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龍傲天和為他而死的白月光約定來生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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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訣天回來的時候很冷靜,&nbp;&nbp;看上去又是從前那個高冷出塵的劍仙了。

    他帶來了藥老。

    藥老沉著臉給溫泅雪把脈,神情活像是淩訣天挖了他的祖墳,並且把骨灰磨成粉,逼他拌著吃,&nbp;&nbp;吃完還必須發表一千字好評語錄。

    他把完脈,&nbp;&nbp;拉著一張老臉,&nbp;&nbp;努力壓製還是控製不住帶出幾分生硬。

    淩訣天抬眼,&nbp;&nbp;冷冰冰的臉上沒有一絲波瀾,&nbp;&nbp;但那一眼比他的劍架在脖子還令人脊背一寒。

    “說清楚些。”

    浮夢之世——蘇枕月這麽稱呼那短暫的被重置的世界,修真界便也這麽叫了。

    修真界許多人都有浮夢之世的記憶,&nbp;&nbp;尤其是那些死於淩訣天劍下的人。

    可是,連三位聖人淩訣天都下手毫不留情,其他人掂量一下浮夢之世裏發生的事,縱使對淩訣天有再多不滿忌憚,&nbp;&nbp;也吸取了教訓,當著他的麵是再也不敢觸他的逆鱗了。

    淩訣天顯然早就已經適應了他神明的身份,&nbp;&nbp;而修真界那些人,&nbp;&nbp;在死過一次之前卻還沒有轉變身份。

    縱使他們是淩訣天的好友、師尊、同盟、追隨者,&nbp;&nbp;但神明威嚴不可觸犯,&nbp;&nbp;任何人若是意識不到這一點,&nbp;&nbp;還妄想掌控淩訣天,&nbp;&nbp;甚至以師長身份自居,&nbp;&nbp;妄圖以預言操縱左右他,浮夢之世裏那場合籍慶典,就是他們的未來。

    修真界曆來強者為尊,&nbp;&nbp;自然也隻有強者才有資格定義什麽是正神,&nbp;&nbp;什麽是邪神。

    藥老再毒舌不給人麵子,&nbp;&nbp;活這麽久了自然也懂得,人在屋簷下,該低頭時就得識時務低頭的道理。

    結合兩世的記憶,藥老現在也知道了,浮夢之世裏淩訣天問的那個,吃了七顆蠱咒之藥卻沒有死的人,就是他前世的道侶溫泅雪。

    也明白了淩訣天在浮夢之世裏為什麽會說自己騙了他,這次,他沒有隱瞞,完完整整將溫泅雪的症狀說了一遍。

    隻除了最後一句不同。

    “雖然經過十年的珍奇藥材溫養,但是,如今沒有了至尊的神魂和修為加持,他現在的狀態岌岌可危,雖然眼下看著沒事,但隻要稍有變故,就很有可能會突然惡化到神仙難醫。”

    淩訣天即便再聽一次,也覺得喉嚨腥甜,痛入骨髓:“去想辦法,本座要你治好他。”

    藥老一愣,氣得臉青,簡直想不管死活懟回去:這是我想治就能治的嗎?說得這麽簡單,你不是神明嗎?有本事你自己來啊!

    但他忍住了。

    畢竟,他對這個修真界還有留戀。

    溫泅雪看了藥老一眼。

    藥老也看了溫泅雪一眼:“老夫盡量,但不敢保證一定能……”

    “沒關係。”淩訣天輕飄飄地說,“治不好,醫聖一族徒有其名,自然也沒有存在的價值,藥老說呢?”

    藥老怒到極點,反而平靜了。

    他淡淡地看了淩訣天一眼,一言不發寫下藥方,遞給對方就走。

    淩訣天看著溫泅雪。

    他知道自己方才那樣做,孤高傲慢,盛氣淩人,惹人生氣,溫泅雪見了或許就會責備他,讓他以後不要這麽做了。

    他在水鏡裏看到過,溫泅雪會教君罔極。

    但,等了半天,溫泅雪都無動於衷。

    淩訣天眼神黯然。

    淩訣天走到溫泅雪身前,屈膝半蹲在地上,握著溫泅雪的手,眉眼神情放軟望著他:“阿雪,我剛剛是不是說錯了話,做錯了事?你若是生氣,若是覺得我哪裏做得不對,你教我,你說得話,我一定聽。”

    溫泅雪抽回手:“你的潔癖好了嗎?”

    他終於對自己說話了,淩訣天感到很高興,他笑了一下,隱隱受寵若驚。

    “我的潔癖隻是……我怕阿雪覺得我……我殺很多人,身上總像是能聞到血腥味……”

    溫泅雪看了淩訣天一眼,並不理解,既然討厭血腥味,為什麽又要殺很多人?

    但他沒有問出口。

    溫泅雪現在沒有說話的,他在專心地等君罔極。

    屋子裏又恢複了寂靜。

    從前,淩訣天很習慣這樣的寂靜,他不喜歡說話,溫泅雪隻要陪著他,他就覺得很好。

    但現在,屋子裏一靜下來,淩訣天就覺得寂寞。

    發瘋了的孤獨侵蝕著他。

    他忍不住想,他不在的時候,溫泅雪就是這樣獨自一個人在這裏待了十年嗎?

    他慢慢意識到,蘇枕月說的話了。

    明白,淩訣天是個怎樣冷漠無情的怪物,他用一種怎樣不可理喻的方式,自以為是地愛著溫泅雪。

    他想對溫泅雪認錯,卻又怕,也許溫泅雪尚且並未意識到這一點,卻因為他的話被提醒了,發現淩訣天的這些缺點,就不會愛他了。

    “阿雪,春天來了,我們去看花吧?”淩訣天說。

    春天並沒有來,神戰發生在秋天,但淩訣天可以讓四季更改,催生花開。

    溫泅雪:“你和蘇枕月去吧,我想在小樓裏。”

    淩訣天微微一頓:“你誤會了,我和他沒有什麽的,而且我和他現在是敵人,你知道的浮夢之世裏他背叛我……我在浮夢之世裏做了些過分的事,為你帶來了一些麻煩。就是蘇枕月,趁我因你心傷入魔,暗示引導我做的。送你那些張揚的東西,殺冒犯你的人,都是他給我的建議。我並非推卸責任,這件事固然錯主要在我自己。我說這些隻是提醒你小心,不要相信蘇枕月,他在浮夢之世為你而死,殺他的人是他的師尊也是他的舅舅,他的舅舅曾經還參與過淩家滅門之事,他們甥舅的話沒有一句可信……”

    溫泅雪毫無反應,烏黑的眼眸靜靜放空看著前方,清澈的眼眸映不出任何,沒有一縷餘光給到淩訣天。

    “阿雪,你在聽嗎?”

    “嗯。”

    “阿雪。”淩訣天從椅子後麵抱住他,溫泅雪一動不動端坐著,神情安靜,毫無波動。

    淩訣天越抱,越覺得遙遠,清冷聲音示弱:“阿雪,你抱抱我,我覺得很難受,我不開心。”

    但溫泅雪隻是平靜地掙開他的擁抱,說:“我們不是道侶了,你不該碰我。”

    淩訣天眉眼露出一絲偏執:“我們是,我們永遠都是!”

    溫泅雪回眸,烏黑清澈眼眸望著他:“別忘了,我發了道心誓言。”

    淩訣天渾身一僵。

    “你……在等君罔極來找你嗎?”

    溫泅雪沒有否認:“嗯。”

    淩訣天漸漸失去了所有表情,像是冰川慢慢化作了水,而冰溶的水比冰本身更森冷滲骨。

    淩訣天眉眼陰翳處帶上幾分病態,但和以前動不動就淩厲鋒芒的殺意不同,那些情緒幅度很小,被很好的克製壓抑了。

    他吸取了浮夢之世裏的教訓。

    現在阿雪也和那時候的阿雪也不一樣,阿雪是愛他的,阿雪想起來所有記憶了。

    阿雪對那個遺族,隻是償還虧欠。

    可是,為什麽他還是覺得痛苦、煎熬?

    淩訣天走到溫泅雪麵前,手指輕輕撫著他的臉,以不容推拒的力度,迫使溫泅雪抬起下巴看著他。

    淩訣天眉眼深情,清冷溫柔:“阿雪,我不想這麽想,但是……”

    他的眼眶微微紅了些許:“但是,我很害怕,我為什麽覺得……你待君罔極好像比待我要更溫柔一些,更好一些?”

    溫泅雪靜靜看著他。

    淩訣天輕聲說:“浮夢之世,那時候,我在日日在水鏡裏看著你們相處……相愛,覺得好嫉妒。你對他笑,你看他的眼神,那麽溫柔、縱容、寵溺,你沒有那樣看過我。”

    他垂下眼眸,說話的時候,不敢直視溫泅雪的眼睛,眉眼微微的無措、脆弱、淒惶。

    “你讓他背你,讓他給你洗腳,我看著你們,覺得好嫉妒,妒火焚心,燒得痛苦,我也想為阿雪做這些,我也可以為阿雪做的。”

    他抬眼望著溫泅雪,眼神清淩帶著些微水色:“阿雪能不能,也像待他那樣待我,也問我今天開不開心,對我說,心裏想什麽都告訴你知道。我不開心的時候,阿雪能不能也哄哄我,抱抱我?”

    一滴眼淚流出,淩訣天癡然地望著溫泅雪:“我也,我會將自己一五一十都告訴阿雪知道,再也不會有什麽誤會,不會有人其他人介入,不會有任何人比阿雪更重要。不管他們是活著還是死去。我知道我做錯了,阿雪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浪費了十年,但以後我會彌補的,千年萬歲,我會一點一點補償回來的,阿雪別不要我。我隻有你……”

    溫泅雪:“不好。”

    淩訣天:“……”

    淩訣天好半天,才明白自己聽到了什麽,才明白,溫泅雪在拒絕他。

    溫泅雪,不要他的愛。

    他的心摔碎一地,無人在意。

    遲來的僵硬冰冷,一點一點凍徹四肢百骸。

    溫泅雪拂開他放在自己臉上的手。

    淩訣天失魂落魄,半跪坐在他腳下。

    許久,緩緩抬頭。

    有些事情其實從很久前淩訣天就已經意識到了。

    從浮夢之世裏,問道書院他們重逢的時候。

    從溫泅雪走向君罔極,擁抱、保護君罔極的時候。

    淩訣天就意識到——溫泅雪對他和對君罔極是不一樣的。

    所以,他才會那樣害怕,做出那麽多崩壞、偏激、不理智的事。

    他害怕的不僅是溫泅雪愛上了別人,溫泅雪屬於別人。

    他更害怕的是……

    “阿雪,真的愛過我嗎?”

    從見到溫泅雪和君罔極相處的第一眼開始,淩訣天潛意識就意識到了的大恐怖。

    無數次,不敢觸碰,自欺欺人的真相。

    ——溫泅雪好像,沒有真的愛過他。

    溫泅雪注視著淩訣天,像春夜湖水一樣的眼眸,平靜:“沒有。”

    眼淚滾落。

    淩訣天卻笑了,麵無表情,怔怔地笑了。

    原來,他所害怕的、恐懼的一切,一直都是真的。

    溫泅雪安靜坦然地看著他:“我不對你感到抱歉,雖然做得不好,但直到你背叛之前,我都竭盡全力,毫無保留。”

    淩訣天望著他,失神,輕聲沙啞:“君罔極呢?他不一樣嗎?為什麽是他?”

    溫泅雪注視著無聲流淚的淩訣天,神情幽靜溫和:“如果我沒有遇到他,或許,我就是另一個蘇枕月。”

    他望著窗外的風雪:“我會認為,所謂的愛就像浮夢花開,隻是人類擺脫孤獨的自我欺騙,刹那短暫的幻覺。比起脆弱無用的愛,讓人類擺脫孤獨的,締結人和人之間關係更緊密的,更深刻的東西,是人跟人之間的嫉妒、仇恨、相似,是令人痛苦的部分,而非毫無意義的愛。”

    “可是,君罔極不是。”溫泅雪輕輕地說,“他不是刹那,他是漫長的快樂。是我,想永遠種在心裏的花。”

    淩訣天流著淚,卻揚起唇角笑了。

    發紅的眼角,壓抑的,溫柔的陰鬱:“阿雪,你錯了,他也隻是凡夫俗子,會犯跟我一樣的錯。他也會背叛你,傷害你,忘記你。不然,為什麽他沒有來?”

    淩訣天笑著,望著溫泅雪,緩緩從跪坐站起來,身姿挺拔,眉眼自負倨傲:“阿雪,你會知道的,我才是最愛你的人。你對他隻是一時錯誤。你們才認識多久,整個浮夢之世才兩年,而我們認識了十四年。”

    溫泅雪靜靜地看著他:“所以,誰和你認識的更久你就愛誰嗎?”

    淩訣天偏執:“我隻會愛你。”

    溫泅雪好奇和些微的不解:“那你為什麽不跟我一樣?”

    淩訣天怔然:“什麽?”

    溫泅雪眉眼有一種清澈的純真:“心裏有愛的時候,不是應該感到甜甜的嗎?不管喜歡的人是不是在眼前,隻要想起他就覺得很甜,這樣的快樂。”

    淩訣天心中一痛:“我曾經也是,想起你的時候,無論在哪裏都覺得安心,從不孤獨。”

    他撩起眼皮,眼神劍鋒似的冰寒陰鷙:“但,現在隻有痛苦。會覺得甜,隻是因為,你確信他愛你,確信他是屬於你的。可若是,他根本不記得你呢?說不定,知道你是我的道侶,還會處心積慮想要殺了你。即便這樣,你也想見他嗎?”

    溫泅雪抬眼,平靜:“如果我說想,就可以見到他嗎?”

    淩訣天垂眸注視著他,輕輕溫柔地摸了一下他的頭發:“可以。我會讓你見。”

    溫泅雪終於笑了一下,清淺溫和:“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