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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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那橘子入口,酸得唐韻咬緊了牙關,也吭不出聲來,隻得乖乖地趴著。

    當年幾人下棋,顧三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檸檬,輸了的人每人半塊,生咬著吃,個個都捂住臉嚎叫,輪到太子,半顆吃下去,愣是沒有半點感覺。

    六年了,還是如此喜酸。

    一盞茶的功夫,馬車停到了東宮門口,太子挪開搭在她身上的手,握住她肩頭,輕輕地將其扶了起來,“能下車嗎。”

    唐韻終於能直起身來,疼是有些疼,但還是能忍,點頭道,“能的。”

    此時天色已經擦黑,小順子提燈上前放下馬紮,明公公從外掀開了布簾,確定她站穩了,太子才先鑽了出去。

    下車後,轉過身極為自然地扶了一把唐韻的胳膊。

    “多謝殿下。”

    唐韻的腳跟一站穩,太子便放了手,負手跨進了東宮大門。

    唐韻緊跟而上,習慣性地埋著頭,適才沒注意,此時才察覺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經不是早上的那件寢衣,而是一件紫色的錦緞。

    是早上明公公給她送來的衣裳。

    一瞧布料和繡紋,便知是太子的衣袍,太子比她高出一個頭,明顯不合身,衣袍穿在身上,又長又寬,唐韻不得不雙手提起袍擺。

    一行人簇擁著太子進了東宮,唐韻本落後他五步之遠,越往前腳步越慢,到了前殿和後殿的岔路口子上,腳步便徹底地停了下來,不動了。

    她一停下來,身後的明公公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昨夜太子倒是說了如何安置唐姑娘,送去宮外的宅子,可如今又帶進了東宮,他便不知太子是何打算。

    身後的腳步聲和燈火同時停了下來,太子自然察覺到了,回頭看了一眼立在那提著袍擺不知何去何從的唐韻,眸色淡然地道,“跟上。”

    唐韻愣了愣。

    明公公見她遲遲不動,手裏的燈火往前一照,催了一聲,“唐姑娘。”

    唐韻這才回過神。

    太子提前回宮,暖閣裏的地龍,還未來得及供應上。

    深秋的天一到夜裏便涼得滲人,小順子出去張羅火盆,明公公領著唐韻進了前殿的東暖閣,比起寺廟裏的那間院子,裏頭堪稱奢華。

    一入門便是一道屏門,屏門上用金線繡成了一副山水仙雙麵繡,燈火映在其上,遠遠地都能瞧見一道道金光。

    繞過屏障,是張梨花木的書案。

    書案上擱著大大小小的寶硯,墨色筆筒內無數隻上品狼豪,書案的西麵牆上,掛了好幾副名畫和名家的墨跡。

    東暖閣原本就是一間書房,平日裏供太子讀書練字,偶爾會客使用,後來太子常常在此看書呆到深夜不想挪腳,便讓人置辦了一張床榻。

    床榻是上好的檀香木,床欄上榻雕刻著龍鳳圖騰,擱在了裏間曾堆放墨寶的庫房,如今庫房門也改成了一道月洞門,一排墨色的寶石珠簾隔斷,已然成了一間起居室。

    太子倒是鮮少再回後殿的寢宮。

    唐韻也曾來過,十歲之前,不知世事之時,曾多次同顧家幾位公子到太子的住處,一道論學,賣弄才識。

    也曾趴在那張書案上,揮灑過手中的狼豪

    如今再來,身份卻完全不一樣了。

    她與太子那原本就懸殊的身份,也徹底地成了一個天,一個地。

    唐韻的目光掃過他書案上的墨寶,大抵是勾起了兒時的回憶,心口的位置一陣酸脹難耐,忙地斂下目光,再也沒有抬頭。

    太子去了一趟裏間再出來,手裏便拿了一件大氅,抬頭看了她一眼,“怎麽,好久沒來,生疏了?”

    唐韻沒敢應。

    太子走過去將手裏的大氅遞給了她,“穿上,孤出來一趟,你坐會兒,太醫會過來換藥。”

    太子的腳步跨出了門檻,唐韻才遲鈍地回過頭,“殿”

    她,怎麽坐。

    小順子端了一盆火進來,見唐韻還立了門口,便笑著招呼道,“夜裏涼,唐姑娘坐著烤烤身子,殿下去了乾武殿複命,待會兒就回來。”

    唐韻一笑,“多謝小哥。”

    “唐姑娘往後喚我小順子,或是順子都行。”如今人都已經進了這兒了,小順子可擔不起這一聲小哥,他還不想掉腦袋。

    太子到了乾武殿,卻沒能見到皇上。

    魏公公出來見的太子,“天一黑,陛下便在吳貴嬪那兒歇下了,殿下可要奴才去知會一聲。”

    “不必了,明兒孤再來。”太子轉身折回,正打算回東宮,鳳棲殿的蘇嬤嬤追了上來,“殿下,娘娘讓殿下過去一趟。”

    “母後還沒歇息?”

    嬤嬤答,“娘娘知道殿下遇刺,哪裏還睡得著,正同五公主聊著呢。”

    五公主一到皇宮,徑直便去了鳳棲殿,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得,還說自個兒險些就死了,若非一位姑娘舍命相救,哪裏還能看到皇後娘娘。

    這一說,皇後娘娘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怎睡得著,趕緊差人去尋太子。

    她得親眼見到自己的一雙兒女完好如初才能放心。

    鳳棲殿內,五公主正抱著皇後的胳膊,低聲道,“母後放心,我都想明白了,人死不能複生,我總不能吊死在一顆樹上,蔣郎地下有知,當也能理解兒臣。”

    “你啊,和你皇兄一個樣,就是心腸太善良,那蔣家公子到底有什麽好,就他與他那表妹那檔子事,本宮心裏”

    “母後。”太子一腳踏進來,屋內兩人的話戛然而止。

    皇後起身匆匆走到太子跟前,拉住他胳膊,將其翻來覆去地查看了一遍,心才落地,“怎麽回事,龍鱗寺怎麽會有刺客,到底是誰有這麽大的膽子?本宮先前就讓你跟著淵哥兒學些防身的本事”

    “母後放心,兒臣沒事。”

    太子握住皇後的手肘,安撫其坐回了軟榻,目光瞟了一眼身旁的安陽。

    安陽也看向了他,眼睛一眨,立馬做了個鬼臉。

    太子懶得理她,挨著皇後的右側坐了下來。

    待皇後的心情平複了下來,才又慢慢地問起了事情的經過,聽太子說完,心頭陣陣後怕,“如此說來,倒是多虧了那姑娘,不知是哪個宮的,等回頭本宮好好去答謝。”

    安陽歪過頭,看向了太子,笑著道,“東宮的。”

    皇後一愣,轉過頭也盯著太子,他東宮何時有過婢女,不都是一群粗人。

    太子的神色倒是平靜,張口即來,“兒臣也是在龍鱗寺,碰巧遇上。”

    皇後的神色更為疑惑,無數個念頭從腦子裏閃過,最後便問出了一句,“那姑娘是哪裏人”

    “江陵人,十六七歲,模樣可好看了,要不是受了傷,被皇兄帶回了東宮,兒臣早就帶她來見母後了。”太子還未發話,身旁的安陽倒是都替她答了。

    “人在東宮?”

    安陽睜著一雙大眼睛,似乎並沒察覺出有何不妥,點頭道,“嗯。”

    皇後的目光一亮,“太子”

    “天色不早了,母後早些歇息,兒臣明日再來”太子說完便站起身,走了出去。

    剛出鳳棲殿門口,安陽便追了上來,“皇兄”

    太子的腳步未停,卻溫聲道,“畫像明日給你送過去,你自己挑,月初拿給孤。”

    安陽:“皇兄放心,除了她是個姑娘,姓什名什,我什麽都沒說。”

    太子:

    太子回到東宮時,阮嬤嬤剛給唐韻換好了藥,聽到動靜,唐韻將肩頭的衣衫忙地一攏,趕緊起身相迎。

    太子看了她一眼,又望向了托盤內剛換下來的紗布,還是沾了不少血跡,“還疼?”

    唐韻搖頭,“不疼了。”

    太子沒再問她,走到火盆邊上暖了暖手,再走到她身後,沒有任何預兆地一把拽下了她肩頭的衣襟。

    “殿下”唐韻繃直了身子,不敢動。

    “去榻上躺著。”

    話音一落,屋內的明公公,阮嬤嬤,小順子齊齊垂目退了下去。

    唐韻卻沒動。

    太子看了一眼她嫣紅的臉頰,不由失笑,她那腦子裏成日不知道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紗布包紮不好,容易蹭到傷口,你想什麽呢。”

    太子說完,便見唐韻埋著頭,一溜煙地鑽進了裏屋。

    太子見她躺在那一動不動,隻得再次道,“起來,先脫了。”

    唐韻咬著牙,又坐了起來,緩緩地將裏衣褪到了腰際,纖細的後背,臀是臀腰是腰,唯有青絲底下纏著厚厚一層白紗。

    太子上前,撩開了她的發絲,拆下紗布,重新繞過她的前胸。

    纏繞時,手背難免會蹭到。

    唐韻一個機靈,太子手裏的紗布險些落了下去,手掌一把按住了她肩頭,“放鬆,你抖什麽。”

    唐韻:

    太子纏了三圈後,便將多餘的白紗撕了下來,“先歇息,孤去沐浴。”

    腳步聲退出裏間,“嘩啦啦”的水聲從隔壁傳來,唐韻的心,才慢慢地從今日的種種意外中平複了下來。

    她歇在了太子的前殿,睡的是太子的檀香木軟榻。

    唐韻手背相疊,踮在下顎處,仔細地看著跟前榻上雕刻的龍鳳祥文,片刻後,唇角緩緩地勾出了一彎好看的月牙兒。

    她總算,真正的進宮了。

    太子從浴室出來,便見她躺在軟榻外側,手背枕著臉,歪著腦袋閉上了眼睛。

    嫣紅的唇瓣被壓得微微張開,一張睡顏,極為香甜,竟沒有絲毫防備。

    太子盯著她足足有十來息,才偏過頭,突地自嘲地笑了一聲。

    他怕是魔怔了。

    太子上前,一腳踢開地上她換下來的紗布,從床頭翻進了裏側,伸手拉過被褥搭在自己心口,眼睛一閉,腦子裏一團糟。

    得。

    明兒又該他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