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龍傲天和摯友相愛相殺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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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昊天發狂之下向寒樓殺去。

    寒樓手中的玉簫橫在身前抵住刀鋒。

    兩個人眼看打作一團,&nbp;&nbp;不死不休。

    下一瞬,一道黑影飛快地在他們身邊閃過。

    當黑影停下的時候,兩個人都站在那裏,&nbp;&nbp;保持著刀鋒玉簫相持的姿勢,一動不能。

    全身上下隻有眼珠能動。

    在他們中間,&nbp;&nbp;站著一個人,&nbp;&nbp;麵無表情,&nbp;&nbp;薄唇緊抿,皮膚蒼白得像是從未見過陽光,&nbp;&nbp;連瞳眸都是淺灰色的。

    看著人的時候,&nbp;&nbp;紋絲不動。

    那雙黑色微斂的眼眸死氣沉沉,&nbp;&nbp;毫無生機,&nbp;&nbp;寂靜淡漠得,就像站在他們麵前的不是一個人,&nbp;&nbp;而是海邊被千年萬載的海水衝刷的礁石所化人形。

    對方和楚昊天寒樓看似一般年紀,&nbp;&nbp;周身的氣質卻仿佛已經活了很多年。

    一張少年一樣的臉,&nbp;&nbp;分明棱角鋒芒銳利,&nbp;&nbp;卻因為眼神過於清澈篤定,&nbp;&nbp;說不出的俊美沉靜,以至於連那桀驁的銳氣都變得溫柔起來。

    鋒芒桀驁,&nbp;&nbp;卻沉靜溫柔。

    分明矛盾極端的兩種氣質,&nbp;&nbp;卻在一個人身上同時出現,讓那張臉的俊美,&nbp;&nbp;有著一種無聲無息、震撼人心的魅力,&nbp;&nbp;像雪淬過的寒刃。

    讓人幾乎說不出話來。

    楚昊天和尹風楊生的很像,&nbp;&nbp;尹風楊年輕的時候被譽為武林第一美男子,&nbp;&nbp;楚昊天更在尹風楊之上。

    寒樓是一種清俊溫雅、神秘出塵的俊美。

    這兩個少年都是當世武林,&nbp;&nbp;數一數二的美男子。

    但,當他們和這個黑衣人站在一起的時候。

    楚昊天的少年英氣,顯得冒失衝動,像一柄新鍛的刀,即便出自名家之手,也失之浮躁單薄。

    寒樓的冷靜溫雅,像蒙塵的玉、棄置的琴,失之清透。

    兩個不能動的昔日摯友,今日宿敵,錯愕地望著忽然出現在他們身邊的人。

    寒樓念出對方的名字:“君罔極!”

    他死死望著這個人,這個他本以為是溫泅雪隨手找來頂替楚昊天的傀儡。

    第一次知道,什麽叫“珠玉在側,覺我形穢”。

    楚昊天也不會忘記,溫泅雪待這個叫君罔極的人多麽特別。

    溫泅雪曾經待楚昊天予取予求,可是,也沒有親過楚昊天,或者讓楚昊天親吻過他。

    可是,溫泅雪卻讓這個人親吻他。

    當著天下武林的麵,旁若無人地。

    楚昊天忽然想起,溫泅雪一直在等一個人……

    ——不會的,不可能的,君罔極不可能就是他要等的人!

    君罔極並不知道這兩個人在想什麽。

    他甚至沒有看他們。

    視線穿過他們,一瞬不瞬看著台上正在酣戰的溫泅雪。

    “你們太吵了,不要打擾他。”

    君罔極的聽力很好,以至於,就算他不想聽,楚昊天和寒樓在擂台邊的反目,說的那些話,他也被動聽得一清二楚。

    所以,清楚知道——

    寒樓設計,讓失憶的楚昊天去刺殺溫泅雪的來龍去脈。

    不需要任何思考。

    做了這樣的事,不論是為什麽做的,這兩個人都應該死。

    但是,溫泅雪在辦正事。

    現在,在這裏,還不能殺他們。

    也不能讓他們打起來,影響溫泅雪。

    君罔極點了他們的穴,說了這句話後,下一瞬回到他原來的位置。

    他側首,目光仍舊看著台上的溫泅雪,但對右護法說:“那兩個人交給你們,不要影響他。”

    右護法也早就注意到那兩個人的異動,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打起來的,隻擔心他們鬧事,節外生枝。

    君罔極能在事態一開始就控製這兩個人,給他們解決了很大的麻煩。

    右護法聞言立刻讓人上前,將兩個被點穴的人搬回來,分開放在兩邊。

    為了防止意外,還點了他們的啞穴。

    右護法看了眼眼睛發紅的楚昊天:“等長老辦完事就放開你們。”

    台上,薔薇藤蔓在周圍蔓延,空氣裏到處盛開一片。

    轉眼之間,擂台變成了空中花園。

    十位武林泰鬥在薔薇叢中騰挪移動,卻無論如何也接近不了溫泅雪的身。

    溫泅雪卻沒有一味閃躲,他踩著藤蔓上的薔薇花,在空中瞬息來去,逐個擊破。

    終於,十個人全都力竭敗退,被薔薇層層束縛纏住,然後被溫泅雪一個一個點穴,定在那裏。

    擂台之上,唯有溫泅雪一人站在那裏。

    十個人都如同花園裏被薔薇藤蔓纏住的石柱、殘垣。

    台下的中原武林俠士發出驚愕之聲。

    “……敗了!怎麽會?”

    “……不用擔心,血薔薇說過,他贏了也不會做這個武林盟主!”

    “……可他要中原武林答應他一個條件,是什麽條件?”

    逐漸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地等待著。

    事已至此,大家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一點——

    以雪衣薔薇的武功之高,已經是武林超一流高手,如果願意,隨時可以成為武林盟主,一統江湖。

    但他沒有。

    這十年,雪衣薔薇一直待在西海嶼山,不曾踏入中原一步。

    他有能力做到,卻沒有做,隻能說明,雪衣薔薇和天音教,的確對中原武林沒有惡意,沒有覬覦之心。

    證明,一直是他們小人之心,以至於被柳傅書這樣的心懷惡念之人利用。

    這才製造出無數仇恨殺戮。

    台上,落敗的十位武林泰鬥。

    黯然,苦笑。

    武當嶽意真人,歎息一聲:“是我們敗了。現在,雪衣長老可以說你的條件了。”

    溫泅雪站在滿地薔薇之中,靜靜望著他們。

    他的聲音仍舊平靜,輕靈,但傳遍了整個露園。

    “我的條件很簡單,我要中原武林……從此不得將天音教列為魔教!不得歧視天音教教眾弟子!

    各門各派弟子,私下若有違背,但凡天音教教眾有受辱者,告之武林各派處,必須嚴懲肇事者。若有推諉,便如此石。”

    溫泅雪抬起手,按下去。

    那專門用來做擂台的,千鈞之石,悄無聲息按下去。

    滿地的薔薇花,深嵌擂石之下,薔薇藤蔓如筆墨,將溫泅雪所說的話印刻在他們腳下。

    溫泅雪望著他們:“諸位,該你們了。”

    那十位武林泰鬥,正好是各門各派各方勢力的龍頭人物,德高望重。

    他們說出的話,便是宗旨,徒子徒孫,無有違背。

    身上的藤蔓已經解開。

    十個人對視一眼,都在地上留下他們的掌印為證。

    沒有參與這一戰的抱劍山莊主人,讓人推著他的輪椅過來,也留下掌印。

    他笑了笑,指著嶽意真人,嘿嘿笑了一聲:“我明白了,老道為什麽認定他非要打這一場。”

    一戰立威。

    如果溫泅雪不展現出擁有碾壓中原武林的實力,天音教澄清多少次他們毫無惡意,是別人蓄意挑釁在先,也還是會有源源不斷的人提防、撩撥他們與中原武林的關係。

    因為,人們隻會覺得,溫泅雪和天音教隻是還不能威脅他們,而不是不想,隻要時機成熟,他們一定會這麽做的。

    隻有溫泅雪贏過這一場,所有人才會真的拿天音教和中原武林平等對待。

    一個新崛起的勢力,人們會提防它,臆測它,恐懼它,魔化它。

    欺淩它的弱小,畏懼它的危險,貶低它的獨特。

    隻有當這個勢力展現出遠遠超過他們的強大,卻仍舊保持善意和平之態,人們才會正視它和自己是一樣的,才會接納它。

    不隻是一方勢力,人也是這樣的。

    世間所有的道理和正義,都建築在自身的強大上。

    這是正義與和平的悲哀,也是它的脆弱、珍貴和難得。

    要付出血的代價,才能得到。

    不如此,不足以捍衛。

    溫泅雪旋身回到鸞輿之內。

    “雪衣長老留步,武林盟主還沒有決出來。雖然長老說過,贏了之後也不會做這個盟主,可天音教既然與中原武林視同一家,便不該分彼此。縱使你不參加,天音教的其他教眾也是可以有資格一戰的。”

    抱劍山莊的主人,那個坐輪椅,陰陽怪氣懟柳傅書的老頭,這會兒慈眉善目,可是比誰都會說話。

    在他身後的十位武林泰鬥也沒有出言否認,甚至還有人點頭。

    既然天音教遞出了善意,他們自然也要退一步的。

    沒有人希望製造仇恨,即便是血雨腥風的江湖。

    溫泅雪的聲音露出些微倦怠:“多謝諸位好意,我先行一步。天音教若有人願意,可自行決意去留。”

    “恭送長老。”

    這一次,沒有人覺得這是雪衣長老傲慢,不給麵子。

    人們就像突然想起來一樣,記得了,這位雪衣長老一直都是這樣的。

    這十年裏他一直待在嶼山,因為他本就不喜歡參與這種熱鬧的事。

    當人們厭惡恐懼一個人的時候,對方的沉默安靜,會被認為是心懷陰暗,策劃陰謀。

    但換個角度,當人們對這個人心悅誠服之時,隻會覺得這個人是淡泊名利,寡欲出塵。

    “啟程,回嶼山吧。”溫泅雪說。

    右護法上前一步,在攆轎外低聲請示:“楚昊天,是否帶他回去?”

    溫泅雪淡淡道:“不用了。他想回來,自己會回來。”

    楚昊天在不遠處,聽到了溫泅雪的話。

    他失神站在那裏,即便他的穴道已經解開,他卻還是一動不動,說不出一個字。

    他傷了溫泅雪,溫泅雪根本不知道他失去記憶,溫泅雪隻會覺得,這就是他愛上了別人,為了那個人殺的溫泅雪。

    他無話可說,無言爭辯。

    “等一等。”一道紅衣的身影,出現在溫泅雪攆轎的另一側。

    寒樓握緊玉簫,死死盯著青紗後的溫泅雪:“義父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瑩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揭開青紗一角,露出那張世所罕見的麵容。

    他靜靜地望著轎外的紅衣少年,烏黑的眼眸一片澄澈,和寒樓十歲那年初見一樣。

    那時候,這個人也這樣靜靜地望著寒樓,對他說:“你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溫泅雪靜靜地看了轎外的紅衣人片刻,微微困惑,平靜地說:“你是誰?為什麽叫我義父?”

    寒樓:“……”

    他失去了所有表情,頓在那裏,眼眸放空。

    ——溫泅雪,不認得他。

    ——溫泅雪,把他忘了。

    左護法阿狸急急走到溫泅雪的攆轎一側,對他耳語。

    “……這是寒樓,每年你都跟他約定比武的。”

    但前三年,溫泅雪都沒有親自出現。

    第一年是楚昊天替他去見了寒樓。

    第二年是阿狸,第三年是右護法。

    溫泅雪頓了一下,看著寒樓的眼神仍舊陌生。

    他依稀記得,寒樓,是個喜歡穿黑衣服,眼睛生的很好看的少年。

    那雙死寂漠然的眼睛,很像君罔極。

    但眼前那個一身紅衣的青年,眼神銳亮瘋狂,被愛恨情愁填滿,和君罔極的眼睛沒有半分相似之處。

    “寒樓……”

    阿狸:“他離開嶼山四年了,或許稍微變了一些。”

    但阿狸知道,寒樓的變化其實並不大。

    是溫泅雪的記憶,出了問題。

    她神色黯然,回頭憐憫地看了一眼被遺忘的寒樓。

    溫泅雪:“抱歉,我不記得了。你是要跟我比武嗎?西海見吧,時間到了,我會去的。”

    他放下青紗,對君罔極說。

    “我們走吧。”

    和來時一樣,君罔極拉著鸞輿,像一片風箏一樣飛走。

    留寒樓一人在原地。

    噗。

    寒樓那張從始至終麵無表情的臉,忽然失聲笑了。

    他張開手捂著臉,笑得肩膀微微發抖,一直一直笑著。

    他咬著唇,用力到咬出了血。

    眼睛銳亮:“騙子,果然是騙子!”

    阿狸還沒有走。

    她看著分明在笑卻像是在哭的寒樓。

    “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他為什麽沒有來赴約嗎?跟我來,這裏說話不方便。”

    寒樓跟著阿狸的身影飛走。

    楚昊天緊緊盯著寒樓的身影,緊隨其後。

    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麽洗刷自己的錯誤和恥辱。

    要怎麽去向溫泅雪認錯賠罪。

    但一定是,一定和寒樓脫不了幹係。

    是讓寒樓對溫泅雪承認一切?

    還是他將寒樓的頭斬下帶回去給溫泅雪?

    現在,除了寒樓,沒有人知道他是被設計的。

    在所有人看來,他從未失去記憶,他是明明白白用著楚昊天的身份去刺殺的溫泅雪。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他沒有臉去見溫泅雪。

    他隻能盯死了寒樓。

    ……

    一處山上,古道長亭。

    寒樓躺在草地上,眼神空洞,像一具還能呼吸的屍體一樣。

    想起,阿狸走之前對他說的那些話。

    “……他一直認不得人,記不住人的臉,連老教主的名字也總是忘記。”

    “……你離開的第一年,他還記得你。第二年的時候,他隻記得比武約定,卻已經不記得跟誰了。”

    “……他很擔心,自己會在認不得你的時候和你交手,不小心誤傷了你。在你離開的時候,就叮囑我提醒他,不要傷害寒樓。”

    “……第一年,楚昊天是擅自替他去的。後麵兩年,我和右護法陪他來的。我們和你交手的時候,他一直在附近看著,隻是你不知道。他自己一個人的話,連比武的地方都找不到。”

    寒樓記得的,那個人從十年前就不認得路。

    帶著他,從中原回西海的路上,一直一直在迷路走錯。

    “……你當年決定離開嶼山的時候,就注定了,與他再沒有交集。任何人,隻要離開他的視線太久,不管他願不願意,都會慢慢遺忘關於那個人的一切。”

    原來,他從四年前開始,就已經被慢慢忘記了嗎?

    卻還以為,自己隻是換個方向,向那個人真正走去。

    但是,沒關係的。

    表情空洞的寒樓,唇角緩緩高揚。

    隻要他足夠強大,隻要他站得足夠高,隻要他在決戰的時候贏了溫泅雪,他就可以將溫泅雪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了!

    到時候,溫泅雪就永遠記得他,不會忘記他了。

    “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