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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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繁將孩子叫了出去,麵帶愧色地垂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沉默不語。
看到他這副樣子,緋虞失望至極,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卻隻能憋在心裏,反正說任何話對他而言都不過是多餘。
“我私以為狼族之前庇佑過你們免遭他族欺淩,也算是有恩情在的,我能理解那時候你們的畏懼,但是我不能理解你們現在的冷漠!”
“青垂長老已經來找過你多次了,每一次都無功而返,他那些勸說你的話,我也不想再跟你多說,反正在你們看來,隻要躲起來,嫵惜就找到你們,就永遠可以在災難之外,別人的死活又有何幹係。”
她冷聲嘲諷道,眼底的失望,怨懟和憤怒交織,使她看上去格外冷冽,她將手裏的銀霜重重地放在了布繁麵前的桌子上,緊緊盯著他。
“你姐姐留下的那個孩子,如今在我手下,你也不管他的死活?”
布繁不可置信地看著銀霜,激動地捧在手裏,顫抖著手撫摸劍身,眼裏閃爍著淚光,喉中發出嗚咽的聲音,抬頭望著她,“孩子在哪?我姐姐留下的孩子在哪裏?”
名鹿卿看著他那紅著的眼眶,聽著哽咽的聲音,不由得一陣心酸,邁出腳步想要與他相認。
才剛抬腳,緋虞的手把住他胳膊,將他攔住,眼睛卻並未看他,隻是依舊帶著那抹冷嘲的笑望著布繁。
他見她自從她出去帶著那個方露和孩子回來後,似乎一直都處在憤怒之中,唇邊掛著森冷的笑,格外瘮人,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收回了腳步。
“你告訴我,我姐姐的孩子在哪?你讓他見見我!”
布繁上前緊緊抓著緋虞的肩膀,急切地問道,他力氣極大又剛好觸到她的傷口,瞬間有血跡從衣服滲出來。
名鹿卿連忙上前推開他,順手遞上了藥瓶,緋虞推辭了,擺了擺手,“你先出去吧。”
他站在那裏沒動,保持著遞藥的手勢,埋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他不走,她也沒有堅持。
“我還以為你鐵石心腸,不在乎他的死活呢。”
“你鬥不過她的!嫵惜太強,你,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更不要提如今長明城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與她對坑不過是死路一條!鹿族如今遠離戰場,已經不容易,我不能讓我的族人去冒險!”
“你既然已經離開了,就不應該回來,更不應該去冒這個險!”
布繁哀戚地搖搖頭,提起嫵惜,眼裏流露出深深的恐懼,絲毫沒有被緋虞說動,反倒是勸起了她。
緋虞心底升起一片寒意,說不清是悲是怒是怨是恨,隻有無盡的心寒。
“真是可笑啊,你真以為你躲在這裏就高枕無憂了?嫵惜現在沒來找你,隻是因為你對她還沒有用罷了。就是不知道,親手殺死自己的族人,還是讓他們為自己而戰死,你更願意看到哪一個。”
見他有些動容,她繼續說道,“我既然敢與她對抗,自然有我自己的底牌,或許會付出無比沉痛的代價,甚至可能我也會死,但她嫵惜,絕不會活著。”
布繁手裏摩挲著銀霜的劍柄,思索著她話裏的真假,以及可能擁有的“底牌,”久久沒有沒有回答。
猶豫了許久,也掙紮了許久,他抬頭,“我可以借給你一支鹿族的精銳兵。”
“嗬。”
緋虞發出一聲嗤笑,她沒想到這個布繁竟如此固執,難怪青垂長老三番五次勸說不了他,而這,也讓她難以控製心中的怒火。
“我要的不是一支精銳,我要的是你整個鹿族!”
她怒視著他,那雙眼裏透出一股狠厲和威壓,仿佛至高無上的帝王,深深的震懾住了布繁。
他有一種跪在她腳下的衝動,緊緊抓住了桌角,避開目光,“鹿族從來隻屬於妖王。”
“那你的王被毒殺的時候,你在哪裏?”
他不提王還好,一題緋虞的怒火便控製不住,厲聲質問,眼底充盈著怨恨,憤怒,失望,痛心。
“你們心裏一個比一個清楚,王不是我殺的,卻沒有一個站出來!”
“你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王被毒殺,眼睜睜看著你們的王後被冠上凶手的罪名屠族!”
“王活著的時候,你們一個個懦弱地縮在角落裏,你們的王死了,對著一句冷冰冰的屍體一個比一個忠心!”
布繁眸裏升起一簇怒火,被她這樣一聲聲質問,他心中的苦楚全部湧上心頭。
“當時的王宮已經被衛子夙和嫵惜控製,我不能不顧我的族人!我知道你恨,你恨我們袖手旁觀,恨又有什麽辦法?那時我若站出來,我族就是跟狼族一樣的下場!”
“那縮在角落保住你的族人了嗎?”
緋虞輕飄飄的問話,卻讓布繁痛苦地攥緊了身側的拳頭。
顯然是沒有。
狼族被屠,那些曾經附庸的部族一一被清掃。
布繁閉上眼深歎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流露出一絲希望,“衛子夙現在都沒有找到王印,總會有新王帶領我們的。”
“就算有新王又如何?到那時,難道你們就不怕了?你們就敢跟嫵惜鬥爭了?真是可笑。”
緋虞心裏清楚,北荒的這些老妖怪,都清楚她必定會報仇殺掉嫵惜,一個個躲起來想等著坐享其成。
任憑她怎麽譏諷嘲笑,也都無法說服他,她也隻能遺憾地深歎一口氣,眼裏流出一絲可悲的神色,打算離開。
“鹿族永遠聽從王的號令,無論生死。”
這番忠心耿耿的話,聽得緋虞好生感動,忍不住大笑不止。
“好啊,那現在我要你聽從我的號令,以表你對王的忠誠。”
聽見她的話,布繁一臉莫名,因為他和她都無比清楚。
王死了,就死在她的婚宴上,死在她的懷裏。
卻見她從手腕上摘下一顆黑色珠子,舉在他的麵前,手中施法。
那黑色珠子發出刺眼的銀光,上麵閃過一串串花紋,漂浮著,旋轉著,仿佛是封印一般散去,那黑色珠子變成了一個圓形印符。
兩條蛟龍的浮雕首尾相纏,皆是頭頂生角,凶猛威武,栩栩如生,仿佛立即能騰飛而出。
符印周身被螢光圍繞,散發出充沛的靈氣。
“從今日起,我,就是北荒的王。”
布繁瞪大了雙眼,僵在原地,看向拿著王印的緋虞,冷厲的目光,強大的威壓,給他一種無形的壓迫力,令他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直接跪了下去,深埋著頭。
“鹿族,聽從調遣。”
“交出你的族印。”
她的聲音冷淡,卻帶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威懾力,布繁詫異地抬頭看她,卻見她神色肅然,並不是開玩笑。
“你記住,保護族人不是一味的躲避,而是要拿起武器,為他們而戰。”
“你不配做鹿族的族長。”
布繁心頭迷茫,一陣恍惚。
在他看來,躲在這地方未來可能難逃厄運,但是與衛子夙對抗他們,立即就會死。
鹿族的族印交到了緋虞的手中,他掙紮了許久,最後還是放了手。
“我能見見我姐姐的孩子嗎?”
銀霜和族印一起丟給了一旁的名鹿卿,他連忙伸手接住,待看清那小小的鹿頭印符,怔住了,疑惑地看向緋虞。
“從今往後,由你擔任鹿族族長,從西澤回來之前,由布繁代理。”
說罷,緋虞離開了這個屋子,留下他和布繁。
“你?是你?”
名鹿卿揭下兜帽,一頭白發如霜似雪,他對視上布繁那雙激動淚流的眼。
“舅舅。”
出來後的緋虞翻身騎在灰狼的後背上等待著,那些小孩探著個腦袋好奇地看著她,那一對對圓溜溜的清澈眸子,讓她忍不住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沒過一會兒,名鹿卿就從那屋裏出來了,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一如既往的清冷,他停住看了看那群孩子,很快朝著灰狼走去。
一路無話,待回到駐紮的地方,風平浪靜,山林中看到回來的緋虞,立馬衝出來一隻肥嘟嘟的白兔,看樣子是等了許久了。
“衛子夙已經被嫵惜軟禁起來了,那文家的人出現在紅崖穀,嫵惜帶了在長明城的所有妖族精銳殺了過去,雙方兩敗俱傷,文家撤回去休整了,大人可以放心啟程。”
聞言,緋虞深出一口氣,有這樣一個好消息,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喜悅的笑容,隨即皺了皺眉頭,有一絲疑惑。
“長明城的所有精銳都去了?嫵惜沒有王印怎麽可以調遣?”
“犰狳族長死了,現在由嫵惜的親衛任族長,其他族長自然不得不聽從調遣。”
“我知道了,長老們沒事吧?”
“長老他們事先已經藏匿起來了,大家都無礙。”
緋虞這才放心地點點頭,叮囑了一句大家保重,便招呼其他人一起開始繼續前行。
大鵬受召而來,大家陸續上去,名鹿卿看了一眼抱著孩子的方露,朝她伸了一隻手。
還不等她放上去,緋虞直接給她攔腰一攬,輕鬆將她帶了上去。
方露坐穩,一直望著緋虞,眼裏說不清是什麽感受,直盯到她有些不自在。