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龍傲天和摯友相愛相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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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海到長安,一個月的時間綽綽有餘。

    溫泅雪和君罔極走走停停,並不急著趕到。

    然而溫泅雪不急,有的是人替他急。

    事情從君罔極在客棧聽到說書人提起溫泅雪,就已經有了端倪。

    武林大會三年舉辦一次,基本都是中原武林自己內部的事。

    偶爾幾年,因為有些事情牽扯其中,天音教的人才會去湊湊熱鬧,這涉及的是桌牌下麵的博弈。

    而溫泅雪,作為天音教實際上的最高掌權者,中原武林十年前險些因他一蹶不振,以至於這十年愣是一封邀請函也不敢給他發,哪怕隻是走個形式場麵。

    現在卻突然來這一出。

    這個江湖上不缺乏耳聰目明的人,世界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一出,不出三天整個江湖就沸騰起來。

    人人都說,江湖中出了兩位驚才絕豔的少俠,竟然成功刺殺重傷了血薔薇。

    更何況,其中一人,是十年前長安血案的受害者遺孤。

    複仇,是江湖人最熱愛的故事。

    而那些聰明人,很快也分成了三波。

    一波在想,中原武林請傳言中重傷的血薔薇參加武林大會,是要做什麽?

    對天音教動手?

    天音教雖有魔教之名,但好像除了血薔薇本人,也沒有做什麽天怒人怨的事。

    那是,為十年前的血案討一個公道?

    再往下想,那便牽扯到,十年前那件事為何會發生?當真隻是三個人之間的一段孽緣引發的腥風血雨嗎?

    另一波人在想,血薔薇是真的重傷了嗎?

    這一波人最為興奮。

    無他,血薔薇當初讓整個中原武林的好手全折在他手裏,從此一蹶不振,他一日不敗,中原武林便一日抬不起頭。

    那麽反過來,十年後的今天,有人若是能打敗了血薔薇,甚至殺了他,一雪前恥,那麽,這個人立刻就會揚名天下。

    這是何等的誘惑?

    第三波人,自然就是純粹看熱鬧的人了。

    於是,當溫泅雪他們越接近長安,路上遇到的刺殺就突然多了起來。

    雪衣薔薇,太好辨認了。

    當年整個江湖的好手去攔截他,這些人一輩子都忘不了這張臉。

    溫泅雪的畫像在整個江湖都不是秘密。

    甚至,大家都不需要畫像比照,隻要打聽從西海方向來的,長得異常俊美之人就行。

    人人都知道,似雪衣薔薇這樣身份的人是不可能刻意隱藏身份的,如果他這麽做了,隻能證明,他真的傷得很重。

    如果他易容露怯,那他還不如幹脆不來長安,不參加武林大會。

    畢竟,整個武林大會都是為了試探他的虛實。

    然而,溫泅雪一開始並未想到這些。

    直到這些刺殺的人冒出來。

    當然,用不著溫泅雪親自動手,當那些人意圖對馬車裏的溫泅雪發動攻擊的第一時間,君罔極就動了。

    “別殺他們。”

    溫泅雪記這次來長安,畢竟是帶著目的來的。

    君罔極製服了那些人,留了他們一命。

    溫泅雪坐在馬車裏,沒有露麵,隻在車窗探出一隻手。

    那隻好看的手中拿著一枝薔薇枝。

    沒有人看清他是怎麽做的,隻看到,在那枝薔薇枝消失在他手中的瞬間,人群裏傳來了淒厲恐懼的哀嚎聲。

    人人都看到彼此的臉上身上,長出了一枝幼嫩的薔薇花枝。

    身體的痛楚算不得什麽,更可怕的是此事的詭異,帶來的視覺衝擊。

    那花枝仿佛和他們的血肉長在了一起,仿佛本就是他們身體的一部分。

    溫泅雪的聲音,在馬車裏淡淡傳出:“別動,就算砍斷胳膊,花枝也會從背後長出來的,除非你砍掉自己的腦袋。”

    忽略掉那些沒有意義的叫罵聲音,稍有理智的人問道:“你想怎麽樣?”

    畢竟,這花枝雖詭異,卻沒有要他們的命。

    溫泅雪,語氣平靜,毫無起伏:“八月十五,英雄宴,所有種了薔薇花的人,請務必到場。到時候自會解開。我希望,接下來的旅程,除了諸位不會有第二波人了。如果還有……英雄宴上,所有身上開了薔薇花的人,便是中原武林蓄意掀起血雨紛爭的證據。”

    “……!”

    那些人光想著,可以趁血薔薇虛弱撿漏,卻沒有想過,既然溫泅雪敢來赴約,怎麽會沒有其他倚仗?

    比如,就算他重傷了,他身邊還有另一個不亞於他的高手。

    消息傳回長安,自是另一番風起雲湧。

    當即便有傳言說:血薔薇根本沒有受傷,重傷之事要麽另有隱情,要麽是那兩個年輕人欺世盜名。

    “不,他的確重傷了,而且還中了毒。”楚昊天很肯定。

    柳傅書看向寒樓。

    寒樓頷首:“昊天說得是真的,毒是我親手所配。”

    柳傅書欣慰道:“你做事舅舅自然放心,我隻是在想,若是如此,那血薔薇身邊有一個神秘高手之事便是真的了。”

    寒樓冷靜地說:“無妨,血薔薇那樣的人隻有一個。其他高手再強,也隻是一個人。於我們的計劃無礙。”

    這話自然有道理。

    柳傅書和楚昊天都讚同。

    盡管如此,寒樓自己卻微微皺了眉。

    他在想,那個隻身跟隨溫泅雪身邊的人,究竟是天音教裏的哪個人?

    柳傅書的消息網很靈通,很快傳回來打探的信息。

    “據說,血薔薇身邊的那個年輕男子,就是天音教的少教主。”

    “不可能!”寒樓幾乎毫不猶豫說道,語氣斬截。

    他一向冷靜少有情緒起伏,突然爆發出的戾氣,險些讓柳傅書都為之愕然不解。

    楚昊天也肯定地說:“那個人一定不是真正的少教主。”

    柳傅書奇怪:“你們為什麽這麽肯定?”

    寒樓尤在失神。

    楚昊天代他答道:“因為真正的少教主已經死了。”

    記柳傅書嚴肅道:“誰殺了他?”

    楚昊天:“是我。”

    他看了寒樓一眼,柳傅書不由也朝寒樓望去。

    寒樓已然回神:“不錯,真正的少教主的確已經死了。舅舅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們是怎麽孤身闖入天音教,行刺血薔薇的嗎?便是因為,經過三年的訓練,我讓昊天模仿天音教的少教主,幾乎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如此,他才能順利到達雪衣長老身邊,趁其不備,下毒、行刺!”

    柳傅書簡直驚歎,連連誇讚他們二人的智謀和勇氣。

    寒樓心不在焉地聽著,在柳傅書的話語告一段落後,對他說:“昊天的真實身份暫時不可對任何人語,舅舅最好能做到,讓所有人都相信,昊天就是天音教的少教主。相信他棄暗投明,決定為父報仇,站在我們這一邊。隻有我們這邊都相信了,才能瞞過天音教那邊,才能騙過雪衣長老。”

    柳傅書若有所思:“你這是意欲何為?”

    他隱隱感覺到,這一招大有可為。

    寒樓看他一眼,說道:“隻要少教主站在我們這一邊,天音教內部就會有紛爭,血薔薇便會投鼠忌器。若是天音教內部出一些事……昊天甚至可以直接掌控天音教。如此,我們便可兵不血刃。”

    柳傅書狂喜,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很快壓下去。

    他看寒樓的眼神越發驚歎讚許。

    “放心吧,此事交予我處理。”

    柳傅書離開後。

    寒樓看著楚昊天,微笑:“看來,他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提前找了個傀儡冒充少教主。”

    楚昊天望著寒樓問道:“那個死了的少教主跟我真的長得很像嗎?”

    寒樓平靜:“你們一模一樣。”

    楚昊天若有所思:“可我為什麽會和魔教的少教主像?”

    他完全沒有記憶了。

    隻記得三年前,他從廢墟裏醒來,是寒樓救了他。

    也是寒樓告訴他,他殺了天音教的少教主。

    寒樓輕輕地說:“別著急,會想起來的。我保證,你一定會想起的。”

    楚昊天望著寒樓:“我隻是想,如果我盡早想起所有,就能幫到你了。”

    寒樓笑了一下:“你已經幫到我了。隻要你在溫泅雪麵前做實了少教主的身份。”

    他收起那點微末笑意,眼底鬱鬱。

    他還在想,那個溫泅雪找來冒充少教主的人,究竟是誰?

    不知道為什麽,這讓他焦躁難安。

    然而,從那天之後,到武林大會開始那一天,再也沒有那兩個人的消息。

    溫泅雪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隱匿無蹤。

    ……

    溫泅雪被提醒了,他其實是可以隱藏蹤跡的。

    武林大會是一個針對他的公開的陽謀,但他既然已經來了,他的重傷與否,最好是一個同時擁有兩種截然相反答案的謎。

    不到武林大會那一天,沒有人可以百分百確定。

    畢竟,既然那些人已經在八月十五製定了針對溫泅雪和天音教的計劃,那在那一天之前,他都應當是安全的。

    溫泅雪這次來長安,最大的目的是吸引所有人記的注意,給天音教的普通教眾撤回西海爭取時間。

    虛虛實實,才能將所有的注意力引來他身上。

    君罔極靜默許久,說:“給我看看你的傷。”

    溫泅雪沒有動,眨了下眼,矜持溫順地望著君罔極:“不能看,但可以給你摸摸。”

    他拉著君罔極的手,探進衣襟內的心口位置:“感覺到了嗎?早好了。”

    那裏的確一片平坦,沒有半分傷口痕跡。

    最重要的是,溫泅雪的神色一直都很正常,並未見虛弱之態。

    但君罔極還是不開心。

    他望著溫泅雪,麵無表情:“為什麽讓那個人傷你?”

    溫泅雪:“誰?”

    君罔極:“楚昊天。”

    溫泅雪微怔,眸光靜靜望著他,欲言又止。

    君罔極平靜地說:“如果不是你允許了,他不可能有機會傷到你。為什麽?”

    所以,溫泅雪為什麽不躲?

    在溫泅雪的視野前方,一本書突然浮現,打開,館閣體書寫——

    【不能將我的存在告之他。您應當是清楚的。】

    溫泅雪當然知道。

    他也無法對君罔極說,因為一本書告訴他,他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必須按照命運的軌跡,做一些選擇。

    比如,在那一天,被楚昊天刺殺。

    君罔極望著溫泅雪,靜靜地等待著。

    溫泅雪看著他,唇瓣微啟:“因為……太無聊了。”

    係統的話隻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理由。

    真正讓溫泅雪放棄躲避的,就隻是這個。

    君罔極:“……”

    溫泅雪望著他:“我在等一個人。但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等誰。三十年、四十年……看到你的前一天,我的時間已經耗盡了。”

    他輕輕望著君罔極,眼眸像春天枝頭的微光,矜清溫柔:“在我沉睡等待的時候,你就在……朝我走來嗎?”

    君罔極淺灰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寂靜冷銳:“嗯,我在朝你走來。”

    一刻不停地。

    溫泅雪眸光清澈微怔:“那一定是很遙遠的路程。”

    他想起,君罔極手上掌心的薄繭和各種細小的傷口。

    君罔極低聲篤定:“很遠,但我,會走來的。”

    溫泅雪笑了:“下一次,無論多久,我都會一直一直等的。”

    他並不害怕等待,也不怕孤獨,他隻是擔心,並沒有什麽讓他等待。

    像捉迷藏的小孩,直到天黑直到天亮,也沒有人來找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