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粟粟家，劉芒卻猛的止住步子不敢進去了。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雖然來了這麽久，但卻從來都沒有認真了解過這個地方，也沒認真了解過這個地方的人。

    現在想來，粟粟，有沒有可能跟小孩是一樣人？

    全村的人，有沒有可能都跟小孩是一樣人……

    想到這兒，劉芒瞬間覺得無助極了，雙手捂臉無力的跌坐在地上。

    正當她不知所措時，餘光裏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劉芒抬頭一看，來人正是粟粟，她手裏正牽著小孩，眉眼含笑，像是什麽都知道了。

    但她什麽都沒問，也什麽都沒有解釋，隻用跟以前一樣溫柔的語氣問她“你想回去嗎？”

    話縫間的氣息，讓劉芒恍惚間覺得，她跟粟粟之間，好像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親近！

    不過片刻之後，她還是不斷點頭，她想回去，她以前想回去，現在更想回去。

    見此粟粟麵色沒變，不再多言，隻把小孩鬆開，拉起她的手，“那我送你回去吧！”

    話音剛落，劉芒就覺得手心一熱，瞬間意識扭曲，模模糊糊的特別難受。

    再清醒時，她的眼前已是一片黑暗。

    粟粟不知從哪兒點了一盞燈，在二人腳下映出一個倒影，是水。

    借著燈光，劉芒看見鍾乳石，看見護欄，她這才認出來，這是清華洞，她和粟粟正站在她當初落水的那個湖邊。

    粟粟竟然瞬間就把自己帶到這兒來了，這更加說明他們不是常人，劉芒心裏緊了緊，離開這裏的意願更加強烈。

    ——

    劉芒本以為出了洞口，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粟粟卻跟她說，從哪兒斷開，就要從哪兒開始，這樣生命才會完整。

    劉芒不是很懂，茫然的看著她，就見她指著麵前幽深的湖，直言讓她跳下去，說

    “你應該從這兒開始！”

    想起在黑暗中被湖水淹沒的恐懼，劉芒打了個寒顫，不自覺往後退了退，粟粟卻寬慰她

    “去吧！你想回去的話，隻有這條路。”

    看著粟粟溫潤的臉，劉芒想起這段時間她對自己的無微不至。

    一時間她又覺得，她不會騙她吧？她應該不會騙她的。

    望著眼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湖水，再想想在另一個世界的家人、朋友，還有短短，劉芒閉了閉眼，終於在心中做出選擇。

    隻見她轉身給了粟粟一個緊緊的擁抱，由衷的說

    “謝謝你，粟粟！真的謝謝你，再見！”

    粟粟還是一派溫柔的嗓音“祝你好運！”

    不再想這是什麽地方，不再深究粟粟他們是什麽人？他們對自己從無惡意，這就足夠了。

    劉芒閉眼咬了咬牙，腦中片段一閃而過，一縱身就跳進了湖裏，借著水流她翻身望向湖麵，見粟粟還提著燈站在岸邊沒走。

    燈光越來越遠，湖底洶湧的暗流再次纏到她身上，再次將她拖到湖底深處。

    ——

    劉芒是被亮醒的，強烈的光線讓她有些睜不開眼。

    等睜開了眼，又突然出現一雙巨大的眼睛映到玻璃上看她，很大很大，就像電影裏的怪獸一樣。

    她被嚇到往後一閃，重重的撞到樹上。

    等等！

    房間裏怎麽會有樹？

    劉芒仔細看了看，發現房間裏確實有一棵大樹，深紅的樹身，巨大的樹葉，很高很高。

    劉芒從樹根看到樹頂，又從樹頂看回樹根。

    不隻樹，這裏還有各種五顏六色的高大的草，奇形怪狀的大石頭，巨大的泡泡。

    劉芒以為自己是又到了什麽奇怪的地方，卻見外邊怪獸舉了一個很大的東西貼到玻璃上。

    好像是一麵鏡子，劉芒從裏麵看見了樹，看見了草，看見了石頭，還看見了……

    “爸爸，這條魚會照鏡子！”

    ……

    劉芒變成了魚，還是一條小魚！

    她覺得自己肯定是在做夢，於是她不斷的撞向玻璃，撞向石頭，想讓自己醒過來，快點結束這個噩夢。

    隻是撞來撞去，她都還是在魚缸裏，身體也鑽心的痛。

    漸漸的，她不得不接受自己變成了一條魚的事實。

    隻是她也不住在想，到底是她自己在湖裏出了什麽岔子？還是粟粟一開始就騙了她。

    劉芒心中無助又悲憤，卻也知道，可能再沒有人會為她解答這個問題了。

    好在她好像是一條寵物魚，能獨占整個漂亮的魚缸。

    養她的小姑娘也對她十分上心，放了學就站在魚缸邊看她，陪她說話，有時想到什麽不開心的，也會撅著嘴巴跟她講。

    劉芒能聽到，卻無法出聲安慰她，隻能衝著她不斷的吐泡泡，逗得她哈哈大笑……

    接受了魚的身份，除了要一直被困在這一方小天地裏外，劉芒的日子，過得也還算舒心。

    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要在這兒了卻一生時，她卻發現，自己開始越長越大。

    那棵大樹變成了小樹，巨石變成了小石，魚缸裏也快容不下她轉身了。

    不知道那個女孩上學回來，會不會想到給她換一個大點的魚缸？

    劉芒慢悠悠的在水裏遊來遊去，魚缸裏有幾根水草？草上有幾根須？她都數幹淨了。

    獨占一個魚缸的代價，就是孤獨！

    她每天都看著門口，等待小女孩回家。

    這個家裏，隻有小女孩會跟她說話，雖然都是些童言童語，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是彌足珍貴了。

    但是劉芒在魚缸裏來回轉了無數圈，一天又過一天，卻一直沒有等到小女孩。

    反而，她等來了一條魚，一條小魚，活蹦亂跳的，被小女孩的父親粗暴的扔進了她所在的魚缸裏。

    劉芒第一眼見那小魚，就覺得它跟自己小時候長得很像。

    正當她追著小魚細細觀察時，就突然被什麽東西攔住了去路，劉芒定睛一看，隻見四四方方的空格，這是一張網。

    隨即她就感覺自己被網兜出水麵，劈裏啪啦的裝進了另一個東西裏，這個東西裏的水沒有魚缸裏的清澈，味道也沒有魚缸裏好聞。

    一路兜兜轉轉，劉芒被放進了另一個魚缸裏，這個魚缸雖然夠大，但也有不少魚。

    按每條魚算一片空間，她發現，這兒還不如魚缸裏！

    隻是能怎麽辦？她唯有接受，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