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鴉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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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臨羿沒有拒絕,將緋虞輕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頭,閉目打坐。
花羽弦看了一眼,出門時順手給他們關上了門窗,困乏地嗬欠不斷。
從噩夢中驚醒,冷汗浸濕了額前的頭發,緋虞看到自己身處客棧時,整個人才放鬆下來。
坐在床邊,她手指輕輕撫摸著手腕上的黑色珠子,思緒已經飛到了遙遠的北荒,連門口出現的白臨羿都沒發現。
看她十分在乎那顆珠子,那般小心翼翼,眼眸低垂,整個人被一層憂鬱包裹的模樣,他微抿了抿嘴。
“阿虞醒了嗎?感覺怎麽樣?”
身後響起花羽弦響亮的聲音,隨後白臨羿就被一把推進了緋虞的視線。
“我沒事了。”
被拉回思緒,她臉色立馬恢複如常,看他們倆都在桌旁坐下,跟著坐了過去。
白臨羿將那枚從緋虞嘴裏吐出來的戒指拿在手裏打量,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那戒指通體發黑,戒麵平整,隻是簡單也沒有什麽特點的普通戒指,唯一比較特別的可能就是這種材質比較稀少。
“那個,你既然沒事,我就直接問了啊。”
一早他們回來就很疲憊,身上還有傷,花羽弦即使再關心那蠱師的事,也不好開口問,此時是一刻也等不了。
緋虞也沒有猶豫,便將自己追上去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出來。
昨天在那山頭,她無端聞到一股似有似無的伽南香味,心中疑惑。
而這股味道,在那座衣冠塚也聞到過。
山頭皆是亂石雜草,不應該有這味道才對,她懷疑自己聞錯了,隻不過轉念之間,那味道又濃鬱了一些。
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她毫不猶豫地朝著味道追去。
那是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裏的瘦高男人,那人速度極快,步伐詭譎,她來不及等候身後的花青,緊逼其後。
追了許久,那人見隻有一頭狼追來,便也不再忌憚,停下來反擊。
那人手裏拿了一根兩米長的手杖,杖頭是一副羊頭骨,墜著數條彩幡,森森白骨透著詭異的光。
他速度雖快,修為卻並不怎麽高,發覺緋虞是女的,言語間又調戲了幾句,徹底惹火了她。
一人一狼,你來我往,狼的速度更迅,力量更強,直接咬住了那人的左手,將一根大拇指生生扯了下來。
那人痛苦地哀嚎,隨即暴怒,手裏的長竿插在地上,閉目結印,口中念訣,彩幡無風飄動,就這樣憑空喚出了一隻蠍子精。
“我在咬住他的時候,看到了他的臉,慘白的跟個死人一樣,左下眼瞼刺了一個這樣的刺青。”
緋虞一邊描述著那人的外貌特征,一邊用手指蘸了水在桌子上畫出一個三角形,又在中間添了一橫。
“他兩隻耳朵上都戴了一個很大的銀圈,其他的因為黑袍罩著,也就看不清楚了,聲音陰不陰陽不陽的,聽得我犯惡心。”
那蠍子精陰毒無比,緋虞自己並不是對手,不敢與它再多糾纏便找機會退走了。
聽完她的話,白臨羿兩人陷入了沉思,這人的特征太明顯,而在他們的記憶裏,沒有過這人的印象,極有可能真如山洞裏的男人所說,是有蠱師踏入了東靈。
“你去過南淵,會不會跟哪個家族有關係”
白臨羿一向喜自由,雲鶴四方,花羽弦看向他,想著他或許知道些線索。
他遺憾地搖了搖頭,“南淵的家族大都養蠱,那邊的風俗就是尊崇羊頭,所以這個鴉雀就是來自南淵的蠱師應該沒錯,至於是哪個家族,就難以看出了。”
“對了,那個蠍子精,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
“古怪?怎麽個古怪?”
“我能感覺到他是妖怪,也能感覺到他是活的,但是他就像是沒有生命的傀儡一樣。”
對於這一點,白臨羿他們沒有感到什麽意外
“如果那鴉雀來自南淵的話,給那蠍子精下了什麽蠱也不一定。”
想到這,花羽弦仰天頭痛地抓了抓頭發,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
“啊!本來以為隻是普通的一個怪病罷了,沒想到牽扯這麽大,早知道我就不趟這渾水!”
南淵的蠱術出了名的棘手,畢竟誰也不會天天防著一隻小小的蟲子。
尚且不明了這個鴉雀的底細,也不知道他什麽目的,光是想想花羽弦就陣陣頭痛。
白臨羿頗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那枚戒指放進儲物玉牌裏,餘光瞟見緋虞手腕的珠子,眼神黯了黯。
“這件事很大,你趕緊回去告訴你爹,盡快派人去查,南淵的人能在這裏胡作非為,隻怕東靈有人也牽扯其中。”
“行,我讓人按照鴉雀的特征畫一幅畫像出來,讓弟子們都找一下,這裏是我們虛弘穀的地境,我們也得先排查一下內部。”
花羽弦見沒有別的線索,便也隻歎了口氣,隨即跟白臨羿商量接下來的安排。
“陳家坳那邊我也讓弟子們多看照一下,畢竟一個村裏的壯年一下子都沒了,地裏的莊稼都難收回來。”
緋虞聽著他一係列的安排,不禁一時有些刮目相看,這人雖然修為差勁,但是處事還算周到,方方麵麵都有考慮到。
花羽弦說完這些,見白臨羿也認同沒有什麽補充的,笑嘻嘻地湊上前,如同撒嬌的小孩般,看向他的眼裏,多了兩分討好。
“這裏離重業山也不遠了,禦劍也就不過三五天,反正事情也不會那麽快有進展,你就跟我回虛弘穀暫住幾天。”
看了他那黏膩的模樣,緋虞感覺到渾身不適,嫌棄地轉開頭去。
“我還有要事,就不去了,代我向你父親問好。”
白臨羿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將他從自己胳膊上扒拉開,神情肅然。
“那好吧。”
花羽弦頗有些不甘,但也沒再強留,頹廢地趴在桌子上,不住歎氣。
“唉,看來南淵我得親自去了,不然在家裏肯定要被念叨,你都到家門口了都不把你領回去。”
見他那副頹喪模樣,緋虞不解其中原由,隻當白臨羿這個人受歡迎,看花羽弦受挫,心中隻覺得好笑。
花青和其他弟子也都處置妥當了,站在門外等候著。
“那我先走了,你們路上也小心一點。”
“這裏的房錢我給夠了的,你們可以多住幾日。”
“對了,你也給阿虞買些亮麗點的新裙子,這樣一個漂亮小姑娘,讓你給打扮得跟隻烏鴉似的一身黑,我都看不下去了。”
像是憋了許久,花羽弦劈裏啪啦地給白臨羿一頓數落,頗為嫌棄地看了看緋虞身上的黑裙子,搖了搖頭。
“……”
愣了半刻,白臨羿沒想到他會扯到這上麵來,反應過來才點了點頭,看著他們遠去。
緋虞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灰撲撲的裙子,跟一身雪白,風姿卓越的白臨羿站在一起,確實是有些讓人看不下眼。
“姑娘身段真好,奴家這坊裏的衣裳,穿在姑娘身上,倒沾了姑娘的光,又美了幾分。”
布坊裏的老板娘笑容滿麵,拿著樣衣往她身上一件件試,那婀娜身姿,勾住所有人的目光。
“我想要素淨點顏色,這個太豔了。”
“有,有,奴家這就拿來姑娘看看。”
老板娘剛碰到一件嬌嫩的裙子,緋虞擺了擺手,打量著坊裏其他的衣服,視線停留在一條裝飾的發帶上。
那發帶雪白雪白的,都是軟軟的絨毛。
手指揉搓著那雪白的絨毛,似乎覺得有些好玩。
“姑娘真是好眼光,這是上等的狐狸毛,你瞧瞧這毛色多純淨,沒有一絲雜色,好看!”
聽著老板娘的話,緋虞眼睛一亮。
“真的狐狸毛?”
“姑娘放心,本店童叟無欺,絕對真狐狸,我們處理得好,是聞不到一絲騷氣的,放心放心。”
“我要了。”
“好的好的,那姑娘看看這個衣裳,這天水碧整個桃李鎮就我們家做的最好,淡雅不張揚,又顯膚白。”
又挑選了幾件心儀的,白臨羿付了定金,這才出了門打算再看看別的。
剛跨出門檻的緋虞,突然嗤的笑出了聲,一雙彎彎的眼睛看著他。
“怎麽?”
他挑了挑眉,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這樣惹她發笑。
“我就是沒想到你這樣的人物,還會跟老板討價還價。”
“……”
白臨羿一時無言,沒說是因為剛剛買的太多,又都加錢縮短工期,帶出來的錢,頂不上太久了,他還有一個很貴的東西要買,也是不得已。
“那我們是要在這裏等著裙子做好嗎?”
將那條發帶纏在手腕,她不時揉捏著絨毛,並以此為樂,隻是眼底,藏著一抹凶狠。
老板娘說要十天才能完工,讓白臨羿加錢給縮短到了三天,她不知道這三天該幹些什麽。
“你還有什麽想做的嗎?”
看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類,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具,小吃,她的眼光裏充滿了好奇。
在北荒的妖怪族群中也有市場街巷,但是跟這裏完全不一樣,賣的都是撿來的,挖來的仙草秘藥,她打小就隻有跟著哥哥滿山遍野的瘋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