在較什麽勁,但虞薪還是自私的選擇了自己的夢想。

    自私歸自私,她這個人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一人做事一人當。

    “你不要生虞懷宴的氣,這件事說到底是我的錯,他跟虞明澤現在已經鬥到白熱化,是不可能放棄這次的機會。”

    記“你可能不太理解我們這一輩在家裏的處境,我爺爺熱衷於養蠱,我們就是他養的蠱蟲,被他放在一起撕鬥,隻有最強的那個人才有資格繼承公司。”

    “這就是虞家的老傳統。”虞薪不屑冷嗤,“也是它曆經百年不倒的原因。”

    虞懷宴跟虞明澤鬥到現在誰都不可能停手,一旦停下來就會立刻被另一個生吞活剝。

    “我父親一直希望我回來幫虞懷宴,這樣虞懷宴鬥贏了,以後我還能喝點肉湯,但我對這套真是煩透了。”

    “所以我勸你不要喜歡虞家的人,孬的都活不了多久,活下來的又涼薄。我也是這樣的人,這可能就是家族基因吧。”

    自嘲完虞薪恢複正色,她還是希望林退能認真考慮一下。

    “不管怎麽說,你付出了這麽多努力,而且還跟角色有很高的適配度,放棄真是太可惜了。”

    那天虞薪找過來說了很多,包括虞家惡心的傳統,她對家族的厭惡,以及她的夢想。

    歌劇隻是虞薪自己的夢想,不是林退的。

    他已經沒有夢想了,所以林退沒有同意回去。

    還有一點虞薪說錯了。

    林退直視著虞懷宴稍顯困惑的眼睛,輕聲說,“我很清楚從小拿來跟別人比較是什麽滋味,也明白有些事是回不了頭的。”

    虞懷宴眼瞳顫了顫,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猛地攥住,一向能言善辯的他一時間竟失去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