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玲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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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類的集市因為妖王定下的規矩,加上長輩們講的仙師的故事,他們根本不敢去,連去人類居住的地方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僅僅是去過農戶家裏偷雞偷羊,隻會遠遠地躲在山頭的草叢裏,看著熱鬧的集市過過眼癮。
哥哥還曾保證過,以後一定會帶她去長長見識。
“我們隨便逛逛吧。”
她輕聲說著,朝人海走去。
臨近傍晚,集市的人流開始褪去,許多小販收拾東西散去,隻留下住在附近的,還想晚一點收攤,能多賣出去幾件。
“錢還夠嗎?”
懷裏抱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嘴裏嚼著醬牛肉,緋虞終於想起來白臨羿一直跟在後麵付錢,不知道錢袋子裏還有沒有多的。
“夠的。”
本來是不夠的,他去當鋪典當了一些東西。
“我是不是買的太多了?你就沒有什麽要買的嗎?”
看他兩手空空,自己懷裏滿滿當當,她的臉有些發熱。
“我要買的東西有點遠。”
“那我陪你去吧。”
兩人回到客棧,將買的東西隨意往桌子上一放,急匆匆地就又出門了。
“玲瓏閣?”
昂首便看見一個朱漆飛龍浮獸的大匾,雕花大門氣派無比,兩座門獸威風凜凜,讓人望而生畏。
玲瓏閣的大名,即使遠在北荒的緋虞也是如雷貫耳。
它是賣高品階法器的,能在這裏出售的,每一件都是珍品,每一件也都是天價。
關於玲瓏閣的來曆至今還是個謎,有說它是一夜之間突然出現的,也有人說它是閣主用法力搬過來的,更有人說它是人的幻覺,是虛假的。
玲瓏閣閣主的身份更是各種傳言,他打造了第一把出世就有劍魂的“銀霜”,百年過去,依舊容顏不變,跟玲瓏閣一樣,突然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
關於他的來曆,流傳的最廣的版本,是說他就是個怪物,是吞噬其他怪物變化而來的。
站在這恢宏的店門口,她竟沒有踏入的勇氣。
踏入店內,裏麵的裝潢相對店外,少了兩分氣派,多了三分雅致。
店內陳設簡單,一眼望過去都是擺放著各種珍寶的雕花木架,高高低低,錯落有致。
“原來是流雲仙尊,有失遠迎。”
靠著案台閉目養神的老板聽到動靜,懶懶地起身,打量了一下白臨羿身後的緋虞,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緋虞聽了那些傳說,不免對這裏充滿了好奇,更是想看看那個神秘的老板到底是不是如傳聞所言,是一個怪物。
看了看麵前的老板,又看了看雅致的陳設,一時有些無法將他們與傳聞聯想到一起。
這老板一頭長發拖在地上,鬆鬆垮垮地用一根錦帶係起來,一身赤紅的長袍繡著黑色的暗紋,隨意地罩在身上,露出大半截黑色的裏衣,行走間似乎隨時都要從身上滑落。
他手裏拿著一把折扇把玩著,那扇麵扇骨皆是朱紅色,晶瑩如玉,扇麵隻一個墨書的“瓏”字,豪放大氣。
一雙細長的眼睛似笑非笑,透出一股生意人的狡詐,臉龐雪白如脂毫無血色,麵容陰柔美豔,再加上細柔的嗓音,竟讓人有些辨不出男女。
看上去與普通市儈的生意人沒有什麽區別。
“這是剩下的錢。”
白臨羿沒有與他過多的攀談,隻是拿出錢袋,放在了案台上。
“仙尊稍候片刻。”
鍾離厭知道他的脾性,一樣沒有多言,隻是饒有意味地多看了兩眼緋虞,轉身去了後堂,隨後拿出來一大一小兩個精致的木盒子。
木盒子給到了白臨羿的手中,他斜身靠著案台,手支著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緋虞看,嘴角含著意味不明的淺笑。
“你老看著我幹嘛?”
她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凶狠地瞪過去,氣鼓鼓地嗬斥。
本來在檢查盒子裏的東西,白臨羿聽到緋虞的聲音才發現鍾離厭的無禮之舉,連忙將她拉到自己身後。
看他臉色黑沉,眼神陰鷙,似有發怒的跡象,鍾離厭連忙作揖道歉。
“說出來姑娘可能不信,在下會看一些麵相。看到姑娘,就忍不住,唐突了唐突了。”
隔著麵紗看麵相,看個鬼!
緋虞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忍不住腹誹。
“不知鍾離閣主看出了什麽?”
雖然心中有些不悅,但是白臨羿知道,這位鍾離閣主是真的能卜卦。
他們修仙之人都能看一些普通人的禍福,隻不過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泄露天機更是會遭到反噬危及性命,以至於少有人鑽研。
但是聽聞鍾離厭不一樣,他算得了人,也算得了仙,即便是說出去,對他似乎也沒有影響,倒是有不少仙師貴族上門拜訪。
“這個數。”
鍾離厭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笑盈盈地看著白臨羿,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直線,活像一隻狡猾的狐狸。
白臨羿明白他一開口必是天價,但是餘光看了看一旁餘怒未消的緋虞,還是拿出腰間儲物的玉牌,隨即愣了一下,臉露赧色,才發現自己身上的錢已經所剩無幾了,根本付不起他所要的價格。
“罷了罷了,收你三個金葉子,就當是遇到同鄉,給姑娘一個人情。”
看出他的窘迫,鍾離厭深歎一口氣,擺了擺手,從他手裏拿過三枚金葉,卻對著他身後的緋虞眨了眨眼。
“同鄉?你也來自北荒?我怎麽從來沒有見過你?”
玲瓏閣天下聞名,卻從未聽誰說過閣主是出自北荒,對他的話緋虞雖滿眼的不相信,但減少了一些敵意。
“我從北荒離開的時候,你還在你娘親的肚子裏呢,不過,你哥哥見過我,喏……”
鍾離厭往前湊了湊,撩過自己那一頭長發,指著束發的錦帶,他眼睛微眯,唇角含笑,卻仿佛有淚光閃爍。
“他送給我的。”
錦帶的一角,繡著一隻狼頭。
那錦帶,她並不熟悉,印象中也未見哥哥有過這樣的錦帶。
隻是聽他提起自己哥哥,一種濃烈的悲傷情緒衝上心頭,讓她一瞬間呼吸都亂了。
一旁的白臨羿看著她眼中湧現的淚光,又聽鍾離厭提到她的哥哥,心裏已猜想到大概怎麽回事。
他眼眸低垂,心中升起一股無力之感,隻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小姑娘,可不能哭鼻子啊,你以後的路還長著呢,現在哭為時過早。”
緋虞已經成年並不算小了,鍾離厭卻是一副長輩的口吻,他坐了回去,十分愜意地搖晃著椅子,將手中的折扇打開又合上,如此反複,語氣聽起來像是在安慰,卻又不像是什麽好話。
緋虞這才發現自己失態了,連忙狠狠地眨了眨眼,將湧上來的潮濕忍回去,對著白臨羿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
“你真的算得準嗎?”
大約是出於對狐狸的厭惡,這閣主一臉狡詐,緋虞對他沒有什麽好感,也對他的能力表示懷疑。
鍾離厭搖著太師椅,似笑非笑,那雙眼似乎能看到她的靈魂深處,將她的秘密窺探得一幹二淨。
“那你說,我會死嗎?”
“按照他們給你鋪好的路走下去,你會活的好好的。”
緋虞皺了皺眉,心裏驚歎他竟真的知道“他們”給自己所鋪的路,卻並不滿意這個回答。
“我若是想走另外一條路呢?”
“你會墜入萬丈深淵。”
鍾離厭似乎知道她會這樣問,在她落聲後脫口而出。
那張並不嚴肅的臉,更像是危言聳聽。
聽了他的話,緋虞陷入了掙紮。
狼族被屠,隻剩下了她和青垂五一兩位長老,他們在北荒周旋,引著白臨羿救走自己,隻希望她能活下去。
可是她日夜難安,閉眼就是親人的臉,她沒辦法做到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輩子躲在東靈。
“你怕?”
見她沉默,鍾離厭問道,聲音有些飄忽,笑得不真切。
“別怕,隻管選你心中所想,還有我。”
一旁的白臨羿輕拍著她的肩,柔聲說道。
緋虞抬眼,正望進那雙眼眸裏。
“即使墜入萬丈深淵,也會有人拉你出來的。”
“謝謝你。”
鍾離厭停止了搖晃,手裏又開始撥弄案台上的算盤,隨意地劃來劃去,眼睛掃過屋內的陳設,最後還是停在了緋虞的身上。
“如果我告訴你,你還有親人在等著你,是不是就沒那麽怕了?”
“我還有親人活著?”
聞言緋虞立馬變得激動起來,熱切地盯著鍾離厭,眼裏有了神采。
“都是誰?他在哪裏?你真的不是騙我?”
她想要知道更多,鍾離厭卻是笑而不語,看上去是不打算再說了。
白臨羿見狀,隻得帶著她離開。
回客棧的一路上,緋虞少見的開心,那雙灰暗的眼眸裏終於有了光亮。
在確定了自己的選擇之後,卻又陷入了新的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
她手裏無意識地摩挲那顆黑色珠子,似乎能從上麵找到一些平靜,思索著接下來的路。
嫵惜與她的親衛太過強大,更不要提如今的北荒也被掌控,而她隻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